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將軍的紅色家風

陳 安

在革命、建設、改革的波瀾壯闊的偉大實踐中，一代代共產(chǎn)黨人以身作則、率先垂范，形成了愛黨愛國、忠于人民、廉潔自律、艱苦樸素、甘于奉獻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和作風。他們不忘對子女諄諄教導，或口傳，或立規(guī)矩，家風家教日?；?、具體化、生活化，成為良好家風的光輝榜樣。開國上將蕭華的紅色家風，就是其中的典范，他所倡導并傳承的紅色家風彰顯了新時代的光芒。

蕭華（1916-1985）

“爸爸對我們的教育是正統(tǒng)的革命教育”

蕭華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優(yōu)秀領導人，杰出的政治工作領導者，1916 年1 月21 日出生在江西省興國縣一個貧苦工人家庭。他從小受到革命氛圍和進步思想熏陶，年僅11 歲就秘密加入黨的外圍組織“贛南青年干社”，積極進行革命活動，1928 年12 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1929 年4 月參加毛澤東在興國縣舉辦的土地革命干部訓練班學習，同年冬擔任共青團興國縣委書記。革命之火點燃了他的少年壯志和報國之心。1930 年3 月，他調(diào)入中國工農(nóng)紅軍，7 月轉(zhuǎn)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歷任紅四軍軍委青年委員，連、營、團政治委員，紅軍總政治部青年部部長，少共國際師政治委員等職，參加了中央蘇區(qū)歷次反“圍剿”戰(zhàn)爭和二萬五千里長征。1935年10 月到達陜北后，蕭華參加了直羅鎮(zhèn)、東征、西征和山城堡等重大戰(zhàn)役，在兌九峪戰(zhàn)斗中身負重傷，為黨中央立足大西北和北上抗日立下了汗馬功勞。

抗日戰(zhàn)爭時期，蕭華獨當一面，奮勇抗戰(zhàn)，參加了平型關(guān)戰(zhàn)役，領導了“平原戰(zhàn)斗勝利的光輝戰(zhàn)例”韓家集戰(zhàn)斗，指揮了燈明寺等戰(zhàn)斗，讓日軍聞風喪膽。他率部深入敵后，迅速打開局面，創(chuàng)建了冀魯邊抗日根據(jù)地?？箲?zhàn)后期，他參與領導山東軍民粉碎侵華日軍的頻繁“掃蕩”，積極開展整風運動、精兵簡政、“鐵的模范黨軍活動”，為加強軍隊和民兵建設、鞏固發(fā)展山東抗日根據(jù)地作出重大貢獻。

解放戰(zhàn)爭時期，蕭華勇挑重擔，屢建奇功。按照黨中央“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的戰(zhàn)略方針，他率部克服重重困難，勝利到達東北，開辟遼東根據(jù)地，為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jù)地創(chuàng)造了重要條件。他指揮和參與指揮了鞍海、新開嶺和三戰(zhàn)本溪、四保臨江等重要戰(zhàn)役戰(zhàn)斗，參加了遼沈、平津戰(zhàn)役。蕭華在長期革命戰(zhàn)爭中，南征北戰(zhàn)，英勇奮戰(zhàn)，為贏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新中國成立后，蕭華為人民軍隊的事業(yè)嘔心瀝血，貢獻卓著。他繼承和發(fā)揚人民軍隊的光榮傳統(tǒng)，大力加強軍隊政治工作，建立總政治部領導機構(gòu)，籌建政治學院，選拔培養(yǎng)大批干部，組織領導部隊“向文化進軍”，領導制定新中國成立后第一部《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工作條例》；他創(chuàng)作傳世經(jīng)典史詩《長征組歌》，發(fā)表《中國共產(chǎn)黨與人民解放軍》《關(guān)于軍隊政治工作建設的幾個問題》等重要文章，在推進國防和軍隊現(xiàn)代化特別是加強軍隊政治工作中有重大建樹。1955 年，他被中央軍委授予上將軍銜，榮獲一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1985 年8 月11 日，蕭華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69 歲。

在近60 年的革命生涯中，蕭華始終不忘共產(chǎn)黨人的政治本色，永葆貧苦工人家庭的艱苦樸素傳統(tǒng)。他不僅自身模范帶頭，對親屬子女也嚴格要求，常常告誡家人，要堅持生活上低標準、學習上高標準，像勞動人民的孩子一樣樸實，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才。紅軍爬雪山、過草地那樣的艱苦奮斗的光榮傳統(tǒng)，他總是不厭其煩地掛在嘴邊。對此，蕭華將軍的兒子蕭云回憶說：“他向我講述了很多戰(zhàn)爭年代的故事。在這些故事中，他和以往一樣，絲毫沒有夸耀自己的功績，講的大多數(shù)是他的戰(zhàn)友，那些活著的和犧牲了的伯伯、叔叔們，講他們的英勇善戰(zhàn)、他們大無畏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他對我說，我沒有給你留下什么東西，留給你的就是這些精神，靠著這種精神，我們打垮了反動派，靠著這種精神，我們一定會建設一個繁榮富強的中國。我明白，他是要我牢記住老一輩革命家的囑托，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yè)。”蕭華將軍的女兒蕭露也回憶說：“我的爸爸蕭華，從小在貧困中長大，他身上蘊藏著勞動人民那種純樸的情感：熱愛人民，熱愛家鄉(xiāng)的山水，熱愛他幾乎走遍的中國大地?！覀兪艿降脑S多啟蒙教育，也是在爸爸的特殊教育方式中得到的。”“爸爸對我們的教育是正統(tǒng)的革命教育?！?/p>

