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掌門人的另類“斂財術”

※文/浙江·谷陽

2020年12月25日，因犯受賄罪、非法經(jīng)營同類營業(yè)罪，浙江省嘉興市實業(yè)資產(chǎn)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嘉實集團）董事長馮水祥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100萬元。馮水祥收錢有一個“原則”，他不收包工頭的錢，而是培養(yǎng)親友，然后視作“搖錢樹”；他還自己“創(chuàng)業(yè)”辦公司斂財。判決書顯示，馮水祥受賄金額折合人民幣857萬余元，并通過開設公司獲取非法利益1070萬余元。馮水祥被辦案人員稱作國企、家企“雙面”董事長。

國企老總“上黨課”一周后落馬

2020年“五一”節(jié)后，隨著疫情的緩解，大多數(shù)單位已經(jīng)復工復產(chǎn)。“黨風廉政建設要‘書記抓、抓書記’!時刻繃緊這根弦……”在嘉實集團的報告廳內(nèi)，時任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馮水祥在給單位全體黨員干部作報告，也是新年第一堂黨課。他聲音洪亮，擲地有聲。然而，僅僅一周后，這位清正廉潔不離口的馮書記，卻被紀檢部門宣布立案并采取留置措施。

1962年出生的馮水祥，是浙江海鹽人。早年在部隊服役，后轉(zhuǎn)業(yè)到地方。馮水祥從1987年進入嘉興市經(jīng)委工作后，曾在嘉興市政府多個部門擔任過職務?？陀^地說，馮水祥能力出眾，經(jīng)驗豐富：曾出色完成60余家企業(yè)、近兩萬名職工分流工作；開展基金投資為企業(yè)盈利數(shù)億元；短時間內(nèi)便使某大型企業(yè)扭虧為盈。在國企任職期間，馮水祥頗有成績。因而，在2007年8月，嘉實集團成立時，馮水祥被任命為黨委書記、董事長，正式成為大型國企掌門人。坐上了嘉興最大國企“一把手”的位置后，馮水祥也十分賣力，并注意自身形象。他多次在大小會議上強調(diào)廉潔，有員工叫他“馮老大”還曾被他嚴厲喝止。

高喊廉潔的“馮書記”突然落馬，震驚嘉興政界!可在幾名知情人看來，馮水祥的落馬雖有些意外但在情理之中。嘉興紀委的一位辦案人員說，掌聲和鮮花使馮水祥內(nèi)心的驕傲自滿情緒日益膨脹，覺得自己辛苦這么多年，收入和貢獻完全不成正比，于是把心思逐漸轉(zhuǎn)到為自己多賺錢。

培養(yǎng)弟弟成富豪吃“好處”

擔任嘉實集團董事長后，馮水祥看到了大項目中的“商機”，有利可圖的項目都交給自己的親朋好友。集團一位中層干部表示，熟悉的人都能看出馮水祥的變化，而且馮水祥越來越習慣被恭維、奉承，作風變得霸道。

嘉實集團每年有大量工程項目，身為董事長的馮水祥自然成了“包工頭”們拉攏巴結(jié)的對象。有想承包項目的包工頭曾多次找到馮水祥，希望攬下工程；甚至還有人托關系，讓馮水祥的上級領導出面，邀請其喝酒吃飯，但馮水祥都“不給面子”。

馮在后來接受調(diào)查時表示，他有一個原則：“堅決遠離包工頭，絕對不收受包工頭的一分錢好處?！痹瓉恚T是另辟蹊徑，轉(zhuǎn)頭“栽培”至親好友，把工程生意交給親朋，并把他們當成“搖錢樹”。在馮水祥看來，如果收了承包商的錢，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碰上了“高壓線”，而親友之間的經(jīng)濟往來，不會犯事。

