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瑩,四川古藺人。自2017年7月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 2019年始習(xí)詩,有詩歌見于《詩歌月刊》《廣西文學(xué)》等刊物,并有詩歌被譯為英文或被地方朗協(xié)選作閱讀范本。
我相信蟬的體內(nèi),隱居著一座宏大的禪院。
把這些年的晨鐘暮鼓、談禪誦經(jīng),都收納進(jìn)它小小的黃褐色軀殼。
我曾無數(shù)次站在寺院的上方,來回地找尋。
卻依舊不曾尋見進(jìn)出的道路。
這些被屏蔽的聲音,在等到夏蟬露出地面,爬上樹蔭的那一刻,才通過它的刺吸式口器,噴涌而出——
每一聲蟬鳴,都滲透著血跡,穿透你的耳膜。
我常常無法透徹了悟佛門的深意。
在看見這些金色的蟬衣,如同金色的寺廟墻體的時候。我知道,我與佛門意境,終究還是隔了一襲袈裟。
——而凜冽的蟬鳴,只是老僧坐化時,喊出的最后一聲佛號。
此時的古藺多么富有。連犄角旮旯,都蓄足了金子一般的稻子。
沉甸甸的穗子,顆粒飽滿,壓得禾苗都彎下了腰。
此時的風(fēng),還是火辣辣的,一陣陣地拂過稻田。
每拂一遍,稻谷就矮下一些;
再拂一遍,又再矮下一些。
——黃豆、當(dāng)歸,還有趕黃草們,早已隨主人下了山。
只有稻子們,還在稻田里耐心地等待著。
其實,說起來,你也不必太過焦慮。
昨日,我路過三叔家的老屋。他老人家啊,正在打磨著鐮刀呢。
最好是在江南。云煙纏繞,蓋住鱗次櫛比的屋瓦。
如果有雨,就撐上一把油紙傘;如果沒有,也沒關(guān)系。
搖一柄絲綢的小扇,也是可以的。
瓷質(zhì)的女子,坐在屋檐下。
——已經(jīng)足夠了。
并不需要有木制的琵琶,也不需要種下艷色的海棠。
安靜的女子,一生,已恰如三月花。
旗袍上。旖旎的江南在生長著,漸漸氤氳出一幅好看的水墨畫。
你看哪。就像庭前的爬山虎,長出細(xì)長的胳膊,搭上了木制的窗欞格。
八月,草木有最后的瘋狂。一支小徑埋伏其中。
一個人登山啊,有必要攜上一根木棍。敲打幾下,嚇唬偶爾跑出來的野狗。
有時候,也嚇唬草木種下的毒蛇。
但常常,我們趕出來的卻只是螞蚱——
這膽小怕事的草民啊。想必,也是吃盡了苦命的草根,才長得如此低眉順眼。
一有響動便驚慌失措,逃之夭夭。
開始是漫天的火燒云,映紅了整個天空。后來是千山萬壑,漸漸入睡——
再后來啊,是我。在山谷,也躺了下來。
叮叮咚咚的山泉水從山頂流下來,在巖石上濺起水珠??倳幸饣蛘邿o意地,濡濕了我的頭發(fā)。
山間的事物,是如此安寧,讓人無法自拔。
——既然無眠,不如,拾三倆柴火,再盛來一些清冽的泉水,煮一壺綠茶。
撫琴就不必了,只需要就著泉水的叮咚聲,就已經(jīng)足夠了。
清茶入碗。一并落入碗里的還有星子幾粒,寂寥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