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禪
五味中,我格外鐘情于辣。
酸有小嫉妒,甜有小纏綿,苦有舌尖上的微澀,咸是大眾的,只有辣,是分外糾纏的“小情人”。明明是怕她,明明是不敢惹她,她俏,她野,可貪的就是那一口,吞下去,真辣心呀,得熱辣半天。之后,是回腸百轉(zhuǎn)的動蕩,心里糾結(jié)著、燒著、辣著。
我總也不長記性,還要再吃。點米線時,一定要“超超辣”;點夫妻肺片,也嚷著“多放辣椒”;水煮魚,漂浮著一層辣椒;而麻辣香鍋,不放上半盆辣椒,那喜吃辣的女子一定嚷嚷不夠辣;當(dāng)然還有毛血旺,這名字就辣勁兒十足,連鴨血、豆腐也全是辣的了……
過癮。癮這個東西,總是難以戒的。
味蕾的記憶是牢固的—到死,也會記得小時候吃的那碗面片湯,放了細(xì)碎的蔥花、香菜末,還有西紅柿和牛肉丁……何況辣的記憶?辣有一種原始的沖動,如莽撞少年。愛吃辣的人脾氣不好,但骨子里是古道熱腸。辣還有一種橫行霸道和橫沖直撞,根本不由分說,一口下去,要了命了。
我喜歡辣的這種脾氣,敢愛敢恨,絕不拖泥帶水。愛就天翻地覆,恨就一刀兩斷,沒有中間階段。
辣是濃烈的,絕非稀薄的那種感情。就似刀架在脖子上還笑傲江湖,一點兒也不綺麗,也不清寂,也不落寞,始終是滾燙的。要的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辣的味道最像愛情,盡管吞下去是疼的,可是,誰不希望遇到這樣一次辣辣的愛情呢?雖然疼了,辣了,可是,如此真心呀。
猶記少年時,可真迷戀辣。
我喜歡在饅頭上涂上很厚的辣醬,也喜歡吃水煮魚上那層辣椒,還喜歡在吃涮羊肉時單獨(dú)叫一碗炸辣椒,香油炸的,可真香呀,油上漂著一層金黃的辣椒,我每次都要吃光那一小碗。有一次和一個朋友去成都,我們天天吃辣,到最后,她呈現(xiàn)“崩潰狀”,眼神凄迷地說:“我覺得胃里每天都發(fā)燙,可是,又忍不住不吃……”我們吃“爛火鍋”,里面的辣椒和麻椒得有一公斤,而小料就是一碗香油,想想吧,鮮、香、辣……以至于我回來長了五六斤肉。
越吃越饞。因為開胃,因為辣的糾纏,總覺得沒有吃飽。習(xí)慣吃辣的人,吃其他東西都會覺得寡味,那個“寡”字,才是寂寞爬上了心頭。
我家小區(qū)南邊開了一家湘菜館,每天門庭若市,晚去一會兒就沒座兒,店里飄滿了辣味兒。有一個男人說,這是改良了的辣,廊坊人哪兒會吃辣,到南方都得辣個半死。我和穎笑了,她總嫌我要的菜太辣,我總告訴廚師“可以多放點兒辣椒”。她說,你真過分。每次吃飯她都得用一堆紙巾,可是每次她都慣著我。也許所有愛我的人都會這樣寵著我。就像他說:“我嘗試去吃水煮魚,我要習(xí)慣辣?!彼f過的許多話她都忘記了,可這句話她記得。那天北京雪后的路特別難走,她在出租車上看到這條短信,哭了。
辣是一種縱容的態(tài)度,書上說,喜歡辣的人都特別任性。任性?是,我喜歡這個詞。
就任性一點兒吧—人生這么短,再不任性就來不及了。
辣,就辣到放縱的程度吧,就像愛情,盡情地來吧。
來吧!來吧!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