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丹
(黑龍江八一農(nóng)墾大學人文學院,黑龍江 大慶 163319)
叢林精神是典型的澳大利亞文學創(chuàng)作主題,它的內(nèi)涵是澳大利亞人堅韌獨立的民族精神。澳大利亞的開拓始于荒野的叢林,那些開拓者在艱苦奮斗中陶冶出的優(yōu)秀品質(zhì),延伸到了文學作品在塑造人物形象上面。澳大利亞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部分具有一種表現(xiàn)堅韌、奮斗和崇尚自由的特征,這些鮮明的澳洲特征恰恰是人與環(huán)境斗爭的經(jīng)歷體現(xiàn),直接作用于澳大利亞人的性格上。
亨利·勞森,澳大利亞民族文學的奠基人,也是叢林意識最為強烈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絕大多數(shù)都是有意或無意識地描繪了叢林生活場景,這是叢林精神影響勞森的真實表現(xiàn)。在 《趕牲畜人妻子》 《叢林兒童》 ,以及 《伙伴情誼》 等文學作品中,亨利·勞森將叢林主題貫穿每個作品中,他試圖通過冷峻的筆觸描寫荒涼恐怖的叢林環(huán)境,來凸顯人與自然的斗爭險惡,以此塑造叢林人物的堅韌獨立的精神。例如,在短篇小說 《趕牲畜人妻子》 中,叢林女人不僅成功的在艱難的叢林中生存下來,更成為了叢林的征服者。亨利·勞森真實反映了叢林里艱辛的生活環(huán)境,充分展示出叢林人的堅強勇敢精神,這些精神也正是澳洲民族精神的具體體現(xiàn)。[1]再者,憑借處女作小說 《我的光輝生涯》 ,被視為澳大利亞文壇先驅(qū)的邁爾斯·富蘭克林在小說中講述了一位叢林少女西比拉心理成長過程的故事,女主人公西比拉在與外部環(huán)境抗爭中始終表現(xiàn)出意志堅定以及獨立自主的精神面貌。以小窺大,這些作品中的叢林精神映射了澳大利亞整體的民族精神。
堅韌獨立的民族精神,不僅在澳大利亞的小說中隨處可見,在澳大利亞詩歌中同樣有所表現(xiàn)。以佩特森的敘事長詩 《來自雪河的人》 為例,佩特森在詩中展現(xiàn)了獨具澳洲特色的鄉(xiāng)間艱辛生活,詩歌講述了生活在這里的一個瘦小青年沖破艱險和打破偏見,憑借自身的勇氣和馴馬技巧,獨自一人馴服野馬的故事。縱然山上灌木叢生、道路崎嶇、山澗陡峭,但雪河青年仍以猛虎下山的氣勢直落谷底平川。佩特森在這首詩中謳歌男性的力量和堅韌拼搏的精神,屬于澳大利亞文學中典型的叢林精神。
叢林精神已經(jīng)成為澳大利亞文學中的一個標志,它從側(cè)面反映了澳大利亞民族精神的內(nèi)核。叢林精神是澳大利亞文化價值觀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直至今天,它對澳大利亞文化與社會依然產(chǎn)生著影響。
“伙伴情誼”多指男人之間,尤其是在困境之時,男人共同戰(zhàn)勝困難所感受到的深刻的手足情誼?!盎锇榍檎x”發(fā)端于叢林精神,是澳大利亞早期叢林生活的衍生物。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使得早期的澳大利亞叢林人在共度難關(guān)時,形成了一種同甘共苦的伙伴情誼,正如亨利·勞森在詩歌 《剪羊毛工》 中所寫:“艱辛、干旱和無家可歸,教育了叢林人要相互友愛;伙伴情誼來源于貧瘠的土地,來源于操勞、干渴和危險?!薄盎锇榍檎x”被稱為澳大利亞最具代表性的男性行為模式,它逐漸成為澳大利亞的一種民族文化,時常出現(xiàn)在澳大利亞的文學作品中。
小說 《偉大的世界》 是戴維·馬洛夫的重要作品,他在小說中塑造了兩個人物:維克·科倫和迪格·基恩。他們同時在馬來西亞被日軍俘虜,在馬來半島和泰國的戰(zhàn)俘營里共同經(jīng)歷生死浩劫,最終獲救回國。兩個人之間的情誼談不上友情,卻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友情,這種復雜的情感便是作品著重刻畫的“伙伴情誼”,雖然兩人之間在一開始的時候充滿了敵意,但這種敵意恰恰是維克和迪格之間更為深厚的伙伴關(guān)系的反面表現(xiàn)。澳大利亞的文學作品不僅僅是男性作家才會關(guān)注“叢林精神”的“伙伴情誼”,女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視角也會有意無意聚焦到此關(guān)系。以澳大利亞當代女性作家考琳·麥卡洛的作品為例,在 《荊棘鳥》 這部小說中,盧克與勞動伙伴阿恩的深厚關(guān)系屬于“伙伴情誼”。