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淵：造提線木偶的“女媧娘娘”

崔力

青山縹緲，綠水澹澹，一位身穿華麗戲服的“花旦”正邁著輕巧的步子，漫步走過木質(zhì)廊橋。

它是一只泰順提線木偶。

到了木偶戲藝人的手里，翻飛的提線便能牽動它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仿佛瞬間獲得了生命。

它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木偶頭雕刻代表性傳承人季天淵的得意之作，已經(jīng)跟隨她前往瑞士、約旦、土耳其等多個國家展覽和演出。

在梧桐樹下步子站定，季天淵一開腔，一出《貴妃醉酒》的木偶戲便伴著河水的流淌聲，吸引了眾多游人和村民駐足觀看。

女承父業(yè)的木偶匠人

季天淵出生于一個泰順手藝世家，她的父親季桂芳是浙江省工藝美術大師、國家級非遺木偶頭雕刻項目代表性傳承人，母親張月員是浙江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泰順車木技藝代表性傳承人。

季天淵對泰順木偶的熱愛，和兒時家庭潛移默化的藝術熏陶及父親的循循善誘是分不開的。早期父親在浙江省木偶劇團工作，農(nóng)閑時節(jié)，母親就帶著季天淵北上寧波團聚。在那里，年幼的季天淵初次接觸了舞臺，也近距離觀看過許多演員的排練和表演，這在年幼的季天淵心中播下了啟蒙的種子。

她說：“小時候，父親一直將我?guī)г谏磉?，我看著他做木偶頭雕刻、給木偶化妝，慢慢就有了興趣，后來他又讓我學習繪畫和書法。直到我走上了父親這條路，我才意識到原來父親當年那么做都是有深意的。”

秉性淳厚、孝順的季天淵很自然接過了繼承父親衣缽的責任，她認認真真跟著父親學木偶制作?！耙驗楦赣H，我從小就與木頭結(jié)了緣。”季天淵說，“香樟木敲兩刀，就可以聞到撲鼻而來的香樟木的味道。我覺得木頭就是大自然給我們的一件非常了不起的禮物。”

泰順的木偶頭雕刻工藝是一門刻刀與木頭間的學問，講究“雕工精細簡練、機巧構(gòu)思巧妙、開相文靜秀美、臉繪簡潔樸素、粉彩細致講究、人物性格各異”。

季天淵家中的木偶陳列室里，一直陳列著父親做的孫悟空、豬八戒，還有母親制作的車木玩具。

她小心翼翼打開玻璃櫥窗，端詳著父親曾經(jīng)的作品，感慨道，“在我的作品里，其實你能看到一些我父親的影子，以前我做木偶的時候，他就在我身邊看著我做，遇到問題時，被我父親稍稍點撥一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h3>心靈手巧的女媧娘娘

“滋——滋——”短暫而間歇性的木旋聲從季天淵僅幾平方米、依靠一大一小兩盞臺燈照亮的木偶制作車間傳來，那是木偶們最初誕生的地方。

在她的屋子一層，有一個專門堆放木頭的區(qū)域，她習慣把木頭采購來，囤在家里，留待以后慢慢使用。

在車間里完成好前期的木工工序，季天淵會帶著木偶們最初的雛形，來到她閣樓上的工作室，給木偶做造型并安裝機關，比如，給木偶安裝上會轉(zhuǎn)動的眼珠和會開合的嘴巴。有時候，她在自己的閣樓工作室里，一待就是一天。

“給木偶化妝的時候，眉毛、眼睛都是一筆勾勒出來，不會一遍一遍修改的，這樣看起來才自然?！奔咎鞙Y說，平時她會用毛巾或者特制的小口罩包好木偶的臉，避免妝容互相剮蹭。

