情話
一日飯后,我窩靠在沙發(fā)上,瞧著父親母親閑敘家常,內(nèi)容嘛,大多是講起從前的事,如誰先追的誰。我在一旁聽著,可謂興起,想到父親母親的青蔥歲月,忍不住問:“那你們互相都說過什么樣的情話呀?”我說著偷瞄了一眼父親母親,只見他倆相視而笑,悄悄地低下頭,臉上爬滿了羞澀的紅霞。
看到他倆這個樣子,我愈發(fā)好奇了,到底是說了什么樣的情話,居然在二十年之后仍叫人羞澀心動。
我往他倆坐的身邊挪了挪,笑吟吟地問道:“是什么情話?說來聽聽嘛?!?/p>
這時,大姐二姐正好從樓上下來,聽到我的話,便接著說:“有什么秘密可得說出來分享,別藏著掖著,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嘛?!?/p>
母親瞅了瞅身旁的父親,用手肘輕輕地撞撞父親的手臂,聲如蚊蚋:“說還是不說?”父親裝作若無其事,一本正經(jīng)道:“你們才多小,什么情話,別瞎說?!?/p>
話畢,我仍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別提有多失望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唉,我暗自嘆息,也罷也罷,他倆呀,總有松口的時候,逐個突破就好了。
驀地,我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無聲無息的笑意。
下午的時候,我趁母親一個人在廚房,便趕忙湊過去幫忙。沒承想還未開口,我的心思就一下子被母親拆穿了。母親瞅瞅我說:“你呀,還是心癢癢吧,我還不知道你?”既已被拆穿,那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于是開門見山道:“媽,你們的情話到底是什么呀?”母親含笑,語氣里藏著無限的溫柔:“其實,你爸和我說過的情話就是我的名字?!?/p>
聽完,我更加是云里霧里的,可再要追問下去時,母親卻怎么都不肯講了。剩下我一肚子的疑惑不解,到底是想不通,情話怎么可能只是名字呢?
雖然,母親沒說關于情話的具體故事,但從他們倆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是有多么的幸福和恩愛。
情話嘛,從來都是這樣,讓你意想不到,卻可以令你怦然心動。何況,每個人說的情話都不一樣,聽的人感覺也不一樣,不過最終目的卻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愛情。
記得在多年以前,我愛上了一位女孩子,那時恨不得把所有的心里話都說出來,并且說得文雅,說得有內(nèi)涵。
我堅持著,幾乎每天都會寫這樣的情話到小紙條上。下了課,便悄悄跑過去遞給她,然后就羞澀地跑開了。
紙條上大多寫著一些詩詞古句,像“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一類的比比皆是,以此來訴說我對她的情感。
當然,她也會回信,也是以詩句的形式,像“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等等。
如今想起,那樣的一個年紀,除了純情,還是純情,連情話都說得如此的清新脫俗。可惜,我們只會講情話,卻不知道如何去愛,以至于這個故事無疾而終。
等到我十七歲的時候,已極少說情話了,因為不知道對誰說。直到平安夜那天,我才等到了那個真正想愛的人,和她說了句,“知道你會來,所以我等?!?/p>
后來,去了外面讀書,兩個人就此分開,中間仍會互通書信,而情話便如同一個符號,串聯(lián)起我們的情感及思念。
