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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記》中的“芬芳”

    2021-04-16 05:06:20王子今
    月讀 2021年4期
    關鍵詞:芬芳史記

    《史記》是一部從多視角、全方位記述司馬遷時代社會文化風貌的百科全書式的重要文獻。對于當時社會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反映,是細致生動的?!妒酚洝酚嘘P“芬芳”的文字,體現了秦漢社會在當時生態(tài)條件下對于來自自然的馨香氣息的幸福享用。相關生理和心理體驗,又升格為一種審美習尚,一種文化追求,甚至影響到信仰世界的若干跡象。由于絲綢之路促進文化交流的作用,使“西域”異香得以傳入,從而豐富了中原人的生活。

    一、山野自然“芬香之盛”

    司馬相如的《子虛賦》,見于《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其中關于山野原生森林的自然植被,有這樣的描寫:“其北則有陰林巨樹,楩枏豫章,桂椒木蘭,蘗離朱楊,樝梸梬栗,橘柚芬芳?!睆埵毓?jié)《正義》:“曰橘,大曰柚。樹有刺,冬不凋,葉青,花白,子黃赤。二樹相似。非橙也?!边@里使用“芬芳”一語,是值得特別注意的。其實,上文還說道:“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射干,穹窮昌蒲,江離麋蕪,諸蔗獐且?!彼抉R貞《索隱》引司馬彪的說法:“蕙,香草也?!庇忠稄V志》:“蕙草綠葉紫莖,魏武帝以此燒香,今東下田有此草,莖葉似麻,其華正紫也?!倍狁啞都狻方忉尅敖x”也寫道:“《漢書音義》曰:江離,香草。”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錄《上林賦》,關于上林苑植被有這樣的描寫:“掩以綠蕙,被以江離,糅以蘪蕪,雜以流夷。尃結縷,攢戾莎,揭車衡蘭,稿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橙若蓀,鮮枝黃礫,蔣芋青薠,布濩閎澤,延曼太原,麗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斐斐,眾香發(fā)越,肸蠁布寫,(目+奄)瞹苾勃?!睂τ谄渲幸恍┲参锏慕忉專瑥埵毓?jié)《正義》:“張云:‘……蕙,薰草也?!迸狍S《集解》引郭璞的說法:“稿本,稿茇;射干,十月生:皆香草?!薄叭羯p,香草也?!彼抉R貞《索隱》引張揖云:“蓀,香草?!睂τ谒^“吐芳揚烈”,裴骃《集解》引用郭璞的說法,解釋為“香酷烈也”。所謂“(目+奄)瞹苾勃”,張守節(jié)《正義》:“(目+奄)瞹,奄愛二音。皆芳香之盛也?!对姟吩啤兤兎曳遥瑲庖?。”作者對草野間“眾香發(fā)越”“吐芳揚烈”情境的描寫,透露出對自然的一種真實的親和之心。而司馬遷對于司馬相如文句中所表達的情感,似乎是贊許的。張衡《南都賦》“晻曖蓊蔚,含芬吐芳”,曹丕《滄海賦》“振綠葉以葳蕤,吐芬葩而揚榮”,也都顯現出對《史記》載錄的司馬相如賦作“(目+奄)瞹苾勃”“吐芳揚烈”之語的承襲。

    魯迅《漢文學史綱要》第十篇題為“司馬相如與司馬遷”。其中寫道:“武帝時文人,賦莫若司馬相如,文莫若司馬遷,而一則寥寂,一則被刑。蓋雄于文者,常桀驁不欲迎雄主之意,故遇合常不及凡文人?!彼抉R相如和司馬遷各有自己的風格,然而都被看作遠遠超越“凡文人”的“雄于文者”。魯迅說:“遷雄于文,而亦愛賦,頗喜納之列傳中”,“《司馬相如傳》上下篇,收賦尤多”。從中我們可以體會到魯迅欣賞和認同的態(tài)度。如果就司馬相如賦作名物研究,有相當大的難度。其中草木品種,西晉博物學者郭璞也“云未詳”。我們能夠有鮮明真切體會的,是對于極其優(yōu)越的植被條件下形成的“芳香之盛”的濃墨記述。

