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元帥”徐向前的低調與崇高

孟紅

開國元帥徐向前榮享“布衣元帥”這個稱號，當之無愧。這一稱謂不單單彰顯他與世無爭的人生態(tài)度、低調謙遜的為人處世作風、簡樸廉潔的生活習慣，追根溯源，還因為他一直堅持自己的理想，堅持共產主義的信仰，從不動搖，樸素而執(zhí)著。

認定信念終堅守

當徐向前站在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大革命末期危難之際，他做出了怎樣的抉擇呢？

1925年8月，徐向前和幾位老鄉(xiāng)離別黃埔軍校，去到河南的國民軍第二軍工作。他一踏進軍營就感覺到了異常：這支國民二軍雖然號稱革命軍，實際上有著北洋軍閥部隊的習氣，作風根本未變。徐向前在《歷史的回顧》中說：“當時全國形勢很亂……有人勸我在北方的軍閥部隊里干，我婉言謝絕了。經天津到上海后，聽說廣東的國民革命軍出師北伐，攻占了武漢，使我更加堅定了去找革命隊伍的決心?！?/p>

1926年11月底，他來到武漢進入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一大批共產黨員、優(yōu)秀青年在此工作學習。在之后近一年的時間中，徐向前為找到正確的人生道路廣泛閱讀馬列著作和各種書刊，同時對國共兩黨的思想和行動反復觀察比較。他日思夜想中心問題：三民主義好還是共產主義好？一些常來常往的共產黨員給予徐向前很大的啟示幫助。他們談理想志向，談對人生和時局的看法，談三民主義和共產主義、國民黨和共產黨的區(qū)別，興之所至，各抒己見。

從讀書、交談和爭論中，徐向前的思想逐漸發(fā)生變化：國民黨、共產黨誰能救中國？之前，他不愿做“跨黨分子”，從而沒有加入中國共產黨。如今目睹軍閥混戰(zhàn)、百姓受難、國民黨腐敗，他認識到國民黨不如共產黨，三民主義不如共產主義。

1927年3月，正當國民黨右派反共活動猖獗、國共合作面臨破裂的嚴峻形勢，徐向前最終認定了共產黨。

徐向前經樊炳星、楊德魁介紹正式加入中國共產黨。不久，又把名字由“象謙”改成“向前”，表明自己為黨的事業(yè)奮勇向前、永不回頭的決心。

1927年5月底的一天，他接到共產黨通知開會。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作了關于政治形勢的報告。這一天是徐向前加入共產黨后參加的首次黨的會議，他在《歷史的回顧》中說：“這是我入黨后第一次聆聽重要政治報告。我為自己能夠成為共產主義隊伍中的一名戰(zhàn)士，而感到自豪和光榮?！?/p>

從此，他至死不渝忠實踐行入黨誓言，為黨的事業(yè)奮斗不止。

“戰(zhàn)術愛兵”是真愛

徐向前曾說：“我們要把戰(zhàn)士看成我們的親兄弟，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愛護，不許蠻干。不講戰(zhàn)術，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鄙頌檐娭蓄I導，他尊崇和恪守“戰(zhàn)術愛兵”的原則，同廣大將士情同手足，生死與共。他要求各級指揮員成為士兵的知心朋友，與士兵打成一片，同甘共苦，不搞任何特殊。

每次戰(zhàn)斗，他都身先士卒。即便自己的職位不斷提高，每戰(zhàn)也必然要親臨前線觀察敵情，采取最恰當?shù)倪M攻方式，盡一切可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1948年3月，臨汾戰(zhàn)役打響，晉冀魯豫軍區(qū)部隊運用炮火轟擊，未能炸開城墻，前線指揮員打電話請示徐向前，要求搭云梯實行強攻?？墒强紤]到用這個辦法攻城，會給部隊造成很大的傷亡，徐向前沒有同意。他說：“老百姓在艱難之中，把兒女從小養(yǎng)大成人，送到我們部隊來，如果蠻干，不講戰(zhàn)術，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怎么對得起老百姓??！” 后來，部隊改用坑道爆破攻城，取得了成功。

臨汾戰(zhàn)役期間，敵軍為阻止我軍進攻，竟然喪心病狂地向陣地投射毒氣彈。戰(zhàn)火平息的間隙，作為前線指揮部司令員的徐向前親自來到前沿陣地，深入指戰(zhàn)員中間，戴著口罩與官兵們一起席地而坐交談。這深深地感動了每一名官兵，極大地鼓舞了廣大將士的斗志與士氣。因蔬菜奇缺，徐向前常常同指戰(zhàn)員一起四處挖野菜，同大家一道吃得津津有味，真正做到了甘苦與共。

徐向前還要求政治部門開展愛兵教育，并且要求干部做士兵的表率和知心朋友。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把士兵帶好，才能使出身不同、性格不同的戰(zhàn)士，變成一個戰(zhàn)斗的整體，部隊才能有真正的戰(zhàn)斗力”。

