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最慘烈人口販賣案

2015年4月18日，249具遺體在一艘沉船周圍被打撈起來。一年后海底的沉船被發(fā)現(xiàn)，打開艙門的場景令人震驚——近1000人被困死在船艙中。這是地中海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移民災(zāi)難，背后牽出了歐洲最慘烈的人口販賣案。

2015年4月18日，249具遺體在一艘沉船周圍被打撈起來。一年后海底的沉船被發(fā)現(xiàn)，打開艙門的場景令人震驚——層層疊疊的全是人，近1000人，被困死在船艙中。這是地中海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移民災(zāi)難，如今它幾乎被歐洲遺忘，但西西里島（位于意大利南部）上的人們還在想辦法尋找慘案背后的真相。

藍色漁船的不幸旅程

2015年4月18日，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以東的加拉布利海灘上，一艘20米長的無名漁船，漆成淡淡的藍色，在海浪上搖曳。桑戈爾是等待登船的眾多年輕人之一。他來自塞內(nèi)加爾，和村里幾個朋友打算一起偷渡到歐洲。但在沙灘上他被等待的人群規(guī)模嚇到了，熙熙攘攘的船客們擠滿了岸邊。

等排到他時，蛇頭（偷渡案的帶頭人）把他分在第八組，每組100個人左右，也就是說，他的前面還有至少700個人要登船。而沙灘上總共有10組人。不過，最終因為人太多了，他沒有擠上船。

漁船的航行是非常慢的，更不用說一艘載了1000多人的船。這艘破舊的漁船上，塞滿了來自幾十個非洲國家的偷渡客。每個人都有一定要離開自己國家的理由。

阿布迪里薩克是索馬里人，在利比亞打工，但因利比亞常年內(nèi)戰(zhàn)，生活痛苦不已，不時還會面臨被綁架的危險（一旦被綁架就得支付大筆贖金，不然就會被殺掉）。阿布迪里薩克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于是想偷渡到歐洲避難。

船上的難民們覺得自己乘著一只希望之船，而對于人販子來說，船內(nèi)和幾百年前往歐洲販賣黑奴的場景無異——漆黑一片的船艙里，人擠人，幾天幾夜都沒有吃的。

傍晚時分，在距離利比亞100公里處的海面上，船進水了。船長發(fā)出求救信號后，附近一艘巨大的商船趕往事故發(fā)生海域救人。商船打開探照燈時，眼前的場景就像是人間地獄，一艘渺小的漁船甲板上，大量的人從船艙涌上來。

船上的人慌張地喊叫、推搡，瘋狂地想要上到商船上。但1000多人怎么可能都站在甲板上，一些人原本快爬上來了，卻被強壯的人拖下去，有的還被從甲板上扔下了船。對新生活的渴望立馬換成了對死亡的恐懼。

這時船長莫名其妙地進行了一個錯誤操作，他加速駛向商船，導(dǎo)致已經(jīng)進水的小漁船直接撞上了大船。船上的人越想活下去，就越混亂，經(jīng)驗不足的船長一次次操作失誤撞向大船。就這樣，船身徹底破裂時，甲板上的人才被救走了一兩波，漁船很快就沉下去了。這次海難中僅有28名幸存者。

找回他們的名字

利比亞漁船沉船事件對世界的沖擊是極大的，因為這背后是歐洲最慘烈的人口販賣案。一個晚上就打撈了249具遺體，歐盟為此召開緊急會議，最后由意大利（漁船沉沒的地方，比起意大利最南部的西西里島，距離利比亞更近。但意大利一直是歐洲海上救援的先鋒，在附近的救援工作基本都要給他們做）攬下了打撈沉船、清點遺體，并為所有遇難者舉行葬禮的工作。

法醫(yī)卡塔內(nèi)奧博士接到了意大利失蹤人員專員辦公室的電話，要求她去檢查這249具遺體。她的任務(wù)只有一個，找回他們的名字，再把他們安葬。

一開始，249具遺體保存完好，調(diào)查還算順利。但調(diào)查人員在審問被捕船長和蛇頭時發(fā)現(xiàn)，船上的人不止這些，至少還有800人下落不明。

2016年，意大利決定將沉船整個打撈出海，將船艙里的死者也安葬好。6月27日，已經(jīng)生銹的藍色漁船被起重機吊上海面，打破了地中海的寧靜。

卡塔內(nèi)奧和幾位助手來到了被海水浸泡了一年的漁船面前，驚呆了，大量的尸骨堆在一起。348名消防員花了整整12天才把所有遺骸從船上運走。

“試想一下，地板上布滿了尸體?！笨ㄋ?nèi)奧回憶，“這些尸體的面孔已經(jīng)無法辨認。”地板上有五六層尸體，一層摞著一層。人販子把漁船上的每一個空間都塞滿了人。就連船的底艙也擠滿了青少年的骨架。而平時存放錨鏈的極小空間也有幾十具尸體，簡直是人間地獄。

卡塔內(nèi)奧從失蹤人口檔案中找出了350名可能的遇難者姓名。接下來就是對比遺體和遺物推理對方的身份。她發(fā)現(xiàn)每件衣服都縫好了身份證件。非法移民在船上只能攜帶很少很小的行李，因此有些人將重要的東西一起縫進了衣服里，有文件、信件、情書和孩子的成績單等。

之后，卡塔內(nèi)奧和助手一起分揀頭蓋骨以及各個部位的骨頭，然后檢測他們的成分，再一個個拼接成完整的骨骼。一些遺體被進行DNA檢測，然后和失蹤者家屬提供的DNA樣本，或者是生前在醫(yī)院拍的X光片進行對比。每個小骨頭都不能放過，這很可能是鑒定他們身份的唯一遺骸。

與此同時，紅十字會的調(diào)查人員到利比亞沉船遇難者的十幾個國家尋找他們的親屬，希望得到一些有效信息。到了2020年，他們的工作仍然沒有結(jié)束，遺體從最開始認定的300具，到800具，最后被確定為近1100具。

死亡是西西里島的“任務(wù)”之一

和卡塔內(nèi)奧一樣，死亡也是西西里島的“任務(wù)”之一。這里時常見到因意外而整車、整船死亡的難民，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里，人命仿佛不值錢。但在西西里島的小城，人們會重新賦予這些難民的價值，為他們舉辦小型葬禮。“他們沒有別人陪伴了，所以我想，他們至少可以有我?！币晃粎⒓釉岫Y的中年女性說。

阿布迪里薩克，這名在那場海難中幸存下來的索馬里年輕人，正試圖在北歐開始新的生活。他仍然與那個地獄般的夜晚生活在一起。5年中，他一直為失去朋友而痛苦。在得知卡塔內(nèi)奧在尋找受害者身份后，他提供了不少信息，這讓他好受了許多。

而被留在沙灘上的桑戈爾，為了前往歐洲賣掉了一切，結(jié)果是花了錢卻沒能離開。他聽說船沉了的消息時，非常痛苦，因為他所有的好朋友都在船上。

目前，卡塔內(nèi)奧正努力請求意大利政府給這1000多具遺體建立DNA數(shù)據(jù)庫，希望有朝一日能將所有人的名字寫在墓碑上。

出事船只的船長和蛇頭，后來被判過失殺人罪和人口販賣罪，遭到了法律的嚴懲。但西西里島的悲劇似乎還會繼續(xù)，這里經(jīng)歷過苦難，看著移民為逃離貧窮偷渡到包括美國在內(nèi)的其他國家。這里也經(jīng)歷過死亡，然而這樣的死亡卻一直沒有引起足夠重視。

（人民網(wǎng)20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