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畫·新使命·新形象
——《新中國年畫宣傳畫》“年畫卷”賞析

文/圖：李菁華 副編審 河北美術出版社學院藝術編輯室

中華民族大團結 葉淺予 年畫 141cm x 246cm 1953 年

在新中國美術發(fā)展歷程中，年畫作為反映社會主義建設和新生活新面貌的藝術手段之一，成為傳統(tǒng)藝術形式在當代轉化的新樣式，為其他傳統(tǒng)藝術形式的當代創(chuàng)新提供了參照。由河北美術出版社出版的《新中國年畫宣傳畫》，以年畫和宣傳畫的形式總結和展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人民的精神面貌和理想追求，書中每一幅作品都是對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的具體落實。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年畫這種舊有的藝術形式如何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并讓其在社會主義改造和建設中發(fā)揮作用成為重要的文化議題，為此，在1949 年11 月《人民日報》發(fā)布的文化部《關于開展新年畫工作的指示》中提出：“文教宣傳工作中重要任務之一……應當宣傳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爭和人民大眾的偉大勝利，宣傳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宣傳共同綱領，宣傳把革命戰(zhàn)爭進行到底，宣傳工農業(yè)生產的恢復與發(fā)展。在年畫中應當著重表現勞動人民新的、愉快的斗爭生活和他們英勇健康的形象?！倍鴱摹缎轮袊戤嬓麄鳟嫛贰澳戤嬀怼笨梢钥闯觯渲写罅孔髌讽憫恕蛾P于開展新年畫工作的指示》的號召，以年畫的方式宣傳和展示革命的勝利，宣傳國家的成立與建設以及國家政策、新的理念，歌頌人民的新生活。經過改造后的年畫在特定的歷史階段具有重要的政治作用，意義深遠。

一、“新年畫”的提出、特點和意義

自從1942 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號召文藝工作者利用舊文藝形式從事文藝普及運動，各解放區(qū)的美術工作者紛紛利用改造后的舊年畫來傳播人民民主主義思想。表面上看是為人民服務，實質上一方面是利用文藝宣傳方針政策以及我黨的豐功偉績，另一方面則是以此改造文藝工作者的世界觀，樹立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理念，由此形成了年畫的新作用。1949 年11 月，根據毛主席關于以年畫作為宣傳和傳播形式的要求，由當時的文化部部長沈雁冰和出版總署署長胡愈之共同發(fā)布了《關于開展新年畫工作的指示》，該《指示》不僅僅是對文藝的要求，也是對新中國文化的要求，更是對新的政治體制和新的時代的要求。同時，對于年畫的創(chuàng)作有了更加具體的規(guī)范，明確了年畫創(chuàng)作的方向和作用。新年畫成為新中國畫家們的藝術追求，畫家們根據《指示》創(chuàng)作了大量關于政治、經濟、軍事、教育等內容的年畫，新年畫得以產生和發(fā)展，并迅速普及。

