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文化的非遺思考

王子龍

（石家莊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5）

趙佗是燕趙大地石家莊區(qū)域的歷史名人，是2 000多年前從太行山下滹沱河畔走出的縱橫秦漢的一代梟雄。他奉秦始皇之命平定百越統(tǒng)一嶺南，又在秦末群雄并起的局勢中，立足嶺南建國南越，把中原先進文化帶入百越地區(qū)，積極促進漢越融合發(fā)展，成為嶺南百姓尊崇的人文始祖。又在西漢建立后，大義歸漢，維護了國家一統(tǒng)的千秋大義，成為一代雄風的諸侯王。趙佗在秦漢之際留下了彪炳史冊的豐功偉績和維護一統(tǒng)的家國情懷。趙佗先人冢作為重要的歷史遺存矗立在今石家莊市新華區(qū)趙陵鋪街道。趙佗是石家莊的驕傲，也是燕趙慷慨豪邁又大義凜然的精神范本。

而一段時期以來，趙佗卻沒有獲得史學界應有的關注，趙佗研究的廣度和深度也多有局限?，F(xiàn)有的研究多集中在趙佗開辟嶺南的事功等大視角的審視中，未能對趙佗文化的歷史特質和宣傳推廣進行系統(tǒng)深入的探究，特別是對趙佗文化傳承與發(fā)展的多元路徑也未進行深入詳細的探索?；诖耍疚膶⒁在w佗歷史為基點，把趙佗身上體現(xiàn)出的艱苦奮斗、和輯百越、心念家鄉(xiāng)、維護一統(tǒng)的千秋大義和家國大愛進行多角度的探索和挖掘，特別是將趙佗文化和戲劇、山歌、民間文學、口頭文學、雜技等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以下簡稱非遺）形式進行關聯(lián)思考，努力探索趙佗文化和不同的非遺傳承門類的有機結合。探索趙佗文化和非遺的結合，可以更好地宣傳推廣源遠流長的燕趙情懷和石家莊文化，也為做好河北石家莊區(qū)域的鄉(xiāng)土歷史教育提供新的思路。

一、偉哉南武帝

清末知名詩人丘逢甲在《朝漢臺》一詩中寫到：“呂雉不能臣，偉哉南武帝?！盵1]121這首詩也鐫刻在石家莊趙佗公園的豐德林碑刻上。短短的五言絕句，概括出了趙佗歸漢的歷史大義以及趙佗面對強勢的呂后所展現(xiàn)的堅定和頑強。全詩用“偉哉南武帝”結尾，熱情謳歌了趙佗縱橫捭闔、波瀾壯闊的一生。趙佗的家鄉(xiāng)是秦東垣縣，東垣的縣治是今石家莊市長安區(qū)東古城村。漢高祖劉邦時改東垣為真定，真定即今石家莊市正定縣。趙佗秦末奉秦始皇命和任囂一道征伐嶺南百越地區(qū)。經(jīng)過艱苦的征戰(zhàn)，任囂和趙佗平定了百越地區(qū)。秦朝在嶺南設立南海、桂林、象三郡，任囂被封南?？の?，趙佗被封南海郡龍川縣令。秦二世時，中原反秦起義風起云涌。南?？の救螄滩≈?，將一郡大事托付趙佗，并且交代了自己的政治遺囑，建議趙佗割據(jù)南?！?，自備待諸侯變”。《史記·南越尉佗列傳》載：

“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為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吳廣等州郡共興軍聚眾，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杰叛秦相立。吾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shù)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盵2]2967

趙佗在任囂的信任托付下繼任了南海尉，所以后世也稱趙佗為尉佗。趙佗本有嶺南優(yōu)先的戰(zhàn)略圖謀，又接受了任囂令趙佗自代南海郡尉的政治遺囑，遂果斷切斷嶺南和中原的通道，以番禺為都，東征西討，吞并桂林和象郡，形成了東到大海、西到夜郎的龐大獨立王國。史載“秦已破滅，佗即擊滅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2]2967。