    呼吸來自草木的自然“芬芳”,時人以為享受。《史記·孝武本紀》說,漢武帝“作栢梁”。司馬貞《索隱》:“服虔云:‘用梁百頭?!薄拌狭号_”又作“柏梁臺”。柏梁臺的修筑,使用了上好的柏木。司馬貞《索隱》引《三輔故事》道:“臺高二十丈,用香梧為殿,香聞十里?!卑貥渥杂械南銡?,在伐取成材后,依然濃郁。

    二、“眾芳芬苾”瓦當

    陜西咸陽發(fā)現“眾芳芬苾”文字瓦當,據研究者考釋,“‘眾芳指草木的香氣,‘芬苾即芳香,常喻有才能的人。此瓦當在陜西省興平市茂陵南豆馬村曾有出土,應當是用在宮殿建筑上的吉語用瓦”(任虎成、王保平主編:《中國歷代瓦當考釋》,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9年版,圖722)?!捌儭弊治覀兘裉煲詾樯瑁谙惹貎蓾h卻是常用字。《詩·小雅·楚茨》:“苾芬孝祀,神嗜飲食?!薄对姟ば⊙拧ば拍仙健罚骸捌兤兎曳遥胧驴酌?。”由此看來,茂陵“眾芳芬苾”瓦當“應當是用在宮殿建筑上的吉語用瓦”的說法固然不錯,但我們還可以考慮到祭祀建筑用瓦的可能。《大戴禮記·曾子疾病》:“與君子游,苾乎如入蘭芷之室,久而不聞,則與之化矣?!本蛷娬{了“蘭芷之室”作為建筑的文化意義。

    上文說到“臺高二十丈,用香栢為殿,香聞十里”,言宮廷建筑注重“香”氣美化環(huán)境的作用。選擇建筑材料時以“香”氣為出發(fā)點在漢代多有表現,如揚雄《甘泉賦》所謂“香芬茆以穹隆兮,擊薄櫨而將榮”?!段骶╇s記》說,溫室宮“香桂為柱”,也說明了這樣的情形。我們看到,漢家宮室名號,有些也是標榜其“香”氣的,如《三輔黃圖》卷三《未央宮》提到的“蘭林”“披香”“苣若”“椒風”“發(fā)越”“蕙草”等殿名,都可以作為例證。漢長安城出土文字瓦當“披香殿當”,應當是“披香殿”的遺物。

    前引《史記·司馬相如列傳》“桂椒木蘭”,《三輔黃圖》卷三《未央宮》說,“椒房殿,在未央宮。以椒和泥涂,取其溫而芬芳也”。墻壁裝修涂料雜入“椒”,用意在取其“芬芳”。《史記.夕}、戚世家》記載,陳皇后失寵被廢,司馬貞《索隱》:“廢后居長門宮。”《文選》卷一六司馬相如《長門賦》:“摶芳若以為枕兮,席荃蘭而苣香。”李善注:“芳若、荃蘭,皆香草也?!闭f長門宮以“香草”為枕席。司馬相如《美人賦》又寫道:“臣排其戶而造其室,芳香芬烈,黼帳高張,有女獨處?!贝蟾派蠈由鐣木铀?,普遍以“芳香芬烈”的氣息為裝飾陳設的追求。宮殿建筑對“香”的氣氛追求,還體現于《六臣注文選》卷一一何晏《景福殿賦》所謂“蕓若充庭”,“敷華青春”,“靄靄萋萋,馥馥芬芬”。呂延濟注:“蕓若,香草?!薄办\靄萋萋,盛貌。馥馥芬芬,香氣也。”

