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立恒
墨西哥卡波圣盧卡斯的濱海區(qū)
在北美大陸南側(cè),東西各有一個巨大的半島。東側(cè)的佛羅里達是美國南部的度假天堂,而西側(cè)的半島則隸屬于墨西哥。很多人對后者不甚了解,它就是下加利福尼亞半島。
半島狹長,與北美大陸僅通過狹窄陸橋相連,最窄處不過40公里。島上氣候干燥,連綿的沙漠布滿狹長的陸地,徒步探索極其困難—于是這里成為早期歐洲探險者口中的“神秘之地”。
我一直自詡為地理愛好者,但是對下加利福尼亞半島也僅知其名。然而一次旅行中的機緣,讓我有機會開啟前往“Cabo”的意外之旅。
彼時國內(nèi)疫情正嚴重,我被困旅途無法回國,在溫哥華街頭閑逛時結(jié)識了一個墨西哥小伙奧馬爾。我們年齡相仿,很快就混熟了,一起玩了兩天后他即將返鄉(xiāng),極力邀請我去墨西哥。當時美國剛剛出臺政策,禁止中國游客入境,我從洛杉磯回國的計劃受阻,想著反正暫時也回不去,便欣然應(yīng)允。
“你家在哪?”
“Cabo?!彼f,“San José del Cabo?!闭f了好半天我還是糊涂,最后他只好拿出地圖,指著下加利福尼亞半島的盡頭說:“就是這里。”
干燥的海濱城市
在他回家兩天后,我買了機票,從溫哥華飛往墨西哥城,再輾轉(zhuǎn)乘坐小飛機,大半夜終于在下加利福尼亞半島的海角降落。
雖然是海濱城市,這里的空氣卻異常干燥,沒有大城市的燈光污染,繁星在機場的燈光下依然閃耀。奧馬爾開著他的老爺車來接我,離開機場后道路很快陷入黑暗。我們沿著城市邊緣的狹窄小路,很快就到了他家,此時已是深夜。
第二天早上醒來后,我先獨自出門轉(zhuǎn)了轉(zhuǎn)。奧馬爾家大概是在城市的邊緣,門口是一條寬敞的土路,路上時不時有拉貨的卡車經(jīng)過,顯得很繁忙。路兩旁是一排和美國郊區(qū)相似的平房,大家的院墻風格各異,有的裝上了鐵欄桿,有的則是栽種著一排樹,也有人草草用鐵絲網(wǎng)隔離了馬路和院子,院內(nèi)的風景一覽無余。
╱ Cabo一年有350天都是晴天,像10月的北京。 ╱
房屋多是單層的,院內(nèi)種著狀如椰子樹的熱帶樹木,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硬葉樹,開著紅艷艷的花簇,一派生機盎然。路旁“栽種”著木制電線桿,桿子上凌亂地拉著幾道電線,通向不同的小院。我在路上溜達,一直到八九點鐘,也沒碰到幾個人,大概是小城蘇醒得要晚一些。
Cabo一年有350天都是晴天,像10月的北京,蔚藍的天空上,掛著幾道卷云,如同行書到最后的幾撇揮毫。
等我回到家里,奧馬爾的媽媽正在廚房忙活。她是一個身材壯實的墨西哥女人,看著她時我總想起動畫《尋夢環(huán)游記》中的奶奶。我趕忙進屋拿出在加拿大買的禮物送給她,她很開心,不過她只會講西班牙語,我們的交流還是要依靠奧馬爾翻譯。
奧馬爾在一家按摩店工作,是小店的經(jīng)理。按摩店位于城市最重要的景區(qū)“蔚藍海岸”邊上,下加利福尼亞半島最大的河流圣何塞河就在此入海。海岸邊有綿延幾公里的細膩沙灘,風景絕佳。沙灘邊建有一排豪華酒店,這里最主要的游客還是美國人—這也是小城最大的經(jīng)濟來源。
旅游區(qū)的基礎(chǔ)建設(shè),明顯要好于奧馬爾家附近,道路寬敞,綠化也要好得多。道路中央的隔離帶沙地上種滿了仙人掌,綠色的肥厚掌身上結(jié)著紅色的果實。我問了路人,發(fā)現(xiàn)這個果實還可以吃,采摘了一個,但那味道實在是不值得嘗試。
沿海的景觀大道上正在舉辦一場馬拉松,參賽選手年齡不同、膚色各異,沿著公路揮汗奔跑。我繞過他們,穿過酒店的小路,幾步后,寬闊的沙灘和蔚藍的大海就展現(xiàn)在我面前。此時可能不算是旅游旺季,沙灘上人不多,只有零星的游客在海灘上或溜達、或享受著日光浴。
天空依然晴朗,海天僅能憑絲絲云朵分辨。海面上風很大,浪頭裹挾著白色的水花不斷往岸上撲,然而海風中卻感受不到太多濕氣。我到過不少海邊,沿海給我的感覺總是濕潤的,然而這里卻是完全不同的,像是沙漠直接延伸到了大海邊。自然變化萬千,即便是類似的景觀,卻依然藏著給遠道而來的旅人的驚喜。
