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腕臨池仍飛揚—記南京博物院藏高鳳翰《花卉圖》冊

◇ 徐小虎

清代中期，揚州逐漸成為全國的貿(mào)易中心，文藝發(fā)達(dá)。財力雄厚的商人們附庸風(fēng)雅，不惜人力、物力和財力大肆營造園林、演奏戲曲、收藏書畫古玩、舉行詩文宴集，使維揚古城更加絢麗多彩。這里，文化的商品化開始出現(xiàn)萌芽，書畫買賣已成普遍趨勢。所以，商業(yè)資本和文藝氣氛活躍的揚州，吸引了全國各地的畫家前來一顯身手?！稉P州畫舫錄》記載，從清初到乾隆末，揚州本地和外地的畫家多達(dá)550余人，他們互相交游，吟詩作畫，形成了發(fā)揮個人風(fēng)格和潛心獨創(chuàng)的風(fēng)氣，其中以“揚州八怪”最為知名，成為清代畫史上一個重要流派。

“八怪”之名首見于清末汪鋆《揚州畫苑錄》，后來的繪畫史家們對“揚州八怪”有所論及，但說法不一。所謂“揚州八怪”，實是對當(dāng)時揚州畫壇主要人物的總稱，因畫風(fēng)相近，便將之歸在一起，視為“八怪”。所以，“揚州八怪”實乃一個畫家群體，著錄畫家當(dāng)為最知名者。一般認(rèn)為，“揚州八怪”包括金農(nóng)、鄭燮、李鱓、李方膺、黃慎、汪士慎、高鳳翰、高翔、羅聘、華嵒、邊壽民、陳撰、閔貞、李葂、楊法等人。

“揚州八怪”大多博才多學(xué)，精通詩、書、畫、印，繪畫則偏重于花卉翎毛，善于利用比興、題跋等傳遞出復(fù)雜的情感內(nèi)容。他們往往關(guān)注現(xiàn)實生活、關(guān)心世俗趣味，將視野投向了喜聞樂見的日常事務(wù)，如蔥、蒜、辣椒、蘿卜、白菜、石間小草、墻上野花等，無不納入筆下，散發(fā)著濃郁的世俗情調(diào)。他們追求新穎奇異，強調(diào)筆趣墨韻，以意運走，或吸收草書筆法，或滲入金石意味，有意而無意，不似而似，氣勢狂放縱逸，意味稚拙樸實。

南京博物院藏“揚州八怪”繪畫數(shù)以百計，自成體系，且有不少精品，其中大多為“揚州八怪”畫家各個時期的代表作，這些都是研究“揚州八怪”繪畫藝術(shù)的寶貴資料?，F(xiàn)揀選高鳳翰《花卉圖》冊作一番賞析，以饗讀者。

高鳳翰（1683 1749），字西園，號西亭、南村、南阜，山東膠縣人。天性聰慧，幼年時即能賦詩作詞，受文壇領(lǐng)袖王漁洋青睞，遺命收為私淑門人。雍正五年（1727）得膠州知州黃之端舉薦應(yīng)“賢官方正科”。次年赴京應(yīng)試，考列一等，特授安徽歙縣縣丞。他為官清廉，屢有政績，但不善經(jīng)營，常遭誣告。乾隆二年（1737）因兩淮鹽運使盧見曾案受累，被捕入獄，受盡折磨，右臂致殘。出獄后，毫不氣餒，以左手寫字作畫，更號“后尚左生”“丁卯殘人”。從此無意仕途，去官漫游各地，客居揚州，以售字賣畫為業(yè)，后因病重，于乾隆六年（1741）回到故鄉(xiāng)，直至病逝。

高鳳翰擅長繪畫，早年即享聲譽。山水師法宋人，接近于趙令穰、郭熙一派，承古人遺緒，以現(xiàn)實的筆法，寫山水勝概，秀麗縹緲，婉轉(zhuǎn)曲折，往往出人意想之外。風(fēng)物景色，如長松茂林，重山疊嶺，漁村浦溆，岸芷汀蘭，處處引人入勝。花鳥畫，大幅氣魄宏大，小幅氣息娟秀，往往筆酣墨飽，干濕互用。他喜歡畫小景，構(gòu)圖一般簡潔凝練，造型自然生動，風(fēng)格俊美可愛。晚年，高鳳翰畫風(fēng)大變，生活的刺激、右手的病廢以及對現(xiàn)實的憤懣，發(fā)諸于筆端，筆調(diào)更為奔放狂逸，氣勢咄咄逼人。