    在古代日常生活中,全面享用“芳香芬烈”需要相當高的成本,社會下層難有接觸“芬芳”的條件。于是,以“香”為標尺的社會階層劃分出現了。《史記·商君列傳》:“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以“芬華”形容政治權勢和社會地位,準確且生動。這種文字表達方式,在“二十四史”中僅見于《史記》。

    三、“天子行”,“以香草自隨”

    上文說到對于“蕙”的解釋,有“蕙草綠葉紫莖,魏武帝以此燒香”的說法。司馬遷生活的時代,以“蕙草”來“燒香”的風習,應當已經在上層社會普及。考古發(fā)現數量頗多的通稱為“博山爐”的文物遺存,說明了這一社會文化現象。

    這種“香爐”的具體使用,見于《后漢書·鐘離意傳》李賢注引蔡質《漢官儀》:“蔡質《漢官儀》曰‘尚書郎入直臺中,官供新青縑白綾被,或錦被,晝夜更宿,帷帳畫,通中枕,臥旃蓐,冬夏隨時改易。太官供食,五日一美食,下天子一等。尚書郎伯使一人,女侍史二人,皆選端正者。伯使從至止車門還,女侍史絮被服,執(zhí)香爐燒熏,從入臺中,給使護衣服也?!焙髮m服務人員,有專人“執(zhí)香爐燒熏”。

    《史記·禮書》寫道“禮由人起”。先王“制禮義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故禮者養(yǎng)也。稻粱五味,所以養(yǎng)口也;椒蘭芬苣,所以養(yǎng)鼻也;鐘鼓管弦,所以養(yǎng)耳也;刻鏤文章,所以養(yǎng)目也;疏房床笫幾席,所以養(yǎng)體也:故禮者養(yǎng)也”?!梆B(yǎng)”,作為生活內容,是有明確等級規(guī)范的?!妒酚洝ざY書》又說:“君子既得其養(yǎng),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于是,帝王的“養(yǎng)”得到了權威性的文化說明:“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yǎng)體也;側載臭茝,所以養(yǎng)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yǎng)目也;和鸞之聲,步中《武》《象》,驟中《韶》《濩》,所以養(yǎng)耳也;龍旗九斿,所以養(yǎng)信也;寢兕持虎,鮫韅彌龍,所以養(yǎng)威也?!边@里說到六個方面的“養(yǎng)”:養(yǎng)體,養(yǎng)鼻,養(yǎng)目,養(yǎng)耳,養(yǎng)信,養(yǎng)威。在諸感覺器官中,“養(yǎng)鼻”列在“養(yǎng)目”“養(yǎng)耳”即通常所說“聰明”兩種能力的保養(yǎng)之前,體現出當時人們對嗅覺意義的重視。對此,司馬遷又有進一步的說明,“故大路之馬,必信至教順,然后乘之,所以養(yǎng)安也。孰知夫出死要節(jié)之所以養(yǎng)生也,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yǎng)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yǎng)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yǎng)情也”。這里說到四個方面:養(yǎng)生,養(yǎng)財,養(yǎng)安,養(yǎng)情。其中“養(yǎng)安”與前說重復,張守節(jié)《正義》解釋說:“言審知恭敬辭讓所以養(yǎng)體安身?!?/p>

    關于“側載臭苣,所以養(yǎng)鼻也”,司馬貞《索隱》:“劉氏云:‘側,特也。臭,香也。茝,香草也。言天子行,特得以香草自隨也,其余則否。臭為香者,《山海經》云‘臭如蘪蕪,《易》曰‘其臭如蘭,是臭為草之香也。今以側為邊側,載者置也,言天子之側常置芳香于左右?!彼^“臭”,是說“香”。而所謂“天子行,特得以香草自隨”,“天子之側常置芳香于左右”,作為禮俗記錄,書寫了秦漢社會生活史中很有意思的一面。

