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馥萍
豆豆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到殯儀館干入殮師的工作,專門給死者美容。殯儀館陰氣逼人,哭的喊的,撕心裂肺,男朋友打賭,豆豆干不了三天。沒想到,豆豆并不害怕,她和男朋友的認(rèn)識也完全不同:豆豆說她的工作是行善積德,男朋友說成天跟死人打交道,晦氣、倒霉!豆豆說,她是給死者人生最好的謝幕,男朋友說,人都死了,一了百了。
兩人見面就吵,吵得豆豆心都碎了。到后來,男朋友連豆豆的手也不愿牽了。豆豆傷心地說:“我的手洗干凈了,真的,用洗手液洗的?!蹦信笥颜f:“不行,要洗三次,洗十次,洗一百次!”豆豆當(dāng)著男朋友的面洗了一次又一次,男朋友還是不牽她的手。
豆豆痛苦到了極點,看來不辭職,就只有離開男朋友了。豆豆要靜下心想一想,男朋友是真的愛自己嗎?于是,兩人開始冷戰(zhàn)。男朋友玩失蹤,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朋友圈也沒影了。豆豆見男朋友這么狠心,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這天,許久未見的男朋友突然來殯儀館了,他找到豆豆,氣喘吁吁地說:“我把殯儀館跑了個遍,這才找到你。問別人,說你去遺容室了;趕到遺容室,又說到悼念廳給死者補妝去了……”男朋友說著說著,淚水就流出來了。豆豆奇怪地問:“你這是怎么啦?”
男朋友泣不成聲:“我父親過世了……”
豆豆看著男朋友傷心的樣子,也想哭了。
男朋友是個孝子,現(xiàn)在,他想請豆豆給自己的父親美容。男朋友吞吞吐吐地說:“豆豆,我父親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看到我結(jié)婚成家。你……你能不能像兒媳那樣送他一程……”
豆豆故意氣男朋友,說:“我手臟?!蹦信笥颜f:“你手不臟?!倍苟拐f:“我晦氣,我倒霉。”男朋友懇求地說:“豆豆,你別說了,我錯了,我錯了,我給你賠不是!”說著,他真的要跪在地上求豆豆。豆豆扶起男朋友,再沒有說什么,含淚點點頭。
豆豆給男朋友的父親美容,她把對男朋友的愛全部傾注在手上,就像是在給自己的親人美容。半小時以后,男朋友的父親容顏如生,清癯的臉上既不乏學(xué)者的神采,又有老者的安詳。男朋友的父親生前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教授,在場的一個學(xué)生說:“像,像!就像是老師剛完成一件藝術(shù)品,躺著小憩一會兒的樣子?!?/p>
可是,男朋友看著父親的遺容,說:“我怎么看著,又像,又不像?!?/p>
豆豆著急地問:“怎么不像?”
男朋友說:“我也說不上來。”
死者家屬不滿意,就是入殮師最大的失敗。豆豆問:“是壽衣穿錯了?”男朋友說不是。豆豆問:“是臉上妝化得不好?”男朋友說,也不是。豆豆從頭問到腳,男朋友都說不是,又說不出所以然來,說就是不像自己記憶中的父親。
豆豆靜下心來,仔細(xì)回想自己和男朋友父親的每次見面,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突然,豆豆明白了,男朋友的父親是個不修邊幅的藝術(shù)家,自己卻把他的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紋絲不亂。豆豆走過去,輕輕幾下就把男朋友父親的頭發(fā)弄亂了一些。
看著頭發(fā)凌亂的父親,男朋友喊了一聲:“爸!”頓時淚流滿面。他走到豆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豆豆含著淚珠,握著男朋友的手,再也舍不得松開……
(發(fā)稿編輯:呂? 佳)
(題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