秦始皇曾大規(guī)模從中原遷徙移民入住南越，中原移民和當?shù)卦∶裼捎谏盍晳T和文化差異所產(chǎn)生的矛盾沖突是擺在趙佗面前的大問題。由于趙佗本身就是秦時移民隊伍的軍事將領，所以他對于如何發(fā)展嶺南生產(chǎn)、協(xié)調移民和原住民的利益有著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趙佗執(zhí)政后，無論是龍川令還是南海尉，乃至后來成為南越王，趙佗都能夠安心發(fā)展嶺南生產(chǎn)，將中原先進農(nóng)耕技術和文化不斷引入嶺南，從而也獲得了嶺南人民的極大擁護。嶺南大地的中原移民和嶺南原住民，在趙佗治下得到了融合發(fā)展，促進了漢越民族融合，奠定了嶺南人文基礎。

二、蒼茫鎖趙陵

趙佗對嶺南發(fā)展的貢獻，和趙佗同時代的漢高祖劉邦有過高度評價。

“粵人之俗，好相攻擊，前時秦徙中縣之民南方三郡，使與百粵雜處。會天下誅秦，南海尉佗居南方長治之，甚有文理，中縣人以故不耗減，粵人相攻擊之俗益止，俱賴其力。”[3]17

中縣人，就是中原移民，南方三郡就是嶺南三郡，趙佗的治理甚有文理，所以中原移民和粵人都得到了很好的發(fā)展。

西漢建立后，面對孤懸?guī)X南的南越，高祖沒有選擇秦始皇派兵平定的策略，而是派中大夫陸賈這一文士攜丹書鐵券來冊封趙佗，游說其和平歸漢。陸賈以真定的趙陵為談判核心，趙佗感念趙陵和家鄉(xiāng)風物，遂在番禺豎起朝漢臺，大義歸漢，去帝號，接受高祖冊封，成為漢南越諸侯王。呂后時，南越和朝廷的關系有了波折，呂后起兵征伐南越，但未能越嶺就傷病不斷。趙佗則以南越精兵北出五嶺，攻下長沙國數(shù)個邊邑，然后主動撤軍，威震中原。至呂后死，文帝即位，再遣陸賈來南越。趙佗感念家鄉(xiāng)，再度接受冊封，稱臣歸漢。趙佗先冢也就是在文帝的關照下，按諸侯王規(guī)制整修為趙陵，四時派員祭祀，且駐軍把守，漸成村落。

“至孝文帝元年，初鎮(zhèn)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為意，喻盛德焉。乃為佗親冢在真定，置守邑，歲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盵2]2967

由皇帝下旨重修的趙陵，從此成為了區(qū)域中心，在趙陵周圍聚攏了越來越多的人口。后因趙陵所在是真定通往獲鹿（鹿泉）、井陘等周邊大縣的驛道經(jīng)過處，設有驛站，商旅往來越加繁華，就形成了趙陵鋪，趙陵鋪原歸正定縣，后歸獲鹿縣，2001年3月區(qū)劃調整為石家莊市新華區(qū)趙陵鋪鎮(zhèn)，現(xiàn)為趙陵鋪街道。趙陵規(guī)模宏大，占地遼闊，在歷史上曾是覆蓋石家莊市區(qū)北部的龐大建筑群。趙陵之上遍植柏樹，柏樹森森，煙雨蕭蕭，成為當?shù)匾淮竺麆?。清朝詩人梁清標寫到“夜雨空山行旅過，趙陵煙樹莽瀟瀟”[4]65。今天趙陵尚有兩座封土墳冢遺存，當?shù)厝怂追Q“雙疙瘩”，在圍繞遺存所修建的趙佗公園內。趙佗的歷史功績和趙陵千百年來壯麗的風光，以及趙陵鋪古驛道的繁華，都為歷代文人吟詠趙佗積淀了大量素材，也為趙佗文化的繁盛奠定了基礎。

三、趙佗文化的非遺屬性

趙佗文化是指由趙佗歷史所建構和派生的，由趙佗故事、趙佗精神、趙陵風物、趙佗詩詞以及燕趙情懷等多種文化內涵和精神特質所共同交織成的文化體系。其中故事、傳說和歷代吟詠趙佗的詩詞，作為一種以非物質形態(tài)傳承至今的文化遺產(chǎn)，具有豐富的歷史內涵，濃縮著趙佗開拓進取、慷慨大義的文化特征，同時又具有時代意涵，彰顯出愛國、愛鄉(xiāng)、愛民、愛和平的時代主旋律，特別是趙佗詩詞還兼具詩詞美學的傳統(tǒng)表達，蘊含豐富的文學和歷史價值。趙佗文化盡管尚未被整體認定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但關于趙佗文化的種種延伸和拓展已經(jīng)成為非遺的重要元素。趙佗文化的意蘊內涵已經(jīng)充分融入戲劇、山歌、口頭文學等這些非遺門類。非遺的傳承發(fā)展也推動了趙佗文化的推廣與傳播。這些與趙佗文化結合的非遺成果的認定，成為宣傳推廣趙佗文化的重要載體，所以趙佗文化有著非常廣闊的非遺發(fā)展空間。