    這種習慣,其實有《離騷》“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的前例。而這種行為方式,也會產生普遍的社會影響。劉向《九嘆·惜賢》所謂“懷芬香而挾蕙兮,佩江蘺之斐斐”,可以看作表現。稍晚又有三國魏人阮籍《詠懷》之二七所謂“妖冶閑都子,煥耀何芬葩”,晉人張華《輕薄篇》所謂“賓從煥絡繹,侍御何芳葩”,也都可以理解為社會史的證明。

    由于都市社會需求的存在,“香”的加工制作和市場經營應運而生。關于漢高祖劉邦父親“太上皇廟”的設置,《史記·高祖本紀》張守節(jié)《正義》引《三輔黃圖》說:“太上皇廟在長安城香室南,馮翊府北?!庇忠独ǖ刂尽氛f:“漢太上皇廟在雍州長安縣西北長安故城中酒池之北,高帝廟北。高帝廟亦在故城中也?!笨芍疤匣蕪R”的空間位置在長安城中“酒池之北”“香室南”。“酒池”和“香室”的設置,是考察長安城市史應當注意的信息。

    四、“椒蘭芬苣,所以養(yǎng)鼻也”

    前引《史記·禮書》“椒蘭芬苣,所以養(yǎng)鼻也”,“側載臭苣,所以養(yǎng)鼻也”之說,反映了司馬遷所處的時代,人體生理學、醫(yī)學、衛(wèi)生知識中都已經有關于氣味與“鼻”的嗅覺的內容。

    《史記》關于人體器官“鼻”的描述,有“曷鼻”(《范雎蔡澤列傳》)、“鼻張”(《扁鵲倉公列傳》)、“蜂準”(《秦始皇本紀》)、“隆準”(《高祖本紀》)等。觀察和表記,是頗為細致具體的。《史記·扁鵲倉公列傳》說:“肺氣通于鼻,鼻和則知臭香矣。肝氣通于目,目和則知白黑矣。脾氣通于口,口和則知谷味矣。心氣通于舌,舌和則知五味矣。腎氣通于耳,耳和則聞五音矣。五藏不和,則九竅不通;六府不和,則留為癰也?!彼坪躞w現了當時人們已經注意到“鼻”與人體呼吸系統(tǒng)的關系。

    其實,對于身體的“養(yǎng)”,《荀子·禮論》已經有這樣的表述:“禮者養(yǎng)也。芻豢稻粱,五味調香,所以養(yǎng)口也;椒蘭芬苾,所以養(yǎng)鼻也;雕琢刻鏤,黼黻文章,所以養(yǎng)目也;鐘鼓管磬,琴瑟竽笙,所以養(yǎng)耳也;疏房檖貌,越席床笫幾筵,所以養(yǎng)體也。故禮者養(yǎng)也。”這里“養(yǎng)口”“養(yǎng)鼻”“養(yǎng)目”“養(yǎng)體”的說法,基本與《史記·禮書》一致。比較《荀子·禮論》“椒蘭芬苾,所以養(yǎng)鼻也”和《史記·禮書》“椒蘭芬苣,所以養(yǎng)鼻也”,可以看到只有“苾”“茝”一個字的差異。

    關于“鼻”的功能,《荀子·榮辱》還說道:“目辨白黑美惡,耳辨音聲清濁,口辨酸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體膚理辨寒暑疾養(yǎng)。”這種感官反應的能力,是天生的,也是健康人所共同具有的。《呂氏春秋·本生》說:“天全則神和矣,目明矣,耳聰矣,鼻臭矣,口敏矣,三百六十節(jié)皆通利矣。”《呂氏春秋·適音》則說:“鼻之隋欲芬香,心弗樂,芬香在前弗嗅。”《呂氏春秋·貴生》寫道:“夫耳目鼻口,生之役也。耳雖欲聲,目雖欲色,鼻雖欲芬香,口雖欲滋味,害于生則止?!北恰坝蚁恪保氨侵逵蚁恪?,只是一種感官層次的生理滿足。所謂“害于生則止”,則提示應當考慮“生”這一基本健康原則。所謂‘心弗樂,芬香在前弗嗅”,強調在“鼻”之“欲”上,還有“心”之“樂”層次的精神歡愉。而東漢崔瑗《座右銘》提示了諸多自我修養(yǎng)的原則,最后說:“行之茍有恒,久久自芬芳?!贝怂^“芬芳”,大致類近《史記》反復贊美的自然純正的“芬芳”。

