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馬蒂斯的夢想別墅

編輯=關月 翻譯=汪曉雪

1944 年，亨利·卡蒂?！げ剂兴蔀槟赀~的亨利·馬蒂斯拍攝了一組照片，名為《馬蒂斯在家中》。拍攝的地點就在法國尼斯市附近的山間小鎮(zhèn)旺斯，馬蒂斯的“夢想別墅”里。

這里是馬蒂斯晚年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工作室。屋內(nèi)光線非常充足，熾熱得像極了野獸派的狂野色調。

工作室里的馬蒂斯 布列松攝

左上：亨利·馬蒂斯《紅色工作室》181×219cm 1911 年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藏

右上：夢想別墅外景

1943 年，70 出頭的馬蒂斯搬到了旺斯，一座距離尼斯20 公里的內(nèi)陸小山城。他的屋子名叫Villa le Rêve（夢想別墅）。次年，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為馬蒂斯拍攝了一張工作照?！皦粝雱e墅”位于法國尼斯市附近的山間小鎮(zhèn)旺斯?，F(xiàn)在，這張照片不僅揭示了這位藝術大師的工作狀態(tài)，也為我們揭開了他工作室中的各個小秘密。

馬蒂斯在年輕時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做收藏家多傻啊。如果喜歡美好的事物，直接去盧浮宮就好了，為什么要沉迷于占有呢？”然而，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想法很快就變了。要知道，馬蒂斯一生的收藏極為豐富，包括陶器、面具、織物等。不過，他的收藏并不是為了投資，也不是出于對被收藏者的尊敬，而僅僅是因為喜歡。這些物品在尋常人的眼中可能都不算特別的物件——它們或是從跳蚤市場和舊貨店淘的，或是馬蒂斯在出國旅行時買的。

下圖：亨利·馬蒂斯像

馬蒂斯將買來的“藏品”都擺放在夢想別墅——這個樸素簡單的鄉(xiāng)間小房子里。從外觀上看，你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大藝術家居住的地方。所以，當畢加索第一次來訪時，他叩響了旁邊一所更為華麗的別墅的大門。然而，房間內(nèi)的景觀卻大不相同，正如盧浮宮策展人喬治·薩勒斯（George Salles）所說：“（這是一間）充滿魔力的古玩店，是視覺煉金術的實驗室?！倍鶕?jù)另外一個來訪者，畫家、批評家弗朗索瓦絲·吉洛（Fran?oise Gilot）的回憶，他們剛進來時“所有的百葉窗都關閉著，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很模糊。但當我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室內(nèi)的光線，這些物品就漸漸從影子中浮現(xiàn)出來?！?/p>

左上：馬蒂斯的工作室有很多花卉和鳥類，海琳·阿當特攝于1946 年

右上：亨利·馬蒂斯《摩爾屏風》1921 年

下圖：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拍攝照片的花卉細節(jié)

現(xiàn)在，就讓我們仔細地梳理一下，究竟是哪些東西“浮現(xiàn)”了出來。

花卉

馬蒂斯在1947 年的著作《爵士》（Jazz）中寫道：“花朵總是會為喜歡它們的人開放。”他工作室的瓶瓶罐罐里，擺放著各種類別的花。盡管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馬蒂斯會真實地描繪這些花朵，但他也會對其進行純形式上的抽象性探索。比如，1949 年的剪紙作品《含羞草》（Mimosa）就是對含羞草的形態(tài)進行藝術化處理的結果。當馬蒂斯因做手術被困在床上時，他讓助手們將這些剪紙作品釘?shù)綁ι?，認為“它們在我有限的活動范圍內(nèi)制造了一座小花園”。

庫巴掛毯

庫巴掛毯來自非洲中心區(qū)域的古老的庫巴王國（現(xiàn)處于剛果民主共和國境內(nèi)），圖案由復雜的幾何形構成。在庫巴王國，很多精美的織物都會被當作傳家寶代代相傳，它們也是葬禮禮服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庫巴人民的認知里，死去的先人要通過這些織物認出自己的后代。

歐洲人在19 世紀到達了庫巴王國，并將庫巴王國的一些特色物品帶回歐洲本土。這讓馬蒂斯有機會在巴黎的跳蚤市場上買到這件庫巴掛毯（他的豹紋地毯也是在這兒買的）。與庫巴掛毯的文化意義相比，馬蒂斯更看重其獨特的形式。他常常呆呆地看著這件“非洲天鵝絨”，等待著靈感的到來。

在馬蒂斯1947 年的作品《紅色房間：藍桌上的靜物》（Red Interior:Still Life with Blue Table）中，出現(xiàn)了很多之字形的線條。這與庫巴掛毯的幾何形式不無關系。

鳥籠

馬蒂斯也很喜歡逛花鳥市場，將一些小鳥買回工作室。這些鳥可以在房間里隨便飛。除此之外，馬蒂斯還養(yǎng)著三只貓——“Minouche”“Coussi”和“La Puce”，他常常在早上喂它們奶油蛋卷吃。