國際上有通行的非遺認定標準，根據(jù)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公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指被各群體、團體、有時為個人所視為其文化遺產(chǎn)的各種實踐、表演、表現(xiàn)形式、知識體系和技能及其有關的工具、實物、工藝品和文化場所。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法》規(guī)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傳并視為其文化遺產(chǎn)組成部分的各種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形式，以及與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形式相關的實物和場所。包括：（1）傳統(tǒng)口頭文學以及作為其載體的語言，（2）傳統(tǒng)美術、書法、音樂、舞蹈、戲劇、曲藝和雜技，（3）傳統(tǒng)技藝、醫(yī)藥和歷法，（4）傳統(tǒng)禮儀、節(jié)慶等民俗，（5）傳統(tǒng)體育和游藝，（6）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根據(jù)聯(lián)合國和我國的非遺認定標準，可以看出，趙佗文化具有典型的非物質的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形式。趙佗文化所蘊含的趙佗故事、趙佗精神、趙陵風物以及燕趙情懷等多種文化內涵，已延展到多種民間文藝形式，在傳統(tǒng)文學、書法、戲劇、雜技、民俗等方面，都能看到趙佗文化的流轉與傳承。從保護和開發(fā)趙佗文化、宣傳推廣趙佗精神、規(guī)劃趙佗詩詞相關的非遺主題公園等方面，都應當對趙佗文化進行非遺角度的研究與探索，以期盡早實現(xiàn)趙佗文化的非遺傳承。

但是在趙佗文化整體認定為非遺的過程中，也存在不小的困難和障礙。由于趙佗文化的內涵意蘊和外延擴展的復雜性，目前還沒有組織和機構將趙佗文化作為非遺來進行申報和推介。但是換個思路，趙佗文化里包羅萬象的意蘊內涵，完全可以和現(xiàn)有的非遺門類相結合，使趙佗文化融合進一個或幾個非遺平臺進行推廣。或者將趙佗文化分解，以其中某個門類單獨作為非遺來進行申報和推廣。

諸如將趙佗文化中的詩詞作為一個門類來獨立考慮非遺的發(fā)展。趙佗詩詞文化是以歷代吟詠趙佗的詩詞為主的文化。趙佗詩詞文化是從詩詞本身延伸和衍生出的整體反應趙佗精神的文化，趙佗詩詞文化完全可以作為一個意蘊豐富的有機整體，和現(xiàn)有非遺傳承形態(tài)相結合，來擴展趙佗文化非遺傳承的多元路徑。趙佗詩詞文化是古典詩詞中的杰出代表，但又具有一般詩詞作品所不具備的豐富的史學內涵和文化指標，這些詩詞之上蘊含的歷史元素能夠在民歌、戲劇等多種典型的非遺形態(tài)中得到充分發(fā)揮。

四、趙佗文化的非遺應用

趙佗文化在現(xiàn)有的非遺門類中已經(jīng)有了較為成功的應用案例，在尚未成為非遺的門類中也具有良好的非遺發(fā)展方向，比如包含趙佗文化元素的客家山歌，國家級傳統(tǒng)戲劇非遺傳承人裴艷玲和歐凱明主演的京劇《趙佗》和粵劇《南粵宮詞》，趙陵所在地新華區(qū)趙陵鋪村火流星等民間雜技等。

（一）客家山歌

在贛南、粵北、閩西等地流傳的客家山歌，入選了第一批國家級非遺的名錄。山歌是客家人祖?zhèn)鞯拿耖g說唱藝術，配曲有詞，其中歌詞就屬于詩詞范疇?？图蚁茸媸莵碜郧爻闹性泼?，在秦時隨趙佗開辟嶺南而進入南越地區(qū)?？图胰藦V泛分布于贛南、閩西、粵北等地，客家山歌也集中流傳于嶺南的河源、龍川、惠州、韶關、梅州等地，山歌的傳唱范圍基本和趙佗主政龍川縣、入主南?？?、建立南越國的軌跡相同。河源當?shù)赜屑o念趙佗的越王山，客家人多在越王山唱響山歌紀念趙佗。山歌中多以趙佗開辟嶺南和輯百越為謳歌對象，反映了客家先祖從中原隨趙佗遷徙嶺南和當?shù)厝诤习l(fā)展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過程，獨具客家情懷，山歌將趙佗文化元素和客家文化完美融合，謳歌紀念了趙佗這位嶺南人文初祖。