    五、禮的品位,神的品味

    《史記·樂書》強調“禮”“樂”是形成體系的文化規(guī)范,是完好的有機整體:“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辨者其禮具。千戚之舞,非備樂也;亨孰而祀,非達禮也?!睂τ诩漓攵Y制,所謂“亨孰而祀,非達禮也”,注家說到有氣味的追求。裴駟《集解》:“鄭玄曰:‘樂以文德為備,若《咸池》也?!睆埵毓?jié)《正義》:“解禮不具也。謂腥俎玄尊,表誠象古而已,不在芬苾孰味。是乃澆世為之,非達禮也。”其中說到“芬苾”,是可以聯系上文“眾芳芬苾”瓦當文字進行理解的。

    漢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曾經有重要的制度變化和政策調整。軍事方面,也有大規(guī)模積極進取的決心?!妒酚洝し舛U書》寫道:“夏,漢改歷,以正月為歲首,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為太初元年。是歲,西伐大宛?;却笃稹6》蛉?、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钡诙?,在祭祀禮儀方面也有所調整:“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疇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疇犢牢具,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奔漓胄袨榈暮喕耙阅矩R代駒”,只是“五月”依然用“駒”。除帝王親自祭祀“行親郊用駒”之外,“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這是祭祀禮儀的重大革新。據說是受到秦禮制傳統(tǒng)“雍五疇無牢熟具,芬芳不備”的影響。這樣我們可以推知,此前漢家皇室祭祀,通常是講究“芬芳”追求的。《后漢書·孝明八王傳·樂成靖王黨》有這樣的記述:“知陵廟至重,承繼有禮,不惟致敬之節(jié),肅穆之慎,乃敢擅損犧牲,不備苾芬?!笨芍獤|漢時祭祀“陵廟”的“禮”,在“苾芬”方面有所欠缺,是受到指責的。

    《漢書·禮樂志》載錄《郊祀歌》十九章的第一章《練時日》,開篇就說“練時日,侯有望,焫膋蕭,延四方”。關于“焫膋(ruò liáo)蕭,延四方”,顏師古解釋說:“以蕭炳脂合馨香也。四方,四方之神也?!敝赋鼍瓷竦囊螅ā败跋恪睔馕?,“馨香”應當就是“芬芳”?!毒殨r日》下文還說到“粢盛香,尊桂酒”,“俠嘉夜,苣蘭芳”,也都強調了氣味的香美。顏師古注引如淳說:“嘉夜,芳草也。”顏師古理解,“俠與挾同,言懷挾芳草也。苣即今白芷”。形容酒香,較早有《詩·大雅·鳧鷺》“旨酒欣欣,燔炙芬芬”,毛傳:“芬芬,香也。”以“香酒”祠神,也有淵源久遠的傳統(tǒng)?!妒酚洝x世家》說,晉侯“獻楚俘于周”,周天子“命晉侯為伯”,所賜物品,包括“柜鬯一卣”,裴駟《集解》引賈逵日:“柜,黑黍;鬯,香酒也。所以降神。卣,器名。諸侯賜珪瓚,然后為鬯?!边@是很高等級的禮遇,所以《史記·太史公自序》以“嘉文公錫珪鬯”作為《晉世家》所記錄晉史最顯赫的光榮。以“香酒”祭神,漢代依然是確定的制度。漢宣帝神爵四年(前58)詔說:“齋戒之暮,神光顯著。薦鬯之夕,神光交錯?!鳖亷煿抛ⅲ骸佰?,香酒,所以祭神。”(《漢書·宣帝紀》)以“香酒”“祭神”的禮制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妒酚洝の宓郾炯o》說:“帝嚳高辛者,黃帝之曾孫也?!钡蹏繄?zhí)政,“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從服”。應劭《風俗通義·皇霸·五帝》說“帝嚳”稱謂的由來:“醇美嚳然,若酒之芬香也?!奔谰啤按济馈薄胺蚁恪保谑桥c祭祀對象的名號產生了聯系。