馮水祥有個弟弟馮某在老家農(nóng)村當理發(fā)師。一天，他到鄉(xiāng)下找到弟弟，邀其一起到茶樓喝茶。馮水祥顯出一副神秘的樣子說：“弟弟，我看你理發(fā)一輩子也賺不了多少錢，還是去做生意吧，這樣賺錢快。”馮某一頭霧水，說自己除了理發(fā)，不會干別的，更不懂做其他生意了?！斑@個你不用擔心，我教你，我給你撐腰。就搞個簡單的，弄廢金屬回收吧?！庇谑牵艿荜P掉了理發(fā)店，跟著哥哥來到嘉興城里，干起了廢金屬回收的行當。馮水祥利用手中職權，在他的悉心關照下，弟弟成了某國有控股公司廢金屬回收的大戶。其間，馮水祥多次照顧弟弟生意，集團下屬人員知道馮某是董事長的親弟弟，也投其所好，紛紛把生意介紹給他。十年間，馮某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村里有名的富豪。

瞧著弟弟發(fā)財，馮水祥既高興又眼紅，經(jīng)常問起“你賺了多少錢啊，錢怎么花啊……”等等。懂得“知恩圖報”的弟弟對哥哥想要分一點利潤的意思心領神會，對馮水祥有求必應。據(jù)起訴書顯示，2004年至2018年，馮水祥利用職務便利，為其弟弟馮某在承接廢金屬收購業(yè)務等方面謀取利益，先后10次非法收受馮某所送327.67萬元，其中以零花錢名義收取的金額達68萬元。馮水祥在購買房產(chǎn)、商鋪時，馮某又送去了210多萬元。為了感謝哥哥的提攜之情，幾年間馮某累計賄賂馮水祥500余萬元。收了弟弟這么多錢，馮水祥竟心安理得，沒有一點擔憂與忐忑。

方某是馮水祥認識了三十多年的朋友，兩人關系密切。靠著馮水祥的關照，方某承接了大量泡沫業(yè)務、消防工程，賺得盆滿缽滿。馮水祥通過明示、暗示，加上方某也是個聰明人，“自己吃上了肉，起碼也該讓老總朋友喝碗湯?！瘪T先后收受方某所送人民幣140余萬元。在馮水祥被辦案機關認定的受賄事實中，除涉及在項目開發(fā)、業(yè)務承接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外，還通過房產(chǎn)銷售、為集團聘請法律顧問、收取保險返點等方式“揩油”。馮水祥搬家時收“搬家費”，女兒出國收留學費用、有人還給馮水祥妻子開工資，這些都是馮水祥的親友所為，也是馮水祥斂財?shù)氖侄?。因為送錢的都是親戚或者多年交往的朋友，馮水祥沒有顧忌，均照單全收。

另起爐灶打造家族企業(yè)

隨著對錢財越來越貪婪，馮水祥覺得，與其幫別人拿到項目，讓親友“孝敬”，不如自己來做，直接賺“外快”。于是，馮水祥有了“辦企業(yè)”的念頭。搖身一變成了國企、家企“雙面”董事長。

馮水祥身居要職，又有經(jīng)營企業(yè)的經(jīng)驗與能力，想開拓自己的“小天地”得心應手。根據(jù)案情，2007年初，馮水祥以親友名義成立了一家機械公司，當時他擔任國有控股公司的副董事長，于是以職務之便，使該公司成為該國有控股公司的支架配件供應商，幾年時間獲利頗豐。馮水祥在機械公司經(jīng)營中嘗到了甜頭。此時，曾有人在背后議論馮水祥這樣“搞副業(yè)”違反規(guī)章，也有好心人勸說馮水祥從此收手。然而，此時的馮水祥欲望膨脹，哪里聽得進那些勸說?！稗k家企”的想法占據(jù)了他整個腦海。

“機會”終于來了，2009年，時任嘉實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的馮水祥，受集團委派擔任加西貝拉壓縮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加西貝拉公司)副董事長。該公司屬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yè)，總部設在嘉興。馮水祥為謀取私利，與弟弟馮某等親戚共同出資成立嘉興市淵立機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淵立公司)，并將股份掛于他人名下。隨后，馮水祥親自出馬，常常干預淵立公司的經(jīng)營事宜。當時淵立公司并未獲得ISO9001質(zhì)量體系認證、尚不具備加工單位資質(zhì)。在馮水祥的一手操縱下，淵立公司成為加西貝拉公司的外協(xié)加工單位，經(jīng)營加西貝拉公司自有生產(chǎn)線的N系列曲軸箱加工業(yè)務。

