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科普達人周晴烽：開墾中國微觀“菌世界”處女地

王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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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發(fā)現(xiàn)奇幻“菌世界”?

90后女孩周晴烽是湖南常德人，從小就迷上中醫(yī)中藥的她，高考時如愿以償?shù)乜既胫心洗髮W藥學專業(yè)。

進入大學后，業(yè)余時間周晴烽喜歡拍攝一些植物，也因此認識了一群同樣喜歡攝影的朋友。學?？拷缆瓷剑娜盏陌?，日間的雨水在樹林中蒸騰出淡淡水汽，微風吹動，枝葉的“沙沙”聲與蛙聲蟲鳴合奏。走在山林中，同行的人都在看鳥，她卻盯著植物和菌物看。有一次，她發(fā)現(xiàn)蘑菇菌蓋是慢慢攤開的，那是她第一次對菌物產(chǎn)生特別的興趣。

2013年畢業(yè)后，周晴烽去了中科院上海分院擔任研究助理，但在她眼里，自己更像個“打雜”的。除了負責一些基礎的實驗，就是申請基金、購買儀器之類的瑣事雜事。每天吃過晚飯，周晴烽喜歡帶上相機，到宿舍附近的一個大園子里拍攝動植物?；?、鳥、蟲、草等，都是她觀察拍攝的對象，經(jīng)常到了晚上十點多還不盡興。

一個雨后的傍晚，周晴烽在拍昆蟲的時候，跟著它們的足跡來到了花園的一個小角落，那里堆著木材、枯枝和落葉。手電筒照射的光亮處，居然照到了好多非常微小的蘑菇。長柄有頭發(fā)絲那么細，白球像一顆小珍珠，晶瑩剔透。她看得入迷，蹲在原地拍了十多分鐘。從照片上看，藍藍的底色上，有著像鉆石一樣的小顆粒，“真的太美了！”周晴烽查閱了相關資料之后才知道，這種小精靈名叫閃光亮皮菌。

不久周晴烽從朋友的相機里看到一種奇妙的生物，由潔白經(jīng)歷淡紅、深紅、黑色，最后變得絢麗多彩，這就是黏菌。朋友介紹說，黏菌也屬于蘑菇的一種，但它不是植物，不是動物，也不是真菌，而是獨特的單細胞生物。

周晴烽在研究菌類

黏菌喜愛有機質豐富的潮濕環(huán)境，枯枝落葉、腐木上常能找到它。好玩的是，它們既會像動物一樣四處覓食，也能像蘑菇一樣散播孢子，形態(tài)十分豐富。初次接觸這種神秘的小生物，周晴烽一下子著了迷，感到菌類真的很神奇。

周晴烽拍攝的菌類

朋友是位生物學家，并擅長攝影。通過他的介紹，周晴烽知道了長焦相機接一個放大鏡就能變成微距相機，用微距相機不僅能清楚拍攝很小的昆蟲，看清它們的結構，還能拍攝到更微小菌的形態(tài)，非常有意思。

周晴烽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說，喜歡拍動物和植物的攝影師很多，而專門拍各種菌類的攝影師卻少之又少。所以，人們對菌物的探索基本上還未涉及。到目前為止，松茸這樣的菌類還只能通過最原始的采摘完成，更別說是相對冷門的黏菌。因為熱愛，從此她開啟了拍攝微觀菌類的大門，像個孩子一樣，走進了“奇妙仙境”。

?用鏡頭呈現(xiàn)微觀菌黏菌生長過程

周晴烽知道，黏菌、真菌有個特點，生長不挑地方，只挑氣候，不管在哪里，一場雨下完，長出什么都有可能。從2014年開始，業(yè)余時間她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帶上各種設備，前往黏菌藏匿的濕潤地帶尋覓“寶貝”。朽木腐葉、樹皮石堆，她都不會放過。

最初拍下好看的黏菌照片，周晴烽只是在朋友圈嘚瑟一下。她有一個“自然愛好者”的圈子。大家經(jīng)常一起去爬山、去野外找新奇的動植物。圈子里的交流很純粹，發(fā)現(xiàn)一種新植物、拍到一張好照片，都會讓他們高興好幾天。