新年畫相較于舊年畫，有以下四個特點。首先，新年畫是一個政治任務。新年畫的產生首先是戰(zhàn)時需要，毛澤東指出：“就是要使文藝很好地成為整個革命機器的一個組成部分，作為團結自己、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有力的武器，幫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敵人作斗爭。”[1]指明了文藝或者說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文藝的主旨，在革命戰(zhàn)爭時期，和槍桿子并行的筆桿子作為一種思想武器，在某種程度上更有價值，新年畫就是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產生的。新年畫首先是為中國共產黨服務、為國家服務的。其次，新年畫的“新”對于年畫這個畫種來說是一個時間概念，是一個時期的代表，是一種對傳統(tǒng)年畫的對比與區(qū)分。“新”在20 世紀中期，所表現出來的內容是與傳統(tǒng)年畫的對立，是在深入實際生活并不斷擴大視野下藝術工作者對新生活的歌頌與展望?！靶隆痹谝院Ｅ僧嬇蔀榇淼奈幕匦陨?，是新的出版技術改變傳統(tǒng)年畫的形態(tài)。中國共產黨賦予了年畫新的生命，使年畫具有了新的品格和與時俱進的動感，使這個大眾都能夠接受的畫種永保新鮮。再次，新年畫與舊年畫相比最主要的特點是內容和構圖上的改變。從內容上看，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新”體現在宣傳我軍的政策，密切配合了當時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斗爭的需要，這是新年畫的最初體現。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新年畫變得更加成熟，是新時期共產黨文藝方針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構圖上看，新年畫的構圖是熱鬧的且具有故事性，畫中有戲，百看不厭。新年畫從最初的向心式構圖向多種樣式構圖展開，以所表現的內容為依據創(chuàng)造了不同的構圖形式，使構圖更加自由，從美術創(chuàng)作的角度來看，新年畫豐富了年畫的構圖樣式，促進了新時期美術的發(fā)展。最后，是色彩的變化。新年畫相比于舊年畫，色彩由單一或極少性轉變?yōu)樨S富多彩和更符合實際生活，給人更加明快和整潔的印象。

那達慕的冠軍 包世學 年畫 57.5cm x 92cm 1963 年

新年畫的意義與作用體現在，其在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后期至社會主義初級建設時期都起到了重要的宣傳作用。年畫作為民俗藝術是一種有別于文人畫的大眾藝術，是大多數人能看懂的藝術，是更接地氣的一種藝術，新年畫把一種基層的民俗文化提升到了社會政治中的重要領域并為新中國所用。同時，1942 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確定了中國文化藝術發(fā)展的方向，表明了國家對于文化的態(tài)度和指向。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際，國家從政治角度就年畫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具有特別的意義。從美術史的角度來看，新年畫構成了新中國美術的重要篇章，對豐富當代美術的內涵和形式起到了參照作用。

二、《新中國年畫宣傳畫》“年畫卷”框架結構

《新中國年畫宣傳畫》年畫卷的框架結構是根據國家的建設與發(fā)展而確立的，分為領袖人物、軍事國防、經濟建設、教科文衛(wèi)四大部分，幾乎囊括了人民生活的各個方面，展現了各行各業(yè)的工作狀況和精神面貌，是經過歷史的發(fā)展和驗證而充分呈現出來的。新年畫的創(chuàng)作內容是根據國家的文化宣傳需要而不斷補充和完善的。1950 年初，新年畫的內容主要是反映過去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戰(zhàn)爭勝利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反映發(fā)展工農業(yè)生產和人民民主生活，反映人民大團結及人民對領袖的熱愛，以及反映中蘇友好互助等。1952 年，為了進一步鞏固新年畫運動的成果，同時適應國家的建設和發(fā)展的需要，文化部要求新年畫在原有內容的基礎上增加經濟建設、抗美援朝、保衛(wèi)世界和平等題材。這一時期另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一些其他畫種的畫家參加了新年畫的創(chuàng)作。根據要求，畫家們創(chuàng)作出了一批高水準的且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比如林崗的《群英會上的趙桂蘭》、侯逸民與鄧澍的《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三十周年》、李可染的《工農模范北海游園大會》、葉淺予的《中華民族大團結》、力群的《毛主席的代表訪問太行山老根據地人民》、石魯的《幸福婚姻》、阿老的《中朝部隊前線勝利歡歌》、張隆金、方增先的《人民的西湖》等等，不論是從內容的表達上，還是從藝術水平的高度上，新年畫都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三、《新中國年畫宣傳畫》“年畫卷”作品賞析