2017年，由于加西貝拉公司的N系列曲軸箱市場需求量下降，淵立公司的訂單隨即減少，馮水祥不甘心，擅自作主促使加西貝拉公司調(diào)整曲軸箱型號，使得淵立公司的業(yè)務量大幅增加。同時，2012年，馮水祥得知加西貝拉公司自營的珩磨機加工業(yè)務利潤豐厚，便以副董事長的身份干預，讓淵立公司購買了珩磨機，并讓加西貝拉公司讓出部分珩磨機加工業(yè)務給淵立公司。至2019年7月，馮水祥從淵立公司獲取非法利益共計1070余萬元。

正當馮滿心喜歡時，一封封舉報信也飛向紀檢部門。在接受調(diào)查時，馮水祥稱，隨著貿(mào)易公司、機械公司等企業(yè)相繼成立，他幻想中的“馮氏集團”漸漸成型?！懊鞯奈沂羌螌嵓瘓F的董事長，暗的我是家族企業(yè)的董事長，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瘪T水祥說。2020年9月初馮水祥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

“雙面”董事長獲刑12年

自以為斂財“高明”的馮水祥，面對國家反腐的高壓態(tài)勢，也曾晚上睡不著覺。2020年春節(jié)過后，馮水祥聽聞組織可能對其進行調(diào)查，糾結(jié)之下打算作出姿態(tài)。2020年4月30日，馮水祥主動前往嘉興市監(jiān)察委員會，如實交代了非法經(jīng)營同類企業(yè)的犯罪事實。此時，距離馮水祥退休不到兩年。案發(fā)后，多名行賄人及關系人退出39萬元行賄款，馮水祥也在親屬幫助下退贓共計1888.2677萬元。

庭審中，馮水祥辯解說：“弟弟和好友不是包工頭，他們給我好處是親朋好友之間的禮尚往來，我沒有違背我的做人原則?！睘榇耍V人問道：“你弟弟是個理發(fā)師，根本不會做什么生意，他賺的錢難道不是在你的關照下取得的嗎？而且又是在你管轄的范圍內(nèi)，這不是以權謀私是什么？你拿你弟弟的錢正常嗎？”面對公訴人的義正辭嚴，馮水祥低下了頭。繼而，他喃喃自語：我真糊涂啊，簡直是昏了頭?！拔揖庸ψ源?，認為自己是企業(yè)的功臣，有了驕傲自滿的思想，長期放松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逐步在走向違紀違法的路上停不下來。”馮水祥在庭審最后陳述時懺悔道。

2020年12月25日，備受民眾與媒體高度關注的嘉興國企掌門人馮水祥一案在海寧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宣判：馮水祥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罰金80萬元；犯非法經(jīng)營同類營業(yè)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20萬元。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罰金100萬元?？垩涸诎傅?927.2677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法院認為，被告人馮水祥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857萬余元，數(shù)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其身為國有公司董事，利用職務便利，自己經(jīng)營與所任職公司同類營業(yè)，獲取非法利益1070萬余元，數(shù)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非法經(jīng)營同類營業(yè)罪；其一人犯兩罪，依法應實行數(shù)罪并罰。因其在尚未受到調(diào)查談話前，主動交代非法經(jīng)營同類營業(yè)罪的事實，具有自首情節(jié)，到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受賄的罪行，具有坦白情節(jié)，依法可以從輕處罰。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并已退出全部贓款，可依法從寬處理及酌情從輕處罰。最終，海寧法院作出上述判決。

評論：

“弟弟和好友不是包工頭，他們給我好處是親朋好友之間的禮尚往來，我沒有違背我的做人原則?！边@種自欺欺人的想法被辦案機關喻為有些荒唐，直到馮水祥被留置初期他依然存在僥幸心理。殊不知，黨有黨紀，國有國法，越是身邊人，越要保持安全距離，一旦越界違規(guī)，后果不堪設想。馮還熱衷于辦家族企業(yè)，打造自己的斂財“天地”。到最后這個“雙面”董事長因涉嫌受賄罪、非法經(jīng)營同類營業(yè)犯罪，受到了法律制裁。馮水祥案給人以深刻的啟示：無論你以權謀私的手段如何高明，花樣如何翻新，只要敢觸犯法律，必將為此付出慘重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