趙佗之后，客家人歷代均有遷徙，客家山歌也隨著客家人的腳步唱遍了嶺南，趙佗文化也隨著山歌在嶺南山川間回蕩?？图胰藢w佗的感念情懷在山歌中得到了很好的傳承?？图疑礁枋强图胰说目陬^文學，內容豐富，語言生動，而且歌詞結構嚴整，韻律和諧，具有富含原生態(tài)氣息的詩詞美感，歌詞每句多為7個字，且一二四句押韻，韻用平生韻，這和格律詩詞一脈相承?？图胰说淖嫦茸灾性舷拢M入南越之后多是聚族而居，守望相助。所以他們的方言得以世代傳承，客家方言中多保留古漢語的語音和語匯特點，是研究古漢語的活標本?？图疑礁韪柙~中也多保留古漢語的特點，成為研究古詩詞古音誦讀的經(jīng)典文本。客家山歌從詩歌角度來說，屬于口頭相傳的詩歌文學?？图疑礁璧姆沁z認定，對于趙佗詩詞文化的非遺發(fā)展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

（二）京劇《趙佗》

裴艷玲是享譽全國的戲劇藝術大師，兩度獲得梅花獎，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傳統(tǒng)戲劇的傳承人。裴艷玲立足河北深挖趙佗文化的精神內涵，親自編導并主演了京劇《趙佗》。全劇從青年趙佗別母出征，一直演到趙佗老年大義歸漢，即使在真定趙陵受到呂后毀壞時，也以民族大義為先，維護漢越和平，終成一代百歲名王。全劇憑借裴艷玲精湛的唱功演技，用傳統(tǒng)戲劇的形式將趙佗開辟嶺南、和輯百越、南越稱王、母子情深、千秋大義等情節(jié)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將趙佗身上的燕趙風骨和河北文化尚情重義作了生動詮釋，這也是非遺傳承人用非遺手段詮釋趙佗精神的一次成功嘗試。

京劇《趙佗》受到了觀眾的熱烈好評，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觀戲高潮。這也正說明了趙佗文化宣傳推廣的意義所在，反映了河北人民乃至全國人民對這位縱橫秦漢的百歲帝王有著極大興趣和深深敬意。京劇《趙佗》中的唱詞合轍押韻，文采盎然，飽含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是趙佗文化在當代戲劇中的再創(chuàng)作。如第二場一開始，初入嶺南的趙佗，大力促進中原移民和嶺南百姓通婚聯(lián)姻、和輯百越的一段唱詞：

我趙佗亦非仙道亦非神，

我也是七情六欲、有血有肉、活靈靈的一個人。

興起時，醇酒裂，傾杯豪飲。

春與夏，古與今，亦幻亦真。

明月朗，夜風清，好生安頓。

別用心，讓男女，游戲選親。

看慣了，沙場上，人頭翻滾。

長相憶，孩童時，和睦友鄰。

老與少，在田園，一瓢共飲。

春與秋，冷與熱，茅舍依存。

離故土，守邊境，關山險峻。

漓江水，南嶺風，美女如云。

為的是，興越國，繁衍不盡。

喜看這，月光下，秦越聯(lián)姻。

但愿得，人丁興旺，歲月如錦。

但愿得，風雨有避舍，炊煙舞和音。

相逢開口笑，秦越一家親。

就這樣有滋有味，一代一代，子孫滿堂，膝下成群。

整齊的句式，和諧的聲韻，伴隨西皮流水流暢緊張激情的演唱節(jié)奏，將趙佗和輯百越的心理活動作了生動描寫。從“看慣了，沙場上，人頭翻滾”，轉而想到“長相憶，孩童時，和睦友鄰”，這就由征戰(zhàn)的殘酷想到家鄉(xiāng)東垣的寧靜，也把趙佗愿洗干戈作太平的理想進行了戲劇形態(tài)的解讀。京劇《趙佗》的唱詞就是趙佗文化在當代的非遺形式的延續(xù)。由此可見，將歷代流傳于民間的趙佗故事改編成戲劇、民歌等非遺傳承形式，讓趙佗文化內化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組成部分，以非遺的形式對趙佗歷史文化進行再加工、再創(chuàng)作，從而讓趙佗文化得到進一步的保護與傳承。