[清]高鳳翰 花卉圖冊之題跋 23.1cm×32.6cm 紙本設(shè)色 1738年 南京博物院藏釋文： 觀子先生戊午秋以故人招邀，得訂新好，留兩越月逾，余病痿而去，瀕別為作此左手書畫冊十二葉以識意。學(xué)弟高鳳翰書。左手書畫涂雅，以貽有道人，何異兒戲，姑存之。戊午十月廿二日贈行，弟翰。鈐?。焊啉P翰（白） 左手（白） 高（朱） 南阜之印（朱白） 吳客（朱） 戊午年（白）

[清]黃慎 雙鴨圖軸 紙本設(shè)色 50cm×73.5cm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黃慎。鈐?。狐S慎（朱） 恭壽（白）

高鳳翰去世之后，其友盧見曾寫有挽詩一首，概括了他的生平與藝術(shù)，詩曰：“最風(fēng)流處卻如癡，顛米迂倪未足奇。再散千金因托缽，已殘右腕更臨池。殷生瀟灑談元日，戴椽昂藏對簿詞。見說淮南傳盛事，遺文爭患少人知?！?/p>

南京博物院所藏高鳳翰《花卉圖》冊，設(shè)色，紙本，縱23.1厘米，橫32.6厘米，作于1738年冬，以大寫意繪四時花卉，筆法老辣，設(shè)色艷麗，大俗大雅，為其晚年病臂后的左筆佳作。

第一開，梅竹芭蕉圖。題識：“畫意?！扁j?。糊埨C（白文）。對題：“雪里芭蕉春一芽，隔墻似笑老梅花。世間得失真難定，吃厭魚兒又揀蝦。書徐文長詩題畫?！扁j?。洪耷伲ㄖ煳模?。

第二開，東籬菊色圖。題識：“別有東籬，老阜?！扁j?。壶P翰（白文）。對題：“莫嫌老圃秋容淡，恁看黃花晚節(jié)香。阜道人?！扁j印：信天翁（白文）。

第三開，梅花牡丹圖。題識：“阜道人?！扁j?。焊啉P翰?。ò孜模⒛细飞饺耍ò孜模?。對題：“清不絕俗，艷不傷格，品地在高人正士之間，南阜山人左手錄?！扁j印：老阜（白文）。

第四開，荷花水草圖。題識：“水華圖，南阜左手并題?！扁j?。耗细肪邮浚ò孜模?、鳳翰（白文肖形）、大珠山樵（朱文）、不知老之將至（白文）。對題：“中通外直，先生有焉，作君子圖，以識意，同學(xué)弟翰頓首?！扁j?。豪细罚ㄖ煳模?、文章有神交有道（白文）、天祿外史（白文）。

第五開，石榴佛手圖。題識：“觀物齋中盤供，南阜山人寫贈?！扁j?。何鲌@（朱文連珠）、家在齊魯之間（白文）。對題：“武進莊進士家，香椽結(jié)實得異種，弩癭如柈週匝，其（不）外作綠云狀，中作正圓，黃如琮玉，余名之 曰t祥云捧日?，并儷以二佛手圖之，老阜左手戲書?！扁j?。壶P翰之?。ò孜模?、墨磨人（白文）、游戲三昧（朱文）。

第六開，秋葵芍藥圖。題識：“乾隆戊午十月，膠曲高南阜左手仿白陽山人墨法，貽介石先生存?！扁j?。航Y(jié)習(xí)（白文）。對題：“青城洞口最高枝，別有豐標(biāo)物象奇。一任春風(fēng)妬國色，天香終有拂云時。老阜并題?！扁j印：阜道人（朱文）。

題跋：“觀子先生戊午秋以故人招邀，得訂新好，留兩越月逾，余病痿而去，瀕別為作此左手書畫冊十二葉以識意。學(xué)弟高鳳翰書。左手書畫涂雅，以貽有道人，何異兒戲，姑存之。戊午十月廿二日贈行，弟翰?！扁j?。焊啉P翰（白文）、左手（白文）、高（朱文）、南阜之?。ㄖ彀孜模?、吳客（朱文）、戊午年（白文）。