“他有著一種對事業(yè)充滿信心、勇往直前、奮斗不已的精神”

蕭華不畏艱險，始終以高昂革命豪情擔當重任。他曾說，革命干部“本身要有朝氣，把自己的事業(yè)擔當起來”，“整裝待發(fā)要出征，愿把熱血染紅旗”。蕭華將軍的女兒蕭霜回憶說：“父親常說，共產(chǎn)黨為什么能夠打下天下，就是因為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哪里艱苦，哪里要開辟戰(zhàn)場，父親都毫不猶豫、勇挑重擔?！?/p>

風云激蕩的戰(zhàn)爭年代，蕭華始終保持革命戰(zhàn)士的沖鋒姿態(tài)和沖天干勁，勇猛頑強、不怕犧牲，迎難而上、歷盡艱辛，挑重擔、打頭陣、當先鋒，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1933 年，蕭華年僅17 歲就擔任少共國際師政治委員，和師長一起在很短時間帶出一支能打善戰(zhàn)的部隊。1934 年湘江戰(zhàn)役中，少共國際師以“卷地狂飆不畏死，幾戰(zhàn)蔣軍落旄頭”的英雄氣概，打出了“鐵拳”威風。長征后期，蕭華帶領紅一軍團前衛(wèi)紅二師，在烏江天險、大渡河邊、臘子口旁，打了一個個硬仗惡仗，突破了一道道隘路險關(guān)，發(fā)揮了尖兵突擊作用。1938 年，蕭華率領東進抗日挺進縱隊，縱橫馳騁、英勇殺敵，八路軍“娃娃司令”的美名傳遍齊魯大地。1945 年，蕭華帶領部隊搶占南滿要地，他審時度勢、指揮若定，壯大武裝力量，建立民主政權(quán)，為進軍東北創(chuàng)造了重要條件。

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改革開放后，面對發(fā)展中遇到新形勢新情況新問題，蕭華敢于直面困難、敢于勇闖難關(guān)，永遠保持革命戰(zhàn)爭時期那么一股勁、那么一種革命熱情、那么一種拼命精神。蕭華將軍的兒子蕭云回憶說：“他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把不愉快的事深深埋藏在心底，卻用樂觀精神去感染別人，激發(fā)他人的革命熱情。他是一團火，走到哪里，哪里就活躍起來，他是一個任勞任怨、忍辱負重的老黃牛。他有著一種對事業(yè)充滿信心、勇往直前、奮斗不已的精神，他有著堅強的毅力，不管前進道路遇到任何艱難險阻，都勇于開拓，頑強戰(zhàn)斗。他有一顆永遠年輕的心，永遠充滿朝氣?！?/p>

1985 年4 月中旬，蕭華被確診癌癥晚期，已從胃轉(zhuǎn)移到肝。到7 月，蕭華身體十分虛弱。一天，解放軍總參謀長楊得志到醫(yī)院看望蕭華。蕭華慢慢地睜開雙眼，吃力地握著楊得志的手。楊得志難過地說：“不要著急，好好養(yǎng)病。啊？！”蕭華喘息了片刻，一邊吸氧，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沒關(guān)系，能拖就拖，精神不死嘛！……我很想把對機構(gòu)改革和智力資源開發(fā)的一些新想法向中央?yún)R報，但恐怕匯報不成了?！?/p>

蕭華將軍全家福

楊得志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個人還有什么要求嗎？”蕭華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子女，搖了搖頭說：“組織上已經(jīng)很關(guān)心我了。孩子們也都長大成人，都已是國家干部。我個人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是想，青年人是國家的希望，關(guān)于人才的開發(fā)是個很重要的問題?，F(xiàn)在有些單位選拔干部往往忽視管理科學的特點，好像只要有某方面的知識和特長就可以做領導工作……”

楊得志看見蕭華十分疲勞，勸他休息一下。蕭華搖了搖頭，又說：“在干部選拔中，在堅持政治條件的前提下，不管資歷，不管學歷，誰放在這個崗位上最合適就選拔誰。這樣就能逐步改變干部隊伍的知識結(jié)構(gòu)，按照實際工作的客觀需要選拔人才……”蕭華很激動，呼吸急促起來。醫(yī)護人員急忙推來氧氣瓶，蕭華的手微微顫抖著，但他的眼里卻閃爍著光彩。在生命的最后階段，蕭華仍以頑強的毅力深入思考國家機構(gòu)改革等重大問題，在病榻上完成了6000 余字的報告建議，為黨和國家的事業(yè)獻出了最后的光和熱。