    祭祀行為中講究“芬芳”,當然是和世間高等階層日常生活中普遍享用“芬芳”有關聯。這是在物質文化層次的理解。就精神文化層面而言,對“芬芳”的喜好,又體現出一種高等級的文明修養(yǎng)。司馬遷給予屈原《離騷》以非常高的評價:“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秶L》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保ā妒酚洝でZ生列傳》)而《離騷》中多次提到對“芳”“芳草”“眾芳”的傾心愛重?!鞍俨轂橹环肌保乔钚牡膽n慮。而“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芳菲菲其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沫”等,也都是人們所熟知的語句。

    “香草”,長期被看作天人之間聯系的中介?!妒酚洝む嵤兰摇分v述了這樣一個故事:鄭文公身邊一位名叫“燕姑”的等級很低下的“妾”,告知文公她在夢中得到“天”給予的“蘭”,并預示將有子,而且告之“蘭有國香”?!疤m”,裴駟《集解》引賈逵的解釋:“香草也?!编嵨墓嘈胚@一信息,于是親近“燕姑”,“而予之草蘭為符”,后來果然生子,“名曰蘭”。這一故事中,“文公之賤妾曰燕姑,夢天與之蘭”的情節(jié),以及“蘭有國香”的說法,都是值得研究“香”事、“香”史的學者注意的。

    六、西域“香”的引入

    《史記·孔子世家》記述孔子葬處及弟子服喪的禮儀,以及后來“世世相傳”的“奉祠”制度和“講禮”形式的形成:“孔子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喪畢,相訣而去,則哭,各復盡哀;或復留。唯子贛廬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弟子及魯人往從冢而家者百有余室,因命日孔里。魯世世相傳以歲時奉祠孔子冢,而諸儒亦講禮鄉(xiāng)飲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頃。”孔子的安葬和祭祀,以“孔子?!睘槲幕裹c和紀念坐標。據《史記》注家解說,“孔子冢”有相當大的規(guī)模,營造了等級甚高的墓前建筑,陵園還移種了四方奇異草木。裴駟《集解》引《皇覽》說:“孔子冢去城一里。冢塋百畝,冢南北廣十步,東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冢前以瓴甓為祠壇,方六尺,與地平。本無祠堂。冢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魯人世世無能名其樹者。民傳言‘孔子弟子異國人,各持其方樹來種之。其樹柞、枌、雒離、安貴、五味、毚檀之樹??鬃訅L中不生荊棘及刺人草。”司馬貞《索隱》解釋:“雒離,各離二音,又音落藜。藜是草名也。安貴,香名,出西域。五味,藥草也。毚音讒。毚檀,檀樹之別種?!?/p>

    “安貴,香名,出西域”,說來自“西域”遠國的“香”,被移植到孑L子墓園。這是“異國一‘孔子弟子”“持其方樹來種之”的行為,還是“孔子弟子”行旅“異國”有所成功的紀念,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但是名為“安貴”的“西域”“香”比“苜?!薄捌烟铡备缫耄乙品N到東方更遙遠的魯地的可能性,似乎是存在的?!妒酚洝ご笸鹆袀鳌酚涊d,西域“有蒲陶酒”,“俗嗜酒,馬嗜苜?!薄!巴鹱笥乙云烟諡榫?,富人藏酒至萬余石,久者數十歲不敗?!睆堯q“鑿空”之后,“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薄凹疤祚R多,外國使來眾,則離宮別觀旁盡種蒲萄、苜蓿極望?!薄捌烟选④俎!钡拇竺娣e引種,是絲綢之路開通后出現的重要歷史現象。而“孔子?!绷兄病爱惙N”草木,包括“出西域”的制“香”原料“安貴”等信息,則對絲綢之路史的研究有重要提示。

