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婚人邊瑪

王艷

邊瑪是麗江導(dǎo)游，黑紅的臉膛，粗獷的五官，高大健壯。他戴著寬寬的牛仔帽，身上穿著藏族服飾，衣領(lǐng)上繡著鮮艷的花邊，下身牛仔褲，典型的西部牛仔打扮。

車到麗江，邊瑪輕盈地跳上車，拿起話筒，用他那并不標準的，帶著卷舌音的普通話說：“我叫邊瑪多吉，是你們麗江的導(dǎo)游。邊瑪是我的姓，多吉是我的名字，你們可以叫我邊瑪，記住不要叫我馬鞭，更不要叫我斑馬?！贝蠹夜笮ζ饋怼Ｋ又f：“我是摩梭人，這車里只有我一個人是人，你們都不是人?！贝蠹毅等?。只聽他解釋說：“你們是漢族，我們不是民族，我們是唯一的人，摩梭人?！彼Ц哒Z氣在“人”字上重重強調(diào)了一下。

“你們知道嗎？我們摩梭人是走婚民族，男不婚，女不嫁，我們是唯一的女兒國?！边叕?shù)脑捯幌伦右鸫蠹覙O大的興趣。一種神秘感在心中涌起。我抬起頭，認真地聽他說：“我們家住在美麗的瀘沽湖邊，我跟母親姓，我們家二十六個人，老祖母八十六歲了，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首領(lǐng)。我們家兄妹九人，五個姐妹，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哥哥到拉薩當(dāng)喇嘛了，弟弟在吉林讀大學(xué)。姐妹生的孩子都在我家生活，我要掙錢養(yǎng)活他們，他們叫我舅舅，我們這里都是舅舅撫養(yǎng)姐妹家的孩子?！?/p>

我們都感到很好奇。車上有人問：“邊瑪你有自己的孩子嗎？誰養(yǎng)活啊？”

邊瑪說：“我今年二十九歲了，我有四個孩子，我的孩子在我的阿夏家撫養(yǎng)?！卑⑾木褪悄λ竽腥藢Y(jié)成情侶關(guān)系的姑娘的稱呼，男人則被姑娘稱為阿柱。年輕人只有情人關(guān)系，沒有婚姻。倘若感情不再，可以分開，重新找自己的阿夏。女人生的孩子都歸母親所有，與男人無關(guān)。

“那你去看孩子嗎？”車上人問。

“有時候去，但不能常去，否則他們的舅舅就會有意見，他們會認為你小看他們，認為他們養(yǎng)不起孩子，所以盡量少去，我們這里姐妹家孩子和舅舅親，一切都是舅舅做主?！边叕斦f。

有人繼續(xù)問：“那你常到你的阿夏家住嗎？”

“去，我們摩梭男人都是晚上從阿夏家后面的窗戶爬進去，早晨再從窗戶悄悄爬出來，還不能讓她的娘家人看到，否則我的阿夏會害羞的。我們這里的約束很多。”邊瑪露出潔白的牙齒，面帶羞澀地說。

這真是一個很有趣的民族！我后來從邊瑪那兒打聽并了解到摩梭人的歷史和婚俗習(xí)慣。他們是我國唯一實行走婚的民族，是世界上唯一的母系社會的延續(xù)，是“活化石”。年輕的摩梭男女在每年農(nóng)歷七月的朝山節(jié)去山上對歌，在山上野餐，青年男子趁機結(jié)交阿夏?？吹街幸獾陌⑾?，小伙就和她結(jié)為情侶關(guān)系。女人都住在一個家庭的二樓，叫花樓，后墻帶有窗戶。晚上中意的男子阿柱就從窗戶爬進花樓和心愛的姑娘約會。他們的愛情遠離物質(zhì)，感情純粹，不帶任何利益。所以他們的愛情最純，最感人。只要阿柱人品好，健康壯實，家庭即使窮，依然有美麗的摩梭姑娘愛上他，為他生孩子。這樣的民族，以女性為中心，大家沒有紛爭，尊老愛幼，保留著最原始的風(fēng)氣，和諧而美好。

第二天，邊瑪把我們帶到玉龍雪山游玩。金秋的玉龍雪山，層林盡染，霜葉紅于二月花。漫步在美麗的雪山、草原、月亮湖，心靈得到升華。

下午，邊瑪帶我們?nèi)S龍玉商場參觀，大家看到美麗的黃龍玉，情不自禁買了一些。購物結(jié)束到車上的時候，邊瑪非常高興。為了感謝大家，他為我們唱起民族歌曲。粗獷的歌聲在車廂里回蕩，沒有音樂伴奏，原生態(tài)的歌曲旋律優(yōu)美，邊瑪動情地唱著，旅客盡情地聽著，快樂蕩漾在車廂。

在天之角，云之南，邂逅一些人和事，總有些美好的情愫在心中保留。多年以后，還會想起在遙遠的天邊，有一個摩梭人叫邊瑪，他生活在瀘沽湖邊。他是個走婚人，是一個挺特別的人。他有老婆，卻沒有婚姻;他有孩子，可孩子卻不屬于他。他們的生活很簡單很快樂。

我有時候會想，當(dāng)一個社會把物質(zhì)和利益拋在腦后，這個社會該有多美好！摩梭人做到了這一點。我們所謂的現(xiàn)代文明人真應(yīng)該去這些淳樸的民族中感受一下，心靈一定會受到震撼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