╱ 這里卻是完全不同的,像是沙漠直接延伸到了大海邊。 ╱
我找人租了個躺椅,學著悠閑的游客躺下,靜靜數(shù)著浪花,感受被海風和陽光包裹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奧馬爾發(fā)信息叫我回家,說晚上有派對,需要回去準備。
在我的刻板印象中,派對是要約上年齡相近的朋友,一起喝喝酒跳跳舞,加上奧馬爾行前還特別打扮了一下,就更加深了我的期待。然而夜幕降臨,墨西哥帥哥卻并沒有發(fā)動他的老爺車,反而帶我到了隔壁的院子,看著院子里架起來的燒烤架,我才意識到這是個家庭派對。
親戚朋友陸續(xù)攜老扶幼前來,院子里很快多了不少歡笑。幾個娃娃前后追逐,或爬上小跳床、或翻過種滿仙人球的花壇,嘰嘰喳喳鬧個不停。男人圍坐在長桌前喝著啤酒聊著天,女人們則抱著娃娃往返于廚房和院子,不斷端上沙拉、果凍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油炸食品。
海上的鵜鶘
奧馬爾帶我一一認識他的眾多親戚,我才發(fā)現(xiàn)白日在店里見到的兩個按摩姑娘竟然都是他的表妹。原來按摩店也是個家族企業(yè),他父親一輩子做建筑工作,到他們這一代就在城里盤下店面做服務(wù)業(yè),也算是產(chǎn)業(yè)升級了。
燒烤架上的炭火紅得發(fā)燙,隨著一塊塊牛肉餅被烤好,漢堡被端上桌,派對也達到了高潮。這一家人大概是常聚在一起,彼此過于相熟,于是我這個外來人就引起大家的興趣,他們不斷舉杯,我又不勝酒力,很快就敗下陣來。
酒過三巡,席上氣氛也愈發(fā)熱烈。借著動感的音樂,年輕人便在桌旁跳起了舞。我跟著跳了一會兒,總無法跟上他們的腳步。大家看著我笨拙的動作,不住地笑,倒也歡快。Cabo的夜實在是宜人,干燥又不覺得熱,也沒有風,桌上的火熱反勝了這熱帶的空氣。
Los Cabo由“Cabo San Lucas”和“San José del Cabo”兩個小鎮(zhèn)組成,小鎮(zhèn)間車程只有30分鐘,但Cabo San Lucas的旅游業(yè)更加興旺一些。
與游客嬉戲的海豹
Cabo San Lucas最著名的當屬拱門,這是一個天然的海蝕拱橋,它靜靜地矗立在半島的南端,也是下加利福尼亞灣和太平洋的分界點。租一艘小船前往拱橋邊觀景是這里最常見的游覽方式。我花了十美元,買了小船的船票,和另外一個墨西哥家庭一起前往拱門。
船夫邊開船,邊向我們介紹拱橋的情況,并熱心幫每個人拍照。由于登船時間有點早,我們沒有趕上拱門落日的盛景,加上周邊小船實在有點多,觀景的體驗并不算好。就在我們準備往回走時,船夫突然指著遠方大喊:“鯨魚!”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我看到幾艘大小不一的船漂在外海,顯然是有所發(fā)現(xiàn)。
沒等我們回應(yīng),船夫調(diào)轉(zhuǎn)船頭,加速沖向船隊,本來略感無聊的我也瞬間興奮起來。我曾在冰島參加觀鯨之旅,但半天的航行連條大魚都沒見到,此時聽說有機會看到鯨魚,心中激動難以自抑。
卡波圣盧卡斯海灘
趕到船隊邊,無需船夫指引,我一眼就望到了海面上的龐然大物。距我們幾百米遠的海面上,一前一后游著兩頭灰鯨,是一對母子。媽媽在前面安靜地帶路,時不時噴出幾條水柱,后面的小家伙則活躍得多,不斷躍出海面,好像是特意在挑逗周邊的圍觀者。
我們的船小,所以反而能離鯨魚更近些,船夫帶著我們,伴著這對母子游了好遠一段。有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它們噴出的水甩到了我的臉上。待船頭調(diào)轉(zhuǎn)時,每個人都心滿意足。
在一個意外的時刻,開啟的一次意外之旅,也給我?guī)砹艘馔獾氖斋@。一段旅行,一段友情,一段奇遇。時至今日,我仍與奧馬爾保持聯(lián)系,他答應(yīng)等我下次再到墨西哥,一定帶我參加一次我想象中的火熱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