新年畫的創(chuàng)作思想來自于對政治的學習和現實生活的感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為畫家們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內容，從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到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從艱苦探索到曲折前進，從新民主主義革命轉向社會主義建設，從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到改革開放的具體落實等等，新的內容使新年畫有了新的血液，從內容上與舊年畫有了截然不同的面貌，使人耳目一新。新年畫更重要地發(fā)揮了政治宣傳功能，特別是在建國初期，有效地宣傳了我黨的勝利以及國家建設等一系列新政策、新制度、新生活，比如丁魚的《女拖拉機手》，李可染的《工農勞模北海游園大會》，吳德祖的《我們安裝了機械水車》，李慕白、白雪的《果園的秋天》等等。在那個特定的時期，由于新年畫的推廣和普及，讓人們了解了國家的方針政策以及國家建設的方向，比如袁杰英的《豐收時節(jié)》，黃均的《向毛澤東號看齊》，徐寄萍的《無線電操縱飛機模型》，白逸如、謝昌一的《獎給三八紅旗手》等等。同時，人們也開始了解天南海北各行各業(yè)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建設著這個新興的國家，比如竹翔飛的《歡迎我們的新老師》，胡振郎的《獸醫(yī)姑娘》，比如《儲蓄員》《小馬駒》等等，而這些作品也幫助人們接觸到新的生活態(tài)度、新的教育理念、新的衛(wèi)生與健康等等。內容之豐富，更新之迅速，發(fā)展之快捷，甚至有些文藝工作者還沒能深入觀察生活、了解生活、感受生活的時候，新的內容又出現了。而這些就是創(chuàng)作的思想，新穎而又多姿，科學而又多樣，從實際產生而又與時俱進。

幸福頌 姚有多 年畫 尺寸不詳 1973 年

新年畫創(chuàng)作的內容深入且多樣，這離不開藝術的加工，更離不開對生活素材的收集。新年畫所呈現出來的作品主題突出，同一主題角度多樣，內容深入且豐富，客觀地表現了現實生活和人們的情感。比如以毛主席為主題的作品有《毛主席和農民談話》《中華民族大團結》《群英會上的趙桂蘭》《偉大的會見》《開國大典》《毛主席和朱總司令》《聽毛主席的話》等等，就一個主題分別從與廣大工人群眾、與少數民族、與勞動模范、與國外友人、與少年兒童等不同角度對毛主席進行了歌頌與宣傳。再比如以“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為主題，從實際生活中收集素材，或以天安門，以少數民族，以少年兒童，以解放軍戰(zhàn)士，以工人、農民等人物，以魚、蔬菜、瓜果等作為創(chuàng)作的角度，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進行歌頌與宣傳。許多作品還具有延續(xù)性、連續(xù)性和延展性的特點，比如關于學習文化的主題，描繪了學習文化的時間、季節(jié)、環(huán)境、任務、主體（男女老少皆有）等，學習的內容也很多，例如讀書看報，學習農業(yè)、工業(yè)、科學、健康的生活等等，甚至還有學習的步驟和專門的方法。新年畫盡可能把更多的內容深入表達出來，除了宣傳還兼具實用性的功效。比如以“拖拉機”為主題的新年畫，除了讓更多的人認識這種生產工具外，還包括了這種生產工具的使用方法、效果以及與傳統(tǒng)工具的比較等等，這些內容素材均來自現實生活以及人們的需要和愿望。

新年畫是以展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人民群眾健康的形象和美好的生活為宗旨的一種藝術形式。中華民族從來就是一個勞動的民族，她具有一切勞動人民所具有的美德：剛毅、堅強、英勇、智慧……她具有一切勞動人民所特有的形象：開朗、沉著、樸實、健康……這種形象不是今天才有而是從來就有的。這種健康的形象已經隨著生活的向上發(fā)展，而日漸向上發(fā)展，提煉出了具有典型風格的代表新中國人民的整體形象。[2]比如劉文西的《聽毛主席的話·做毛主席的好學生》，提煉出來的形象既健康又具有代表性。再比如趙友萍的《聽毛主席的話·做革命的接班人》，張大昕的《捕魚》，顏鐵良的《再請戰(zhàn)》等等，通過健康飽滿的形象展示了安定、美好的生活。