高鳳翰晚年花鳥畫構(gòu)圖飽滿，風(fēng)格潑辣，出人意料，似抒其不平之氣?！痘ɑ軋D》冊筆墨率意而不輕浮，章法隨意而不松散，粗筆潑墨，疏密有致，其間的揮灑逸氣，既非急躁又非遲鈍，感覺把握游刃有余。而題款書法雄厚闊大，遒勁疏放，神采飛揚，書法的飛動情態(tài)切入繪畫形象所蘊含的不盡之意，使畫面氣韻酣暢淋漓。另外，所鈐印章都為自己刻治，取法秦漢，作風(fēng)蒼古樸茂，別生奇趣，真可謂書、畫、印相得益彰，意味深長。

[清]李鱓 石畔秋英圖軸 118.9cm×56.6cm 絹本設(shè)色 1715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 識： 康熙乙未七月，畫請敬倚年長兄教，興化弟李鱓。鈐 ?。撼槛W之?。ㄖ欤?宗楊（白） 不如人（朱） 復(fù)堂（白）鑒藏?。荷蚓┧普洳貢嬘∮洠ò祝?/p>

[清]金農(nóng) 玉壺春色圖軸 131cm×42.5cm 絹本設(shè)色 1761年 南京博物院藏

款識： 田居先生為吾鄉(xiāng)前輩，舊為監(jiān)察御史，每得名跡，必招賞于清池白石間。其藏元至大辛少府

貢粉梅矮卷，繁枝密萼，花光迷離，恍如曉雪之方開也。先生最愛予小詩，索題紙尾者三，忽忽五十年情事矣。先生逝后，宅屬他人，畫亦遂失。今凝想寫之玉壺春色，仿弗江路野橋二月也。薦舉博學(xué)宏詞杭郡金農(nóng)畫記，時年七十又五。

鈐印：金農(nóng)印信（朱） 積金庵（白）

[清]李方膺 百花呈瑞圖軸 162.5cm×43.1cm 絹本設(shè)色 1736年 南京博物院藏

款識： 不寫冰桃與雪藕，百花呈瑞意深長。只緣賢母傳家訓(xùn)，惟愿兒孫向太陽。乾隆元年寫于歷下碧梧居，抑園李方膺。

鈐?。阂跃茷槊ò祝?琴書千古（白）

[清]華嵒 桃花鴛鴦圖軸 128.2cm×60.4cm 紙本設(shè)色 1748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春水初生漲碧池，臨流何以散相思。含情欲問鴛鴦鳥，漫對桃花題此詩。戊辰春朝，新羅山人寫并題。鈐印：華嵒（白） 秋岳（白）

學(xué)老長兄教，板橋弟鄭燮。鈐?。菏昕h令（朱） 官獨冷（白） 鄭大（白）[清]鄭燮 托根亂巖圖軸 106.8cm×51.7cm 紙本墨筆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亂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孟翁年

[清]歸莊 竹石圖軸 127.5cm×48.2cm 紙本墨筆 1659年 南京博物院藏

[清]文柟、金俊明、金傳 歲寒三友圖軸127.5cm×48.2cm 紙本墨筆 1666年 南京博物院藏

[清]周淑禧 鳩雀先春圖軸 147.5cm×47.8cm 絹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

[清]沈銓 梅花綬帶圖軸 131cm×58cm 絹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

[清]朱耷 水木清華圖軸 120cm×50.6cm 紙本墨筆 1694年 南京博物院藏

法于雪堂老子，夫畫竹不作節(jié)，尚有何法可拘。翻風(fēng)滴露，觀者正當(dāng)?shù)闷渖嵍?。清湘石濤濟一枝下。芒鞋?xì)碎落紛紜，靈谷山含蛺蝶云。呤織晴烘冰骨就，臘摧九盡玉肌氳。兩升熟酒騷人醉，十里香茅野客聞。日暮孝陵峰頂望，影隨白鳳入鷗群。靈谷探梅歸，燈下復(fù)補其干，漫書此詩其上。秦淮客子濟。鈐?。豪蠞ㄖ欤?冰雪悟前身（白） 藏之名山（白）[清]石濤 靈谷探梅圖軸 97.5cm×50.3cm 紙本設(shè)色 1685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或言竹葉有定法，否則不類，于是個上枝上加以刻劃，而生意盡矣。予竹取