平易近人沒架子

20世紀50年代，徐向前住在北京史家胡同，工作勞累之余就想看場戲，但每次去看戲，就有好幾個警衛(wèi)員緊隨其后?？赐炅藨?，他還要接見演職員，還要對劇本、演員的表演做“指示”、提意見。

徐向前認為，看戲就是休息，就是娛樂，做“指示”、提意見也太累人了，還是看電影省事。他家旁邊有一個軍隊大院，大院里常常放映電影。徐向前第一次走進電影場，電影場里的官兵全體起立，熱情鼓掌，徐向前趕緊示意大家快坐下，并對團里的干部說：“我是來看電影的，和你們一樣是觀眾，你們要是拘禮，我今后就不來了。軍人嘛，當然要講禮節(jié)，不過要看場合?！?/p>

從此，凡是軍隊大院放電影，徐向前就過去觀看。

一次，徐向前有點事耽擱去晚了。他看到戰(zhàn)士們整齊地、默默地坐著，等待自己來看電影，心中很不是滋味?；貋淼穆飞?，他對警衛(wèi)參謀說：“看電影、看戲本是娛樂，怎么能成為別人的負擔？以后我們到大華電影院買票看吧?！?/p>

從此，徐向前果真再也沒有跨進軍隊大院看過電影。有空閑的時間，他就換上便衣，悄悄地步行到大華電影院看電影。

榆錢野菜家常飯

新中國成立以后，徐向前成為開國元勛之一；但他仍然堅持戰(zhàn)爭年代養(yǎng)成的勤儉節(jié)約的習慣。

20世紀50年代初期，徐向前率領我國一個軍事代表團到蘇聯(lián)訪問。訪問時中國正值夏季，代表團沒有多帶衣服，沒想到在蘇聯(lián)住了近4個多月，工作任務還沒有完成。莫斯科的隆冬北風凜冽刺骨，成員們一個個凍得瑟瑟發(fā)抖。管生活的同志請示徐向前：能否每人就地做一套冬衣和大衣？徐向前擺了擺手，硬是否決了。隨后，他讓大使館告訴信使，把代表團成員的冬衣從國內取來。有人不解：千里取衣，真是笑話。徐向前卻風趣地說：“現(xiàn)在，我們生活好了，也不能亂花錢。再說建國后，有很久沒有受過凍了，這也是一種鍛煉啊，看大家是不是還記得戰(zhàn)爭時挨餓受凍的滋味。”一番話把本來肚里有些怨氣的同志也說笑了。

徐向前經常對家人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人的生活好了，更應該多吃些野菜，野菜可以調劑口味，增加營養(yǎng)，挖菜又是一種鍛煉，一種游玩，二者得兼，何樂而不為?！?/p>

有一次，徐向前突然對警衛(wèi)員說：“走，摘榆錢去?！痹谝豢糜苠X樹下，徐向前指著翡翠般掛在樹枝上的榆錢，催促警衛(wèi)員：“小鬼，趕緊上樹摘呀?！本l(wèi)員忙說：“首長，現(xiàn)在那么多好吃的，給您吃這個，我們要挨罵了?！毙煜蚯按鸬溃骸澳膫€敢罵！我小時候常吃這個，很香。吃菜要講究搭配，肉吃多了不利于身體健康，多吃雜糧、野菜，有營養(yǎng)呀?！彼€說：“等到夏天，我再帶你來挖馬齒莧，這個野菜才香呢！”

轉眼到了夏天。一天傍晚，徐向前又要出去散步，警衛(wèi)員手中拿著個小鏟子對他說：“首長，您不是說夏天要吃馬齒莧吧？我順便挖一些?！痹诘乩?，徐向前一邊挖，一邊給警衛(wèi)員講解：“這菜可以防病，可以治腹瀉，還可以當菜吃。過去窮苦人家每到夏天，都要和糧食摻著吃。長時間不吃，還怪想它咧。”散步、摘榆錢、挖野菜成了徐向前1949年后生活中的保留節(jié)目。

遺言低調不留名

1990年6月27日，因肺結核病復發(fā)，徐向前住進了醫(yī)院。

上醫(yī)院前，他悵然道：“唉，這次走就回不來了……”之后，徐向前對妻子黃杰和兒女們鄭重地講了三條遺言：“我死后一不搞遺體告別，二不開追悼會，三把骨灰撒在大別山、大巴山、太行山、河西走廊。你們要永遠跟著黨走，貫徹黨的路線，言行一致，說到做到?！?/p>

1990年9月21日，徐向前在離開家3個月后，與世長辭。

值得一提的是，徐向前去世后，解放軍總政治部給其家屬發(fā)了8000多元撫恤金，這是徐向前留下的最后一筆財產；但是徐向前的夫人黃杰一分錢都沒動，全部給了秘書郭春福，因為郭春福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這彰顯了徐向前不搞特殊、體恤他人的崇高家風。

（作者系山西省委黨史研究院黨史七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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