雖然后來的我們沒有在一起,可每當回想起這段記憶時,心里還是有所觸動的,是甜蜜、是欣喜、是動容……
一輩子忘不了的人兒,攢了一輩子的情話就想要和她分享。
一年之后,回到故鄉(xiāng),正逢外祖母病重,我趕過去照料時,外祖母已不能說話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也不知道她在等誰……
到了下午,外祖父從田里回來,這時候的外祖母已油盡燈枯,瞪大了眼睛看我們。我忙喊眾親人過來,還是外祖父喊了一聲外祖母的名字,外祖母才閉眼的。
驀地,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原來,外祖母是在等這一聲稱呼。
她的名字,他們的情話。
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在臉頰上,濕了記憶里的某一句情話,濕了某一段往事。
淚盡,又要笑著奔跑。
我也懂了,只要彼此相愛,所說的話語便都算是情話吧,無關風雅。
情話,說了,就要做到,要不然不說也罷。
去年夏天,偶然的機會,再一次和從前講過情話的人兒碰了面。彼此間微微一笑,內(nèi)心相當?shù)钠届o,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句話,“知道你會來,所以我等?!?/p>
我說的,我都知道,也都記得。
除此以外,我也說不出別的了,時隔多年,這便是最好的話了吧。
或許,如今的她,有人變著法地和她說情話,詩詞古句、名字、稱呼……但那都不重要了,因為,我也統(tǒng)統(tǒng)和她說過了呀……
回望雁門
陽光的影子隨風飄擺,斜斜的、晃悠悠地拓印在關口處楊門虎將的一眾塑像上,似一幅長長的歷史畫卷,無聲地訴說著塵封的往事。風,依舊凜冽著,唧唧復唧唧,迅疾地掠過耳畔,蒼涼中透著雄壯。
逆風而行,臉上被割得生疼,腳下是由雜石砌筑而成的路,蜿蜒盤旋,凹凸不平,愈往前愈費勁。待行至平闊處,游人漸漸多了起來,眼前亦是豁然開朗。四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跌宕著,好似一雙巨手將我們緊緊地環(huán)抱住,鬼斧神工,令人拍手叫絕。最讓人驚羨的還不止于此,當我登上雁樓關城時,我的心再不能平靜。你看,你看,左右兩邊的城墻,久沐風雨,已呈蒼老之態(tài),卻仍具古色古香。塹壕堡寨,參差錯落在峰巒間,險中又別有一番氣勢。我忍不住踮起腳尖,極目遠眺,只見兩側山嶺愈發(fā)壯麗,山石突兀,無際無邊,連扎根其間的小白楊們也略顯蒼茫,一任游人將它們傲然不羈的身影映入眼簾,裝進心里。
離了此處,再向前,路愈發(fā)難行了,亂石鋪成的甬道艱險萬分,逐漸顯露出此地勢之險要。哪怕你一個不小心,松了半步,掉下去都會粉身碎骨。四面空空闊闊的,除了山巒,再無他物。
邁上幾個小小的臺階,只見一山門,門前有一對石制旗桿,配設石獅一對,甚是相得益彰,十分的質(zhì)樸深沉。入得石門,甫一抬眸,便看到了“鎮(zhèn)邊祠”幾個大字,字體遒勁有力,極盡雄奇。
躬身入祠,目光游弋于眾英雄的塑像上,無不肅然起敬,心下是十二萬分的敬仰。華夏英雄們,你們馳騁沙場,保家衛(wèi)國,是真真正正的好兒郎,你們的英勇無畏,將載入史冊,永垂不朽。
而我們,亦是華夏兒女,需得奮發(fā)圖強,為中華之崛起而生生不息!
這是心聲!也是決心!更是勇氣!
出來了,山風依舊料峭,冷冷的,自雁門關上漫卷而來,不竭地颯颯作響。似昭君出塞時彈奏的琵琶聲,一會兒輕柔,一會兒憂傷,未曾停歇,從未斷絕,回蕩在耳邊,激蕩在心頭……
恍惚間,仿佛聽到了什么,似乎是馬鳴聲,又似乎是炮響聲,更似乎是擊鼓之聲……是凱旋了吧?是和平安定了吧?