馬蒂斯很少在繪畫中表現(xiàn)鳥類，但它們在他的剪紙作品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作品的靈感有時來自其旅行的見聞（比如到塔希提島看到成群的海鳥時），有時則來自他養(yǎng)的寵物。馬蒂斯的助手莉迪亞曾經(jīng)回憶說：“馬蒂斯無聊時會在寫過字的紙上剪出一只燕子。事后，他會覺得扔掉這張紙可惜，于是就把它貼到墻上，用來遮蓋一個黑點什么的。幾個星期后，墻上的作品就會越來越多。”

當馬蒂斯意識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時，他將自己養(yǎng)的四只鴿子送給了畢加索，說：“我應該把這些送給你，因為它們跟你畫過的鴿子有些相似?！焙髞恚吋铀鞔_實以這些鴿子為原型畫過作品——比如，著名的和平鴿形象?！逗推进潯纷钤绯霈F(xiàn)在1949 年巴黎世界和平大會的海報上，后來逐漸成為了世界和平的象征。

圖①：亨利·馬蒂斯《紅色房間：藍桌上的靜物》1947 年

圖②：亨利·卡蒂?！げ剂兴膳臄z照片的掛毯細節(jié)

圖③：亨利·卡蒂?！げ剂兴伞恶R蒂斯在家中》系列，1944 年

圖④：畢加索《鴿子》1961 年

左上：在這張海琳·阿當特拍攝的的作品后面，馬蒂斯寫下“這些都是我用了一輩子的東西”

左下：亨利·馬蒂斯《錫罐，檸檬和扶手椅》1939 年

右上：亨利·馬蒂斯《珍妮特·V 頭像》模型作于1913 年，澆鑄于1954 年

右下：亨利·卡蒂?！げ剂兴膳臄z照片的頭像雕塑細節(jié)

左圖：亨利·卡蒂?！げ剂兴膳臄z照片的海螺殼細節(jié)

右圖：亨利·馬蒂斯《大理石桌上的靜物和貝殼》1940 年

錫罐

1917 年，錫罐第一次出現(xiàn)在馬蒂斯的作品中。在之后的二十年，它們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1937 年，一個大肚錫罐頻繁地出現(xiàn)在馬蒂斯的作品中，這些作品包括《黃衣宮女》（Yellow Odalisque，1937），《紫袍和?？罚≒urple Robe and Anemones，1937），《錫罐，檸檬和扶手椅》（Tin Pitcher,Lemon and Armchair，1939），以及《木蘭和靜物》（Still Life with Magnolia,1941）。

在上面這張海琳·阿當特（Hélène Adant）拍攝的靜物照片中，錫罐再次出現(xiàn)了。這張圖片被收錄于超現(xiàn)實主義詩人阿拉貢的著作《亨利·馬蒂斯：一個傳奇》（Henri Matisse:Un Roman）之中。在這張照片原版的后面，有馬蒂斯寫下的話語：“這些都是我用了一輩子的東西”。

頭像雕塑

布列松拍攝的照片中出現(xiàn)的頭像很可能雕刻于中世紀的法國，表現(xiàn)的人物為基督的門徒詹姆斯。

馬蒂斯對肖像很感興趣，他的很多代表作都是肖像作品，比如《戴帽子的婦人》《馬蒂斯夫人肖像》等。他認為，臉部的線條可以表現(xiàn)“每個人身上持久的吸引力”。正因如此，馬蒂斯很喜歡收藏非洲面具。在1906 年獲得第一張非洲面具后，馬蒂斯在接下來的兩年里又收集了非洲面具和頭部雕塑共20 多件。

從馬蒂斯的作品《珍妮特·V 頭像》（Head of Jeannette V）可以看出，他受到庫巴雕像的很大影響。雕塑的腦門呈過度飽滿的球形，突出的眼球、明顯的眼部特征和縮短的下巴也更符合非洲人的面部特征。

海螺殼

1945 年，馬蒂斯的同行好友查爾斯·卡穆安（Charles Camoin）送給馬蒂斯一段話，這段話是從詩人保爾·瓦雷里（Paul Valery）那里復制而來：“或許，我們所謂的藝術的完美，指的就是在人類的作品中尋找思想和物質之間的執(zhí)行力的確定性、內(nèi)在關聯(lián)的必然性和緊密聯(lián)合的互動性。而這些，都是我從最卑微的貝殼中發(fā)現(xiàn)的?！?/p>

與尼斯海灘上那些顏色漂亮、形態(tài)各異的貝殼相比，馬蒂斯的海螺殼看上去確實要“卑微”些。1930 年，馬蒂斯從塔希提島上帶回一只貝殼，它后來出現(xiàn)在馬蒂斯的剪紙作品和繪畫作品中。《淡水螺》（The Snail，1953）是馬蒂斯去世前一年創(chuàng)作的作品，這個由幾何形狀拼貼而成的作品是他最著名的剪紙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