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璐瑤
院落札記
結縷草用身子往前挪動,步履緩緩
一次次透露出墜落與迷惘
湖面偶爾掠過幾只不知名的鳥兒外,總是陰晴不定
雨水蜂擁而至,她開始咒罵九月。一朵云
遮蓋另一朵
“洗干凈的衣服穿著才暖和?!?/p>
女子挽起木樁的衣袖,用溫水將它的手洗凈
柴火灶臺里的火開始撕裂
“來了,來了。”母親一轉(zhuǎn)身
木樁往后退了又退……
院落前,大把梧桐葉摔落在地
她左手提著棒針,右手小拇指端著
用毛線繞了三圈
重復幾遍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編織晦暗
浪漫主義理想國
首先能確定,這是一個
潮濕的夏季
是大雨,是高溫,是水蒸氣,是悶熱
是一件羞于脫下的廉恥短T恤
波萊德爾的隨性與無理性
詮釋夏日浪漫的纏綿悱惻
凌晨兩點半,我親吻濕潤的空氣
最后成為汽水、星辰,窗簾和風
浪漫主義的理想國
需要一場浪漫的夏日作戰(zhàn)
我們不再緘默
來回
她赤足走來,不在乎海棠花的多少心事
就像夏季的淺塘,軟軟綿綿,沒那么簡單交付淚水
一大團藍云飛過她的頭頂。又俯下親吻
唯一確定的是,只有秋日的葉不受管束
當它嵌身于泥潭中
也算是落了葉,接而歸根
我跟她秘密會晤,算計海棠花的一團白
借一借干涸的淺塘。在里面梳妝打扮
或假扮一只溺水的海燕,在藍云間撲騰救命
還有機會。最后一次約會
我們把猶稀爛的泥扶到枝干上
來年又會長出新葉
我這樣想
月色
今夜,我們談論月色
風都變得溫柔
我愛月色白的發(fā)亮,撒嬌地
把光打在蘆葦蕩
你愛被光打在蘆葦蕩下的影子,活像
纖細的女子,頭頂苗家銀飾
我們各愛各的。當然,我們愛的
同一種享受
是風徐徐吹來
我愛月光灑下,蘆葦蕩隨風舞動
你愛頭頂苗族銀飾的女子,軟如云絮
老鼠
我以小偷的目光窺瞰這世界
稚拙,遲鈍,還笨手笨腳
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到黑夜,但此刻
我是自由的
天上的月亮是我咬的
西湖的斷橋是我啃的
女人衣柜里的內(nèi)衣是我叼的
“還有什么是我不能偷的?”
直到苦楝落了葉
她把一顆白色糖果塞進溺水的玩偶里
我知道
我的報應來了
云和女人
云和女人在我的清晨駐扎
起初,她也以玉蘭的煙視媚行
彳亍著,去捕獲一朵云的芳心
北風很大,大朵大朵的云漏出肚皮
浩浩蕩蕩,再要死要活地愛著
在這不眠之夜
要把她此生經(jīng)過的山河、故人,和川流的人群
再悄悄愛一遍
每人一條河流
近日,我喜愛粉色
我就是一條粉色的河流
我的河流進入你的河流
我的心也要住進你的心里
我們彼此交換自由
把暗涌的情愫漫過河流兩岸
一日,鴿子傳來訊號
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和
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你將在你的河流
建一座堤壩
擁有水庫,懂得愛己
壞消息是,你將在你的河流
建一座堤壩
你不再流入我的河流
我將成為你下游中,不再起眼的一條
今日,我不再喜愛粉色
傍晚,風信子及其他
故作矜持,一束盛滿月亮的風信子靜坐斷橋窗前
恬適、沉靜、傾慕。女人的心思藏于此地。
霧氣氤氳,有時連呼吸都變得紛紛揚揚
思及以上癥狀,風信子開始品嘗蘋果:
不要大的,會愛的太滿
不要小的,不足以裝下堆山積海的念想
不要紅的,那樣的愛太過赤裸與熾熱
要一個大小適中,正好捧在手心。要一個
青色的,爽脆、酸甜,還帶點澀味
一定要在傍晚吃,因為那時的余暉還沒落下
一切應該都還來得及,這束風信子將在昏黃歸還月色
沉默在春色里不知去向
萬物不再緘默。如同一顆冰塊付出自己的青春
沉默從我的屋檐傾瀉而出
風在山巒的眼眶里打轉(zhuǎn),踉踉蹌蹌
我在山腰久坐不起
一次次沒過我的頭頂,繚繞用云霧形容
如同泉水與河流攀著腰肢漫過頭顱
我快要窒息了。鼻尖在鏡子前嘆了口氣
一陣波瀾成為一次消亡的過程
我不做沉默的大多數(shù),鳥兒也是,還有青草
用春色織一條裙撐。萬物鮮活起來
在死物裝作活物的世界里找出隱晦
需要多大的勇氣
長相遇
夕陽踱步。草木安靜得像一塊玻璃
晚風會以抒情的方式靜止不動
云朵零星漂浮在淺灘上
成為易碎的過往
一段晚霞系在羊羔角
埋頭一次,晚霞就跌落一寸
多少年了,你徒手種下的風信子
總是稱病不見好
而月光過于皎潔。枝蔓穿過幾束的光陰
輕輕摔在淺灘上
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