（三）粵劇《南越宮詞》

在京劇之外，其他地方戲劇種的非遺傳承人也積極把趙佗文化、趙佗故事用戲劇和影視等形式進行傳承推廣。如廣州紅豆粵劇團排演的粵劇《南越宮詞》就是講述趙佗在嶺南和輯百越的曲折故事，全劇突出的就是一個“仁”字，通過廣東流行的傳統(tǒng)粵劇形式，把趙佗縱橫嶺南、真情流露、為嶺南百姓謀幸福的大愛仁心展現(xiàn)出來。廣州粵劇院又將《南粵宮詞》拍攝制作成電影，戲劇由舞臺走向銀幕。“《南越宮詞》主要角色由歐凱明、李嘉宜飾演。著名粵劇藝術家歐凱明，是中國戲劇梅花獎二度梅、上海白玉蘭獎獲得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影片中歐凱明飾演的趙佗，從志得意滿的壯年演到鶴骨霜髯的暮年，展現(xiàn)了南越王戎馬半生、復雜曲折的一生。”[5]京劇、粵劇這些傳統(tǒng)戲劇形式都是非遺的發(fā)展方向，歐凱明、裴艷玲等非遺傳承人也都積極實踐將趙佗故事和詩詞文化應用于非遺戲劇，所以通過趙佗故事和戲文之間的轉換，實現(xiàn)趙佗文化在戲劇和影視中的推廣傳承?！赌显綄m詞》戲劇電影在廣州南越王宮博物館永久播放，已經(jīng)成為一張講述廣州歷史、謳歌南越王趙佗的城市名片，也帶動了趙佗歷史文化周邊產(chǎn)品的文旅融合發(fā)展。

無論粵劇、京劇還是河北梆子、石家莊絲弦等非遺劇種，都可以借鑒裴艷玲、歐凱明等非遺傳承人演出趙佗劇目的形式，將趙佗故事融于戲劇，將趙佗文化融于戲詞，讓趙佗文化和戲劇曲詞唱腔之間發(fā)生融合，讓趙佗精神在戲劇等非遺平臺得到更好宣傳推廣，也為趙佗文化的非遺傳承釋放出積極思路。

（四）趙陵鋪火流星

趙陵鋪火流星是石家莊趙陵鋪流傳的一種民間技藝。火流星歷史悠久，在趙陵鋪全民參與度高?；鹆餍莻鞒腥私?jīng)常在趙佗公園內，伴著千載趙陵揮舞火流星?；鹆餍窃?013年被列入“石家莊市第五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盎鹆餍恰北硌菪问绞恰耙粭l約一米半長的繩子，兩頭各拴一個拳頭大小的鐵籠，里邊裝上點著的木炭，把鐵籠扣好，表演者抓住繩子的中間，慢慢悠起來，越悠越快。火借風力，木炭燃燒，暗夜里劃出道道美麗的弧線，點點炭星隨風灑落”[6]59-62。

火流星這種兼具健身和表演功能的雜技技藝，在20世紀50年代曾經(jīng)大放異彩，成為了全體趙陵鋪人的驕傲。1953年曾到當時的河北省會保定參加全省民間文藝匯演。當時流傳著一句話“趙陵鋪的流星出了名了”[7]94-95。關于火流星的起源尚未有明確的說法，但可以肯定的是火流星能在趙陵鋪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和趙佗家鄉(xiāng)、趙陵所在這個文化符號分不開。筆者曾聽到當?shù)乩先酥v述火流星的技藝和趙佗行軍打仗相關，據(jù)說是趙佗深入嶺南千里行軍走夜路時，部隊用火流星開路和聯(lián)絡。當然傳說很難找到文獻佐證，但至少說明了火流星技藝和趙佗文化具有高度關聯(lián)?；鹆餍堑募妓嚾诤狭宋湫g、雜技、鑼鼓等脫胎于軍事的民間技藝元素，特別是把火融合進雜技表演中，凸顯了火流星對火的尊崇，這也與當?shù)亓餍械狞c燃柏樹枝趨吉避兇的“烤柏林火”習俗頗有淵源。所以趙陵鋪火流星這個民間非遺項目，可以看作是趙佗文化的廣義延伸。