在季天淵的一雙巧手下已經(jīng)誕生了數(shù)不清的木偶，但是每一個木偶又都是獨一無二的。她就像是木偶們的“女媧娘娘”，每一個木偶都像是她的孩子。

每一個作品都需要用雙手賦予它靈魂和內(nèi)涵，而全心投入、用心、細心便是父親一直以來對季天淵提出的高要求。

一只木偶從庫房里平平無奇的一塊木頭到成為一個栩栩如生的角色，在季天淵的手下，會經(jīng)過設計、木工、雕刻、造型、上彩妝、縫制衣服等諸多步驟，若是角色的服裝需要精細的繡工，程序煩瑣的要花費數(shù)月時間。

成功“出道”的木偶們會被并排掛在一個小房間里，推開門便仿佛從現(xiàn)實世界忽然穿越到了一個話本世界。

《西游記》里的唐僧、孫悟空，《西廂記》里昆曲扮相的杜麗娘、柳夢梅，《紅樓夢》里的黛玉、寶玉，還有《貴妃醉酒》里京劇扮相的楊玉環(huán)，《白蛇傳》里的白娘子，濟公、包拯等經(jīng)典角色也都并肩“排排坐”，甚是有趣。

“我有時想，若是他們都活過來，他們可能要為自己在哪個朝代、在哪本書里困惑一番、好好爭論一番了。他們有的可能是老朋友，有的可能素未謀面，不過，我還做了一個包拯，我相信他會好好管著他們的?！奔咎鞙Y笑著說道。

歷久彌新的民間藝術

除了平日里鉆研木偶頭雕刻，季天淵有時也會帶著自己制作的木偶演上一出戲，或者帶著木偶在廊橋邊走走，欣賞欣賞沿河的風景。

季天淵在河邊輕輕翻幾下手里的提線，手中的木偶就仿佛在拿著魚食喂水里的魚兒，引得河邊一個只比木偶高一點點的小朋友盯著木偶看得出神，水里的魚兒也都環(huán)繞了過來，她說，“連魚兒都覺得我們的貴妃娘娘美呢！”

近年來，泰順提線木偶在當?shù)啬九妓嚾说膭?chuàng)新下，已經(jīng)能夠演奏二胡、揚琴、木魚等樂器，還能夠表演變臉，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

泰順木偶戲源自民間，是當?shù)卮迕裣猜剺芬姷奈幕顒?，就像人們的衣食住行一樣。在泰順，活躍著的大大小小木偶劇團有40余個，每有重大場合，必有木偶戲的身影。

說到傳承與創(chuàng)新，泰順縣三藝木偶劇團的創(chuàng)始人魏朝浩有很多的“新點子”，比如讓木偶戲結(jié)合社會服務、當?shù)孛窀杌蚴菓蚯?。他平時會自編自導自演一些用于社會宣傳的木偶戲，例如結(jié)合了西游記元素的禁毒宣傳，孫悟空和豬八戒會去抓捕以白骨精的形象出現(xiàn)的毒販子。

此次疫情期間，他還專門編排了防疫宣傳木偶戲，提醒人們注意衛(wèi)生，戴好口罩，在短視頻平臺上廣泛傳播。

近年來，泰順的木偶戲藝人們在傳承的同時，不斷探索創(chuàng)新，努力創(chuàng)作更多新時代下的藝術作品?！澳九紤?京劇”“木偶戲+變臉”“木偶戲+變裝”等嶄新的表現(xiàn)形式逐步發(fā)展起來，季天淵已經(jīng)做出了能夠變臉的川劇杖頭木偶，魏朝浩則組了一個由木偶組成的四人樂隊，其中包括高難度的二胡和揚琴。

2019年，泰順縣開辦了木偶戲公益培訓班，由非遺傳承人授課，當?shù)卣€提倡木偶戲進學校，讓孩子們學著制作木偶、體驗演木偶戲，寓教于樂。

逼真的木偶吟唱歷史的古往今來，無聲的牽引刻畫世間的人生百態(tài)。季氏家族的代代相傳，讓木偶頭雕刻技藝多了綿延的薪火，而季天淵希望通過講述的力量能讓更多人了解、學習并傳承國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她說在非遺保護這條路上，她將堅定執(zhí)著、一往無前。

歲月滄桑，泰順木偶戲歷經(jīng)代代傳承，未來還將繼續(xù)煥發(fā)時代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