    漢代陵墓植樹,已經成為社會風習(王子今:《秦漢陵墓“列樹成林”禮俗》,《寶雞文理學院學報》2020年第3期)。而孔子因文化成就卓越,社會聲譽很高,“冢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魯人世世無能名其樹者”,是合理的現象。而漢代社會向往西域香料,富貴階層尤其迷醉于此,也頻見于文獻記載。

    《史記·外戚世家》褚少孫補述說到漢武帝決意“立少子”,逼死其母鉤弋夫人。“夫人死云陽宮。時暴風揚塵,百姓感傷。使者夜持棺往葬之,封識其處。”連夜倉促進行的非正常入葬,導致生成神異故事。司馬貞《索隱》寫道:“《漢武故事》云‘既殯,香聞十里,上疑非常人,發(fā)棺視之,無尸,衣履存焉?!睆埵毓?jié)《正義》引《括地志》說:“武帝末年殺夫人,殯之而尸香一日。昭帝更葬之,棺但存絲履也?!比绻懦渖衿嫔剩葡搿笆阋蝗铡焙汀跋懵勈铩钡那樾?,不排除以相當數量香料隨葬的可能。

    漢末著名軍閥劉表的墓葬西晉時被盜掘,據說“芬香聞數里”(《后漢書·劉表傳》李賢注引《世語》)?!端涀ⅰゃ嫠氛f“墓中香氣遠聞三四里中,經月不歇”?!端囄念惥邸肪硭?引《從征記》則言“香聞數十里”,并且明確說“(劉)表之子(劉)琮搗四方珍香數十斛,著棺中。蘇合消疾之香,莫不畢備”?!疤K合香”來自西方。《后漢書·西域傳》介紹“大秦”文化地理時,說道:“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為蘇合?!薄度龂?魏書·烏丸鮮卑東夷傳》裴松之注引《魏略·西戎傳》說“大秦國”物產,有“迷迷”“郁金”“薰草木”等“十二種香”,“蘇合”名列在先。根據漢武帝時代絲綢之路新近開通的形勢推想,鉤弋夫人墓如果以香料隨葬,很可能會使用“四方珍香”來自西域者。

    西域“香”為中原人所喜好。《后漢書·李恂傳》說,李恂在西域任職,當地貴族商人“數遺恂奴婢、宛馬、金銀、香廚之屬,一無所受”?!端囄念惥邸肪戆宋逡栋喙膛c弟超書》寫道:“今賚白素三匹,欲以市月氏馬、蘇合香、闟登?!笨梢娢饔颉疤K合香”遠銷至洛陽?!度龂尽の簳し郊紓鳌放崴芍⒁苤病掇q道論》寫道:“諸梁時,西域胡來獻香廚、腰帶、割玉刀,時悔不取也?!币舱f到西域“香”。有研究者解釋:“香罽,具有香氣之毛織物?!保ㄚw幼文校注:《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188頁、第193頁;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278頁、第286頁)《中文大辭典》釋“香廚”:“毛氈也,言香者,美之也。”書證即《后漢書·李恂傳》(《中文大辭典》,中國文化學院出版部1968年版,第45496頁)?!稘h語大詞典》說“香廚”即“華麗的毛氈”,書證亦《后漢書·李恂傳》(《漢語大詞典》第12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年版,第438頁)。這樣的說法或許應當修正。西域人“數遺”李恂之“香廚”,“西域胡來獻香廚”之“香廚”,似乎都應當理解為“香”和“廚”,如班固所市“蘇合香、闟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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