[清]蔣廷錫 海棠牽牛圖軸 108cm×55cm 絹本設(shè)色 1726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丙午秋杪橅元人筆法。青桐居士。鈐?。和㈠a私?。ò祝?酉君（朱） 漱玉（朱）

[清]惲壽平 國香春霽圖軸 103cm×51cm 絹本設(shè)色 1689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國香春霽。苕華閣擬北宋徐熙寫生。時己巳夏日白云外史壽平。鈐?。耗咸锊菀拢ㄖ欤?壽平（朱白）

[清]錢維城 紫藤罌粟圖軸 145.3cm×43.3cm 紙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臣錢維城恭畫。鈐?。撼煎X維城（白） 恭畫（朱）

[清]李因 荷花鴛鴦圖軸 149.5cm×51.5cm 綾本墨筆 1681年 南京博物院藏

[清]吳歷 竹石圖軸 97.2cm×34cm 紙本墨筆 南京博物院藏

[清]馬荃 春華爭妍圖軸 116cm×55.5cm 絹本設(shè)色 1736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乾隆元年丙辰清和月，江香馬荃寫。鈐?。厚R荃（朱） 字曰江香（朱）

[清]馬元馭 南溪春曉圖軸 174cm×95.3cm 絹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南溪春曉。棲霞馬元馭。鈐?。涸S之印（白） 扶羲（朱）

[清]袁江 水草螃蟹圖頁 27.7cm×35.7cm 紙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邗上袁江畫。鈐?。涸。ò祝?/p>

卜筮，可以趨吉避兇也。偶憶元人畫法，倚檠仿之，禮。鈐?。汗q（朱）[清]王禮 雙龜圖頁 31.5cm×42.3cm 紙本設(shè)色 1852年款識： 龜，貝貨也，前漢《食貨志》。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龜，取其能

[清]蔣璋 鷺鷥平安圖頁 27.2cm×31.8cm 紙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鐵琴。鈐?。鸿埃ㄖ欤?/p>

[清]顏嶧 罌粟圖頁 33cm×37.3cm 絹本墨筆 南京博物院藏題識：青來居士顏嶧摹古于白華草堂。鈐印：臣嶧（白文）

卯春日，禹卿。鈐?。和跏嫌砬洌ㄖ欤?夢樓（朱）[清]王文治 柳燕圖軸 69.1cm×32.3cm 紙本設(shè)色 1783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柳條金嫩不勝鴉，金粉墻邊道韞家。燕子來時春寂寂，小窗和雨夢梨花。癸

[清]蔡嘉 歲朝圖軸 112cm×50cm 紙本設(shè)色 1778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歲兆圖。庚寅十二月寫似惟恒道翁正。蔡嘉。鈐?。撼技危ㄖ彀祝?熹垣氏（朱）

[清]張熊 芝仙供壽圖軸 128.8cm×40cm 紙本設(shè)色 1877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芝仙供壽。丁丑仲春月既望鴛湖七十五老人子祥張熊寫花石。鈐?。鹤酉闀嫞ò祝?/p>

款識：畫此將棄去，吾家伯遲見而請之，復(fù)為題識。 叔。鈐?。黑w之謙（白）[清]趙之謙 盆榴圖軸 109.9cm×56.8cm 紙本設(shè)色 南京博物院藏

[清]虛谷 枇杷圖軸 129.8cm×72.1cm 紙本設(shè)色 1896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丙申二月寫于春輝堂。虛谷。鈐?。禾摴葧嫞ㄖ欤?心月同光（朱）

藤雪個呼不起，誰真好手誰野狐？畫來且自掛粉壁，溪堂晚色同模糊。錄舊作補空。光緒廿六年歲在庚子三月幾望寫于石人子室。吳俊卿。鈐?。嚎∏渲。ㄖ欤?倉碩（白）[清]吳昌碩 荷花圖軸 147.5cm×78.5cm 紙本墨筆 1900年 南京博物院藏款識： 荷花荷葉墨汁涂，雨大不知香有無。頻年弄筆作狡繪，買棹日日眠菰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