在艱苦的生存環(huán)境下,盧克與阿恩共同割甘蔗掙錢,形影不離。女主人梅吉曾為此惱火,她認為盧克應該和阿恩結(jié)婚,因為相比妻子,盧克更喜歡他的同伙。事實上,在情感的重要性上,阿恩的重要性確實遠過于梅吉,否則,盧克不會在妻子離開時,心里仍不忘他的老伙計阿恩。從盧克的行為表現(xiàn)看出,盧克與阿恩的關(guān)系正是澳大利亞文學上特有的“伙伴情誼”,這種情誼屬于典型的澳大利亞男性行為模式。此外,在考琳·麥卡洛的另一部小說 《摩根的旅程》 中,男主人公理查德·摩根被誣陷,成為流放到澳大利亞的首批重罪犯。當他面對澳大利亞的群山林海時,他沒有垮掉,而是被激發(fā)出了與眾不同的“叢林精神”,他與其他犯人們在這片蠻荒之地建設(shè)起新的家園。正是澳大利亞的存在,才會讓主人公理查德·摩根斯與蒂芬·多納萬成為了一生的摯友,兩個男人之間的情感已經(jīng)超越了友情、愛情甚至是親情,他們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一切感情的融合。[2]
詩歌方面,同樣以詩人佩德森的詩歌 《來自雪河的人》 為例,這首詩完美再現(xiàn)了“伙伴情誼”的內(nèi)涵,當那匹價值不菲的小馬迷失在叢林中后,那些有名和無名的騎手紛紛趕來幫忙,當青年獨自追趕馬群時,那些處在高地的騎手紛紛為他吶喊。以此看出,佩德森在詩中將叢林男人們的患難與共,伙伴間的互助情誼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現(xiàn)。
“伙伴情誼”的發(fā)展不再是求生的手段,而是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道德信條逐漸深入人心,它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涉及澳大利亞社會的方方面面,成為澳大利亞民族文化的象征。
“叢林精神”通常被宣揚為正面的、健康的民族性產(chǎn)物,“伙伴情誼”中的平等主義思想也促進了澳大利亞民主的發(fā)展。但是,澳大利亞的女性作家對男性作家構(gòu)建的澳大利亞文學表示不滿,因為“叢林精神”的“伙伴情誼”是在排除女性、同性戀者以及土著居民等不同人群的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所以,“叢林精神”存在一種排他性的意識形態(tài),其中最明顯的是折射出了女性作為“他者”的弱勢地位。特里·考林甚至認為,“叢林精神”的“伙伴情誼”意味著粗暴以及對“虛弱的”情感的一種蔑視。
首先,以亨利·勞森的短篇小說 《趕牲畜人妻子》 為分析對象,這位叢林婦女在險惡的叢林生存環(huán)境中,始終勇敢堅強地面對生活的一系列困難。小說表現(xiàn)出了叢林女性忍耐與勇氣的精神,刻畫了一位擁有勞動婦女美德的叢林女性形象。但是,透過女性偉大形象的表面背后,深入作品的深層結(jié)構(gòu),我們會發(fā)現(xiàn)另一種文學效果。叢林母親的完美形象暴露了作者亨利·勞森的男權(quán)思想,這位叢林婦女至始至終沒有走出男權(quán)的藩籬,她被囿于家庭中,沒有選擇生活的自由權(quán)利,她不知不覺中成為男性的 “他者”,這是女性的悲劇,體現(xiàn)了女性在“叢林精神”中的弱勢地位。其次,聚焦點轉(zhuǎn)回 《荊棘鳥》 這部小說中,梅吉與盧克婚姻的失敗,不僅僅是因為金錢,它還因為盧克排斥女性的情誼,與勞動伙伴阿恩相比,梅吉作為女性的陪伴是微不足道的。這不僅是作為女性梅吉個人的悲劇,同時也是無數(shù)個在“叢林精神”背后的女性悲劇。當戴恩意外死亡后,梅吉認識到,女人沒有一個能打敗上帝的原因,是因為上帝是一個男人。梅吉想要幸福的生活,她與男性、與命運艱苦的抗爭,結(jié)果確是仍然沒有逃脫掉男權(quán)的藩籬,自己仍是弱勢的“他者。”[3]
“叢林精神”是平民們在一種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礎(chǔ)上,在艱辛的生存條件中形成的品質(zhì)。但是,“叢林精神”存在男權(quán)意識,使得許多作家和評論家均對澳大利亞文學中包含的情感缺失做出過批評。不過,換一個角度看,正是“叢林精神”的存在喚醒了弱勢群體的覺醒意識,讓“他者”能夠重構(gòu)自己身份,再現(xiàn)自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