（五）民間故事和口頭文學

除山歌、戲劇等形式外，趙佗文化可能的非遺發(fā)展方向還應向民間故事和口頭文學領域深入挖掘。趙佗的歷史故事和基于此的趙佗文化在很多民間文學方面都有著傳承，保留在口頭故事中的趙佗故事和相應的趙佗文化數(shù)量龐大，內容龐雜。比如在河北大地和嶺南山水之間都圍繞趙佗有著很多符合非遺要素的口頭文學作品。唐代傳奇故事《崔煒》[8]216-220就敘述了書生崔煒，因善良援助了乞食老婦，由此一連串機緣巧合，后墜入深井，救起白蛇，白蛇感恩送其入南越王趙佗墓，得到無價之寶陽燧珠，出來后崔煒在番禺通過陽燧珠成為巨富，還娶了和南越王趙佗關系密切的侍女為妻。陽燧珠一直是關于趙佗的民間傳說中的熱門話題，廣州的母親河珠江的得名也和這顆傳說中的珠子密切相關。

崔煒的故事不但在唐宋傳奇故事中流傳，甚至在越南的傳奇故事集《嶺南摭怪列傳》中得到了再現(xiàn)?！稁X南摭怪列傳》是越南歷史上重要的早期神話傳說和傳奇故事文獻，由陳世法在大約15世紀編纂。書中故事大都移植自中國神話傳說和傳奇故事，與中國古代史中的大事，特別是秦始皇南征百越、趙佗發(fā)展嶺南建南越國等密切相關。這些移植而來的中國故事尤其是關于趙佗的故事，已經(jīng)影響著越南信史的敘述。《嶺南摭怪列傳》雖是傳奇故事集，但很早就被幾乎和它同時代編纂而成的《大越歷史全書》引為信史?！?5世紀末，越南出現(xiàn)的一部以文言書寫的《大越歷史全書》，由吳士連等編撰，是研究越南歷史最重要的史書之一。該書在建構越南早期歷史時，從更早的漢文講史故事集《嶺南摭怪列傳》里引用大量材料，作為信史依據(jù)?！盵9]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越南作者在移植這些中國故事到越南時，除了將故事人物名稱、時空背景進行替換之外，還發(fā)生了基于故事和歷史人物的情感態(tài)度的轉換，正如有學者所說“：當這些中國民間傳說被移植或轉換成《列傳》中關于越南民族起源等故事時，其間發(fā)生著怎樣的演變；當一種敘述被置入另一種敘述后，在不同的語境下，原有文本怎樣被賦予完全不同的涵義，以服務于另一種敘述意圖；這些被轉換的故事，又怎樣影響著越南的‘信史’敘述。”[9]

通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民間故事在國家層面和國民文化生活中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嶺南的客家山歌，是植根于民間故事的歌曲反映，《崔煒》和《太平廣記》輯錄的傳奇故事，更是基于民間故事民間流傳的直接口頭文學表達，所以趙佗文化應多結合民間故事，將文化和故事融為一體。詩詞本身就具有故事的敘述功能，詩詞的背后往往包含可以作為民間故事的素材。像清著名詩人吳綺的詩句“上客何來真漢使，老夫原是舊秦人”①參見栗強《趙佗公園：吟唱雁聲千古的傳奇》，轉引自吳綺《尋朝漢臺遺跡》，載《燕趙都市報》，2018-12-16。。這種生動活潑表現(xiàn)趙佗見到陸賈后那種驚訝和親切，趙佗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老夫原是舊秦人”這種自信又幽默還充滿鄉(xiāng)愁的話語。詩詞中這種凝練故事的詩句不少，需要研究者不斷挖掘，盡可能延展非遺傳承的路徑來將趙佗詩詞文化與各種非遺形態(tài)發(fā)生聯(lián)動，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宣傳推廣和傳承趙佗文化，也才能將趙佗歷史、詩詞與文化旅游緊密結合，共同發(fā)展。