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生活歷來是年畫的永恒主題，新年畫也不例外。由于需要整年懸掛在家里，所以不管是從事件、形象還是顏色上都應該是充滿喜氣和生命力、含有美好意愿、給予祝福、洋溢著欣欣向榮的作品。這些內容最終構成了新年畫的顯著特點。新年畫除了寄托著中國人民的愿望，還是中國人民現實生活的寫照，同時也是中國人民生活的遠景和未來。事實證明，就當下來看，中國共產黨帶領著中國人民努力前行，當下生活已遠超當年新年畫中的愿望。隨著科技的飛速進步，網絡時代的現代生活已經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消費方式、工作方式和學習方式，使我們的生活、工作和學習變得更加便捷和迅速，也使我們的溝通變得更加多樣，拉近了與世界的距離。

中國人民的大喜事 蔡振華 程十發(fā) 年畫 尺寸不詳 1954 年

新年畫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出版也有密切聯系。出版和發(fā)行是推進年畫創(chuàng)作和普及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通過出版和發(fā)行工作達到宣傳的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傳統(tǒng)年畫的出版一般采用傳統(tǒng)的印刷方式，發(fā)行一般在農村的集貿市場、城市的書報攤和年畫攤，就北京城區(qū)來看，大約有4.5萬家銷售點在銷售年畫，在1950 年前后，上海市區(qū)大大小小的銷售點約15 萬個，單一的個體銷售網點非常密集，這就使得年畫的發(fā)行量相當巨大，覆蓋面也相當全面。以零售的方式進行年畫的發(fā)行既靈活又實用，既可以定點銷售，也可以走街串巷，十里八鄉(xiāng)趕大集，在那個時期這是一種非常有效也非常實用的銷售和推廣方式。在技術上，必須充分運用民間形式，力求適合廣大群眾的欣賞習慣。在印刷上，必須避免浮華，減低成本，照顧到群眾的購買力，切忌售價過高。在發(fā)行上，必須利用舊年畫的發(fā)行網（香燭店、小書攤、貨郎擔子等等），以爭取年畫的廣大市場。[3]新年畫在國家的統(tǒng)一領導下，根據不同地區(qū)的實際情況，除了在交通便利的城鎮(zhèn)市集建立銷售網點外，還在市集商店、攤販、貨郎攤、合作社、學校、民謠館等地建立了發(fā)行網點，并使用櫥窗、街頭展覽、口頭宣傳、流動供應隊、報紙雜志、舉辦展覽等方式進行新年畫的宣傳和銷售，銷售成果顯著。新中國成立初期，1950 年全國各地年畫創(chuàng)作有300多種，出版總數達700 多萬份。1952 年全國各地年畫創(chuàng)作有500 多種，出版總數有4000 多萬份，出版數量比1950 年擴大了5 倍多。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年畫運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對出版發(fā)行單位的經濟效益與社會影響也有推動作用，例如河北美術出版社出版的《新中國年畫宣傳畫》獲得了第七屆中華優(yōu)秀圖書（出版物）獎。

總的來說，生活的變化不外乎是社會變化的反映，其所反映的是一種從舊到新、從不美好到美好的過程，藝術工作者所表現的內容就是這些變化過程，《新中國年畫宣傳畫》“年畫卷”記錄和展示的也是這個過程。翻開細讀，一張張精美的新年畫作品記錄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輝煌、堅韌與發(fā)展。在歷史的長河中，新年畫雖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但新年畫所起的作用是永遠清晰的。曾幾何時，新年畫使人感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使人民更加了解這個國家，更加了解自己。期待新年畫在新時代有新的創(chuàng)新、新的發(fā)展、新的形式。新年畫是一種使命，歷史將永遠銘記。

注釋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48.

[2]蔡若虹.關于新年畫的創(chuàng)作內容[J].美術,1950(02):19-22.

[3]蘇米.黨史上的宣傳畫(三)[J].黨史文苑,2004(11):2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