我不曉得,只緩緩扶著舊城墻,一步一石階,向前,向前,再向前。前方一望無際,也不知道通向何處,遠望去,這長城,愈發(fā)似一條臥龍般曲折向前,直入云天。
風,漸漸地大了,怒號著撲過來,阻擋著我向前,可我如何肯呢?戴上了帽子,繼續(xù)大跨步地向前,我似乎不再害怕什么,阻礙只是一時的,你盡管戰(zhàn)勝它,肆意地去馳騁奔騰吧!當你踏上這厚重的城墻,再回望時,雁門腳下,翠峰重疊、清流縈繞……
不負人間傾城色
說到花兒,我總是會不經(jīng)意地想到葫蘆花,小小一朵,淺淺的白色,開在青蔥可愛的草叢中孤芳自賞。此時,月色皎潔如水,溫柔無限,將花襯得愈發(fā)輕盈純潔。花好月圓,一切都如此美好。
鄰居家的花叢里,就有那么一叢恬靜而優(yōu)雅的葫蘆花。很不起眼,若你不加注意,你定會把她錯認為是一叢番薯葉,綠茵茵的,碩大的葉片上滿綴著嫩嫩的絨毛,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當你細瞧時會發(fā)現(xiàn)在她的葉下,藏匿著一粒粒豐腴的小花苞,鼓成個圓錐形,大有綻放之勢。
哎,別高興得太早,她雖有綻放之勢,卻未到綻放之時。葫蘆花開放的時間與別的花不同,她常常是在夕陽時分開放,清晨凋謝。
美人之顏,轉瞬即逝,因而她也得了個好聽的名字——夕顏。
在沒開花之前,她的花苞是淺白色的。在開花之時,那花便如同個五角形的小喇叭在朝天唱:“嗒嗒嗒,叭叭叭”,唱得好聽又響亮,僅靠自己,就撐起了一支小樂隊,厲害著呢!
她又何止是聲音好聽。你仔細瞧瞧,那微風里隨之搖曳的小白花,是多么的潔白和可愛。淺淺的白,襯著淡淡的粉,最頂端還帶著幾縷青綠色的褶紋,美而不妖,傾城傾國。
不遠處,就有一片夕顏花的海洋。還未到黃昏時分,花還未開,只能看到粒粒小小的花苞傲然于枝頭。時而有蜜蜂過來,“嗡嗡嗡”地圍著她轉,繞成了一個個淺黃色的圈圈?;ò坪醵昧耸裁?,一個勁地左搖搖、右晃晃,可活潑了。
我驚羨于她的這份活潑可愛,雖然,她只能在短暫的黃昏里綻放芳容,翌日清晨便要凋零入塵,但是它并沒有因此而隨意開放,反倒是更加用心開放,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
這一叢看起來平凡到極點的花,在我的認知里,卻是最可貴的,也是最具有感情色彩的。
對的,記得年少時聽過這樣的一個故事,和夕顏花有關的。故事是這樣的:相傳古代有一位名叫夕顏的美麗女子,等待出征在外的丈夫歸來。弱女子又逢亂世,她不敢白天到城外去等待,只有到了晚間她才會爬上高高的城樓,向著丈夫出征的方向張望,一直苦苦地守候,等待丈夫的歸期……
可,故事沒有結局,歸期不定,一切都已成了我們的想象。誰也不知道,這位女子到最后有沒有與丈夫相逢。
我想有吧,但免不了傷情與遺憾??赡芩却嗄?,思念成疾,化成了花兒一朵。即便等到了丈夫歸來,也無多大的歡愉吧?世事皆惘然,一身滄桑。
可那又怎樣,我們看到的,預想到的,在未來的某一天都有可能發(fā)生,早或晚罷了,難道我們就要因此而隨意、沮喪、頹靡、彷徨、放棄嗎?
不,暮光雖逝,但一剎永恒!請你及時綻放出美麗且純潔的容顏,留住這生命里永不消散的溫暖吧!
我想,這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學做那一叢夕顏花吧,如實如期如約,毫無保留,不負韶華,不負初心,不負自己的人間傾城色。
作者簡介:江利彬,筆名云夢悠,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廣東省散文詩學會會員,惠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