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與五月
部門最近新來了個1997年生的男生,引發(fā)了辦公室姐姐們的人生指導熱情。
她們團團圍住男生的工位,向他分享起過來人的寶貴經驗,并且細致地規(guī)劃好了每個時間節(jié)點該做的準備:一定要先買房,經濟方面可以讓家里補貼一些,有了房子那找對象自然就不成問題了。女孩子28歲是最佳生育年齡,所以最好在女方28歲之前結婚。
男孩子在一堆姐姐們的包圍下,用笑聲掩蓋著他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我在一旁聽著,沒有像往常一樣參與茶余飯后的辦公室討論。
因為那天是我29歲的生日,是她們口中已經過了最佳生育年齡,卻還單著的女生。
可能是因為外貌和個子的原因,我對年齡始終存在著一定的滯后感知。25歲的自己活在23歲的狀態(tài)里,28歲時活在25歲的狀態(tài)里,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到了2字頭的最后一年。
念書的時候,時間以每節(jié)課40分鐘為單位進行劃分,每一天都顯得無比漫長,以致覺得30歲是個離自己特別遙遠的年紀。
那時候想象30歲的自己,應該是足夠從容、足夠自信,有經濟實力,有選擇自由。但遺憾的是,當我回顧過去的9年,發(fā)現自己并沒有走在20歲曾設想過的道路上。而是九曲十八彎,磕磕絆絆地,來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有意義的年齡分水嶺。
“單身沒對象”,首先成為我這個年紀的“原罪”。
前段時間看《東京白日夢女》,雖然是一部漫改電視劇,但三位女主角所面對的現實問題倒是實打實地戳中了我。
女主角倫子、小香和小雪是從高中時代起就結識的至交好友,且都是已至30歲的單身女性。三人時常聚在小雪家的居酒屋喝酒,聊些女生之間的話題。有一集她們聊到,“小時候覺得長大結婚是自然而然的事,現在才發(fā)現不是這樣”。
與此相關的記憶開關“啪”一下被打開了。
高中時,我和閨蜜都以VeraWang為酷女性的代表,常在放學路上做著白日夢,夢想著什么時候也能像她一樣擁有自己的事業(yè),也承諾著結婚的時候互為伴娘。
我的假小子同桌從來不參與天馬行空的話題,只是酷酷地走在我們身邊,冷不丁地說一句“結婚這種事也太遠了吧”。
誰也沒想到,說著“結婚遙遠”的假小子同桌,是我們三個里最早成家的。而我和閨蜜,至今都沒機會成為誰的伴娘。
單身時間越長,就越習慣單身,也逐漸失去了心動的能力。偶爾有那么個心動的人出現,主動過后發(fā)現收不到對等的回音,就也干脆利落地說了再見。20歲的斗志高昂和不怕被拒絕的單純心氣早就被磨成了時間的粉末,灑在地上白花花一片,不免唏噓。
白天在辦公室,同事們時不時地會聊起周圍誰誰誰30+還單身。晚上回到家,爸媽又三不五時地指責我太挑剔,再挑下去要被人笑話成老姑娘了。
年齡的壓迫感像一扇漏風的窗戶,不論想與不想,只要空氣在流動,刺骨的寒風總會乘隙而入。
看過不少博主分享如何應對爸媽催婚的視頻,也不是沒有努力過。
頭兩年,推說自己還年輕,不著急,跟爸媽撒個嬌也就糊弄過去了。中間兩年,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義正詞嚴地表明要努力工作為先。近兩年,吵過,鬧過,哭過,長達兩千字的自白信也寫過。
他們口頭上非常誠摯地告訴我,理解了我的想法,以后不會再多加干涉??珊镁安贿^三個月,關于相親的話題和安排再次卷土重來。下班回家已經不是解脫,而是另一種枷鎖,我甚至一度自虐地主動在公司加班。
飯桌上,我越來越多地保持沉默。我怕自己的開口會引來老媽的唉聲嘆氣,更怕一開口就引來新一輪的飯桌批斗。
除卻婚戀焦慮,“工作與財務掌控”也是奔三這個年齡當口的另一大焦慮點?!稏|京白日夢女》不光聚焦在30歲女性的婚戀焦慮話題,同時也探討了女性在職場中受到的隱形年齡壓力。
劇中女主角倫子辭去助理導演一職,夢想著成為一名能寫出優(yōu)秀劇本的編劇。但職場和情場,都未曾特別友好地對待她。
辛苦寫出的劇本在開拍前被告知由另一名年輕女編劇取而代之,為了賺錢養(yǎng)活自己,倫子主動詢問電視臺的前輩有沒有她可以做的工作,即便不是寫劇本也沒關系。
接到前輩的電話,要在兩天內寫出一個劇本,即便只是比稿并不一定會錄用,倫子也一口答應下來。
她拒絕了閨蜜團喝酒的邀約,硬生生把自己定在電腦前不分白天黑夜地寫,終于按時交稿。寫完之后,甚至都沒力氣爬到床上,晃著步子走到客廳中央就直接躺倒睡著了。我從倫子身上看到了太多似曾相識的地方,毫不意外地,我再一次被電視劇戳中淚點。
以前總覺得穿著光鮮亮麗的職業(yè)裝,大氣從容地出入寫字樓,八面玲瓏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煩瑣的工作,就跟國產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可到了現實生活中,不是我在職場打怪升級,而是職場在踏著我升級。去年因為疫情,導致公司情況不佳,最直接的反映就是收入有所縮減,也曾有過裁員風聲,雖然最后只是虛驚一場,但不可否認的是,經濟壓力已然存在。
為了生活,我主動詢問之前合作過的前輩和朋友,有沒有適合我的工作,只要有機會我都愿意嘗試。
我和倫子都知道,有的時候努力未必會有結果,但不抓住眼前的機會就可能什么都沒有。想要爸媽不催婚,一定的經濟實力是最有力的談判籌碼。而現階段的我,還沒能手握這塊籌碼,只能繼續(xù)努力工作。也和倫子一樣,會放下面子,主動爭取每一個可能降臨到我頭上的機會。
這些焦慮其實早就存在了,并不是到了29歲這一天才被送到我眼前。只不過到了2字頭的最后一年,所有人都把用在我身上的檢視工具,從此前的低倍放大鏡換成了高倍放大鏡。
也許我應該讓他們都看一看這部劇,聽一聽我們在想什么:“所謂的幸福,真是一言難盡,并不是交了男朋友結了婚就是幸福。能讓你覺得幸福的事才是你的幸福啊。幸福是旁人無法替你定義的?!?/p>
“我們已經不再做著童話般戀愛的美夢,也沒有想著讓男人帶給我們幸福。我們不過是想找到自己能夠接受的答案?!?/p>
若是我承受的焦慮能因此少上一兩分,那也算是個不那么令人恐懼的春節(ji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