蕭華的女兒蕭霞回憶說：“他始終保持著一顆年輕人的心，有火一樣的熱情，從不知道疲倦。甚至他在生命垂危之際，他還給中央寫了兩封有關(guān)經(jīng)濟體制改革和建立技術(shù)市場的信?！笔捜A將軍的女婿杜鏈也回憶說：“這期間，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個生命垂危的病人，竟然能煥發(fā)出那么強的生命力，將這封長達6000 余字的匯報材料逐字逐句地修改一遍。6 月1 日上午，爸爸在信上簽了名，當天這封信被送交中央。當他得悉這封信被‘印中央?yún)㈤單募?，并請體改委認真加以研究’時，他興奮得像個青年人?！?/p>

“要學會適應環(huán)境,好日子會過,艱苦的日子也能熬”

蕭華作為全國最年輕的開國上將，可謂位高權(quán)重。但是，他永葆共產(chǎn)黨人的政治本色，始終不忘清廉本色，對子女要求非常嚴格，樹立了紅色家風的優(yōu)良底蘊。

蕭華對兒子蕭云的管教就特別嚴格。蕭云到了上學年齡后，蕭華把他送到一所軍隊子弟學校就讀。這所學校在北京郊區(qū)，離市區(qū)十幾公里。蕭云一兩個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每次都是星期六下午放學回家，星期日下午返校。學校實行吃飯、上課、作息準軍事化制度。蕭云過著嚴格的集體生活。蕭華從不允許用他自己的專車接送蕭云回家。他要求蕭云和其他同學一樣，乘坐總政機關(guān)的班車上學和回家。對此，蕭云后來回憶說：“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為了鍛煉自己的意志，我時常約上幾個同學步行回家，回到家已是晚上七、八點鐘了。媽媽十分擔心，怕路上出事，免不了要說幾句。這時候，爸爸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是贊許的。所以，更加有恃無恐，繼續(xù)‘鍛煉’下去。”

蕭華對子女雖然要求嚴格，但他從不打罵孩子。他常說：“馬克思不準打罵孩子。”如果孩子做錯了事情或不聽話，他就把他們放到床上搔癢，直到他們笑得喘不過氣來，說“下回不敢了”為止，以此作為不聽話的“懲罰”。在蕭云的記憶中，蕭華很少板著面孔批評他，但有一次例外。他回憶道：

蕭華將軍夫婦

在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我在學校里揀到一條小狗，后來送給一個比我大的小朋友。他的父親也是部隊里一位領導同志，我們兩家很熟，父親去看望老戰(zhàn)友，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情。星期六的晚上，我回家后在父親的辦公室兼書房睡著了。燈突然亮了，睡得糊里糊涂的我被父親叫醒?？粗迤鸬拿婵缀蛶в袘C怒的眼光，我一下子嚇傻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見他嚴肅地對我說：“誰叫你把老百姓的狗拿來送人？你有什么權(quán)利這樣做？在戰(zhàn)爭年代，我們那么艱苦，幾天吃不到東西，也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而你隨隨便便拿別人的狗送人，太不像話！馬上給我送回去！”說完就走了。這一夜我哭得很傷心，我覺得委屈。這狗是它自己跑到我們班的，好多天無人認領，學校規(guī)定不許養(yǎng)狗，我才把它送人。當然，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會把揀來的東西送人了。

蕭華對吃極不在乎。20 世紀60 年代，中國處于困難時期，全國人民艱苦奮斗，共渡難關(guān)。蕭華謝絕了組織上的特殊照顧，按照國家規(guī)定的糧食定量，和家里人吃同樣的飯菜。所不同的是，他總是把好一點的菜夾到孩子們的碗里，叫他們先吃飽，他再吃。他常在飯桌上說紅軍時代的艱苦生活。炊事員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有時，炊事員把菜炒糊了，飯做生了，他也從不批評，總是很快將飯吃完，又投身到工作之中。在蕭華的影響下，他的孩子們都以艱苦為榮，身上穿著補丁衣服，根本看不出是干部子弟。對此，蕭華的女兒蕭露回憶說：“他告訴我們，要能吃各種各樣的飯菜，粗糧細糧，瓜果蔬菜，甜的苦的，不能挑剔，要學會適應環(huán)境，好日子會過，艱苦的日子也能熬。我們家的孩子基本上跟父親學會了這套本事，涼的熱的，軟的硬的，葷的素的，都不挑剔?！蚁?，我們這一代及下一代都應學會這項本事，學會在各種環(huán)境中生活下去。”

2020 年，蕭華的女兒蕭霜在接受《中國文化報》記者采訪時，深情地說：“父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30多年了。有時，我突然說出的一句話、冒出的一個舉動，都讓我感覺像極了自己的父親、母親，他們的品質(zhì)、精神，就是‘傳家寶’，通過言語、舉止傳給了我們，我們又傳給了下一代，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即是家風傳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