有時候，周晴烽會和朋友在夜晚去山上尋找發(fā)光菌。她說：“你看過電影《阿凡達》嗎？電影里滿樹林的植物都在發(fā)光的場景，其實就在我們身邊。在有發(fā)光菌生長的森林里，每到夜晚，粘上各種各樣孢子的葉子、樹枝、苔蘚開始發(fā)光，宛如仙境?！彼臄z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因為很多人都沒見過，頗感新奇和喜愛，不少網(wǎng)友說，真是開了眼界?？吹竭@些，周晴烽的勁頭更足了。

一年后，入門的卡片機已滿足不了周晴烽的需求。為了拍出滿意的成片，相機、鏡頭都要不斷地更新?lián)Q代。微距、超微距、廣角鏡頭，各種焦段，云臺等統(tǒng)統(tǒng)得有。而這些裝備前前后后就花了她十幾萬元。

由于原單位薪水漲得太慢了，她就跳槽到上海的一家醫(yī)藥公司，從事研發(fā)工作。

雖然工作忙了，但周晴烽卻意外地收獲了一項技能。本職做藥物研發(fā)的她，有一項工作是培養(yǎng)微生物，以此來檢測藥物中微生物的限度。在工作中，她學會了培養(yǎng)微生物的基本操作，并嘗試著養(yǎng)一些在野外采集到的菌物，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一開始她是養(yǎng)著玩，后來越養(yǎng)越多。為此，她特意租了一套郊區(qū)農(nóng)家院，獨門獨棟，一年租金一萬多元。她在那里建立了一個“模擬實驗室”，專門培養(yǎng)采集回來的各種菌類。培養(yǎng)箱、光照箱、超凈臺、加熱器、顯微鏡等等實驗室的基礎設備，一一配全。在這里，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黏菌，如棍棒狀的鵝絨菌、會“越獄”的多頭絨泡菌、像黃色掛面的煤絨菌……

在此基礎上，周晴烽還寫一些有關微觀菌類的科普文章，配上自己拍攝的精美圖片，在《自然》《博物》《科學之友》等刊物上發(fā)表。原本，父母都不支持她的愛好，覺得是不務正業(yè)。但看到周晴烽的作品刊登在自然科學雜志上，他們才開始感到欣慰。

2016年，周晴烽又開始拍攝視頻。當時她在網(wǎng)上詳細地查詢過，國內很少有人做這個微觀菌的拍攝。“黏菌變化的過程幾乎沒人拍過，每一個視頻都是很重要的記錄，沒有人做過，才更有做的意義！于是她決定嘗試一下。第一個視頻拍攝的是黏菌的生長過程，但周晴烽感覺拍的不太滿意，等到拍攝第四個視頻時，她才心懷忐忑地把視頻放到網(wǎng)絡上。

她用延時鏡頭拍下微觀菌生長的過程，鏡頭里，形態(tài)各異的菌類呈現(xiàn)著奇妙的生長形態(tài)，可愛神秘，釋放著無窮的生命張力。很快，她拍攝的視頻就引起了大批生物愛好者的討論與贊美，這給她帶來了在工作中無法獲得的快樂與成就感。

周晴烽的工作室附近有一片樹林，那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她曾經(jīng)在那片林子里采了一斤的金針菇，回家做菜，真的很美味！但辨識菌種可否食用并不是最終目的，最讓她驚喜的，是掰開樹皮后，那些裸露出來的像寶貝一樣的黏菌。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扯下一塊腐木樹皮，在顯微鏡下觀察，方寸之間，千百種微生物融匯在一起。在周晴烽眼里，那就是一個宇宙，把自己和廣闊的自然界連接了起來。

除了有成堆的生物設備、菌類書籍，周晴烽家里最多的就是單反相機和鏡頭，她要用延時攝影記錄黏菌細微而用力的生長過程。有時候一個短短幾十秒的視頻，在低光環(huán)境下要拍攝一整夜。雖然費時費力，但拍出來的視頻收獲到眾多粉絲的熱情點贊。很多志同道合的網(wǎng)友甚至經(jīng)常催她更新視頻，這讓她獲得了持續(xù)拍攝的動力。

其實拍攝微觀菌并不容易，失敗率大約是成功率的兩倍，周晴烽說，她的硬盤里有很多失敗的素材。一年時間成功拍出來的短視頻也就十幾個。

但這些珍貴的視頻，卻記錄下了一個非常神奇的微觀世界。原本肉眼看不見的菌類生長的細微變化，在周晴烽的鏡頭里一一呈現(xiàn)，色彩靚麗，讓網(wǎng)友們看到了菌類可愛、神秘的生長過程?？赐暌曨l，網(wǎng)友驚呼：“太神奇了，這完全是不一樣的奇幻世界！”

周晴烽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精神樂園。她通過這種創(chuàng)造性地種植和探索，突破了庸常生活的藩籬。

? ? ? ? ? ? ? 淘寶首個出售黏菌的賣家?

