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麥兒
最近醉心一位李姓網(wǎng)紅姑娘的視頻,舒緩縹緲的古風(fēng)音樂,唯美悠遠的畫面,秀色可餐的美食,曼妙恬靜的視頻主人。
她視頻中的一切如此遙遠又如毗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著最有機的蔬菜,做著最賞心悅目的事情,展現(xiàn)的永遠都是一片旖旎的田園風(fēng)光。
從“古法胭脂”到“給奶奶的蠶絲被”,從“千年蜀繡”到“稻谷飄香”,從“紅寶石番茄”再到“筆墨紙硯”。就這樣,我在她的視頻里一點一點沉淪。
詩與遠方,用雙手打造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東施效顰者接踵而至,笑翻了觀眾,快樂了自己。在這個人人可以做網(wǎng)紅的年代,我,為什么不可以?
首先,我得有塊地,還要有人間煙火。我想到了老三。
我撥通老三的電話:“老三,把你老家房前屋后的空地借給我一下唄。”
“你想干啥?種花還是種菜?”
“啥都種?!?/p>
“你種可以,關(guān)鍵誰給你打理,我們都不在家?!?/p>
“咱爹咋樣?”我有點心虛。
“你拉倒吧,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姐,你不會想做網(wǎng)紅吧?”老三不懷好意地試探我。
“是啊,我想做網(wǎng)紅?!蔽矣X得我內(nèi)心的笑聲比現(xiàn)實的還要響亮,甚至更尷尬。
老三也笑。“我的姐,你別沖動,做網(wǎng)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有朋友學(xué)人家做網(wǎng)紅,工作都不要了,回家天天干農(nóng)活拍視頻,兩個月就堅持不下去了,又都回去上班了。”
老三此話不虛,有姑娘學(xué)著李姑娘立志做網(wǎng)紅,躊躇滿志地回到老家,在前廳后院詳細規(guī)劃,仔細描繪,圖紙上的黑白線條豈止是夢想,那是內(nèi)心深處最深切想擁有的詩與遠方。
而半年后進入畫面的卻是一片狼藉,頹敗的波斯菊,雜草亂生的菜園,斑駁破舊的吊床,畫面無限蒼涼,唯美和浪漫杳無蹤跡。
那姑娘一邊奮力清除頹敗的花木,一邊抱怨:“我想學(xué)李姑娘,也弄成她那樣的院子,可我累成狗也沒她視頻中的半點影子,為什么?”
“因為每一段光鮮亮麗的背后,都是無盡的辛勞?!庇芯W(wǎng)友如此評論。
“姐,如果你真想種花啥的,我倒是有一個好地方。黃河邊,很多荒廢的土地,你想要多少畝都行,如果你想好了跟我說,我給你解決?!?/p>
奔騰的母親河,天地悠悠的肥沃土地。冬賞臘梅,夏聽蛙鳴。秋看落葉,春嗅芳香。種一片竹林,兩三菊花在“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葉青,人與海棠俱醉?!蔽蚁胍脑娕c遠方,世外田園,仿佛觸手可及。
“生活,以人為本?!蓖恚绻S河邊追尋詩與遠方,勢必會對孩子們的生活造成困擾,比如課外培訓(xùn)班,比如上學(xué),比如去圖書館借閱。
黃河邊的世外田園是我的詩與遠方,做網(wǎng)紅。這里是孩子們的詩與遠方,是無盡的燦爛。
在沉思中轉(zhuǎn)身,我的一方陽臺盡收眼底。余光中說:不知是誰發(fā)明了陽臺,伸展到外面的是廣闊的天地,可觸摸到的是山山水水,而我太太可以養(yǎng)花種草隨時做花匠。
我拒絕了老三的提議,撥通了我爹的電話,想讓老三下次回家?guī)臀規(guī)б恍┎朔N,我要在陽臺上種菜。
我爹說:“現(xiàn)在都啥時候了,哪還能種菜?!被蛟S我的失落通過電波傳遞給了他。他說:“你買點人家?guī)Ц牟?,菠菜或者小白菜都行,栽到盆里長幾天就能掐著吃了?!?/p>
我爹一定不知道,城市里的菜從菜園伊始,就打扮成了城里人喜歡的樣子,無土無泥更無根,青翠美好。我問我爹,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以種,我爹建議我去買些大蒜,現(xiàn)在正當(dāng)時。
待我買回大蒜,把一粒粒分解好種在盆中時,想到半個月后的它們,郁郁蔥蔥,蒜香馥郁,竟無比激動。因為只有我知道,我種下的不是大蒜,而是我的詩與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