當然，鍥而不舍的拍攝過程中也會有意外之喜。在一次拍攝稀有菌種的過程中，周晴烽發(fā)現(xiàn)它旁邊居然有尚在出生狀態(tài)的更加稀有的品種，全世界可能都沒有人拍到過。

因為喜歡尋找大自然“最隱秘的角落”，以及給黏菌拍“藝術照”，周晴烽的原創(chuàng)作品在抖音、B站等平臺發(fā)出后，這些有趣生動的內容，逐漸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關注菌物。

“有些菌是我自己養(yǎng)出來的，比如說水玉霉、彈球菌、小皮傘……我在野外看到一個已經(jīng)長大了的小皮傘，就把它帶回來，給它挑一些干凈的組織接種到培養(yǎng)基里面，等它長大一點再分離純凈的菌絲，就像食用菌栽培一樣一步步操作，全程都要在無菌的環(huán)境里，培養(yǎng)出來后再拍攝。”

周晴烽親身飼養(yǎng)過后發(fā)現(xiàn)，黏菌是一種又好養(yǎng)、又省地、又安全、又科幻的“寵物”。一個封閉式容器，適宜的溫度和濕度，一些燕麥或者平菇，就可以收獲蓬勃生長的黏菌。

2018年冬天，《博物》雜志在微博發(fā)表了一篇周晴烽寫的科普文章《教你飼養(yǎng)“史萊姆”》。這篇觀察角度奇特的科普文，在網(wǎng)上迅速發(fā)酵。文中的黏菌極為聰明，為了覓食可以像果凍一樣向四周爬行，并“計算”出最優(yōu)路線，甚至可以找到走出迷宮的最短路徑?？茖W家們正在研究如何用黏菌的奇特智慧，來解決空間規(guī)劃的問題。

周晴烽說，被譽為“世界上最小的道路規(guī)劃師”的黏菌，不僅是絕佳的生物實驗材料，還可以當寵物來養(yǎng)。為了方便和黏菌愛好者交流，2018年12月4日，周晴烽開了一家名為“小之微”的小店，成為淘寶上第一個出售黏菌的賣家！

比如她出售的針箍菌，是一種黃綠色的黏菌，這是半年前她從工作室附近的瀏島采集回來的。短短一個月，每份60元的針箍菌就賣出了100多單，飼養(yǎng)成活率接近100%。

最初，也有買家覺得有點貴。周晴烽解釋說，實際上直接采集的黏菌不好養(yǎng)活，需要經(jīng)過一代代培育測試，形成穩(wěn)定的黏菌菌核。在國外，黏菌菌核甚至能賣到幾百美元一份。了解到這些，購買者開始多了起來。從東南沿海到新疆、西藏，黏菌跟著快遞盒去往全國各地。周晴烽每個月的收入過萬元，已經(jīng)超過她的本職工資！小眾的愛好居然會受到這么多人的喜愛，周晴烽說，她從來沒有想過這還能賺錢。

2019年，周晴烽還建了一個“黏菌討論”的微信群。最初群里只有不到300人，如今已有1000多個生物愛好者，有寫字樓里的白領、藝術院校的老師，甚至還有很多對科學知識感興趣的中小學生。周晴烽會把自己的一些研究心得不定期地分享到群里，群友相互間的討論幫助彼此打開新的奇妙世界。

2020年周晴烽索性開始專門和各種菌物打交道。她說：“世界上有很多菌物，光真菌就有1300多萬種，已知的不到10萬種，我拍的還不到1000種，根本拍不完，也拍不膩?！?/p>

到2021年，周晴烽成了擁有百萬粉絲的科學博主，接到的合作邀約越來越多，有拍紀錄片的，有上科普及綜藝節(jié)目的，也有電視劇的邀約。她說，任何事情只要做到極致，就能開辟一片新天地。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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