（六）主題文化公園

趙佗文化的非遺屬性決定了趙佗文化可以和許多非遺門類進行結合，共同推廣和發(fā)展。但任何形態(tài)的非遺傳承，都離不開具體的場所，也就是非物質文化傳承也需要一定的物質形態(tài)的場所支撐。圍繞趙佗文化打造和建設文化主題公園，可以很好地實現(xiàn)趙佗文化傳播的物質場所與非遺內涵相統(tǒng)一，將趙佗文化的宣傳推廣與促進地方旅游資源共同開發(fā)，打造文旅結合的發(fā)展模式。目前河北和廣東兩地已經(jīng)打造了一些趙佗文化主題公園，比如河北省石家莊市圍繞趙陵遺存建設的趙佗公園和廣東河源龍川縣圍繞趙佗初入嶺南擔任龍川令為主題的佗城文化遺址公園，還有廣州市圍繞南越王宮、南越王墓遺址建立的文博文旅融合發(fā)展的主題公園等。這些主題公園的建立，對于傳承和保護趙佗文化，拓展趙佗文化的非遺發(fā)展路徑具有重要作用。

石家莊趙佗公園的修建，就是為了保護趙陵遺跡、弘揚趙佗的歷史功業(yè)和精神文化，是石家莊第一所歷史紀念意義公園。公園位于中華大街和趙佗路交叉口東南新華區(qū)趙陵鋪趙佗先人冢旁。公園以沐浴了兩千載風霜的趙佗先人冢為基礎，全景式展示了趙佗文化的主要內涵?！肮珗@分為主入口景區(qū)、尉佗樓景區(qū)、豐德林景區(qū)和趙佗先人冢、和輯園、朝漢臺等六大景區(qū)。全園圍繞趙陵墳冢的遺存，進行不同區(qū)域的設計，通過雕塑、碑刻、牌樓、展廳等形式，突出了趙佗和輯百越、開辟嶺南、大義歸漢的歷史功績。趙佗公園主題突出，設計精巧，既有歷史遺跡，又有現(xiàn)代設計，游覽園中，可以對趙佗和南越風云有一個直觀感受?！盵10]特別是園中的詩詞碑刻，用碑刻形式展示存在于歷代吟詠中的趙佗的“豐德”，將詩歌非物質的精神內涵通過成規(guī)模的碑刻陳列在公園的顯著位置。這種把趙佗詩詞集中碑刻陳列的形式，也成為趙佗文化的良好宣傳推廣形式。趙佗文化相關的民間戲劇、民間故事、口頭文學等形態(tài)的傳播都可以依托趙佗公園豐富的景觀設計，特別是詩詞碑刻、趙陵煙樹等進行。趙陵鋪非遺項目民間雜技火流星的傳承人，就經(jīng)常在趙佗公園這個特定場所，進行著非遺技藝的演練。趙佗公園也可以作為宣講石家莊鄉(xiāng)土歷史的實踐課堂，讓學生走進這個場所，來感受趙佗歷史和文化，這就實現(xiàn)了物質的場所和非物質的文化在千秋而降的趙陵煙樹下相得益彰。

廣東省河源龍川縣佗城文化遺址公園依托已有2 200多年歷史的佗城遺跡開發(fā)文旅，積極宣傳趙佗文化，其中越王廟、越王井等古跡景點已經(jīng)成為趙佗文化文旅開發(fā)的標志性建筑。特別是佗城獨特的姓氏文化就是趙佗治理龍川、促進中原戍卒移民和嶺南百姓交融共處的見證?！耙粋€只有4.1萬人口的龍川縣佗城鎮(zhèn)竟然涵聚了179個姓氏，一個僅有2 000多人口的佗城村居然包容了140個姓氏。這179個姓氏和37座姓氏宗祠遺址的發(fā)現(xiàn)，就是當年南下秦軍在此駐扎、雜處、生息、繁衍乃至散行到嶺南和世界各地的歷史見證，是趙佗推行‘與越雜處’‘和集百越’政策的延續(xù)和結果，并從而使佗城成為嶺南文化與中原文化結合的發(fā)軔之地?！盵11]佗城當?shù)匾沧⒁獾搅擞觅⒊枪懦堑沫h(huán)境來進行鄉(xiāng)土歷史教學。廣州的南越王宮博物館等地也推出了趙佗和南越國文化的鄉(xiāng)土歷史課程，趙佗文化完全可以作為河北、廣東的鄉(xiāng)土歷史素材。佗城古城這類文化主題公園的建立，都蘊含和突出了趙佗的功業(yè)以及人文精神，宣揚了趙佗文化，為我們進一步探究趙佗文化的非遺傳承提供了新的思路。

無論是石家莊的趙佗公園，還是河源的佗城，都在現(xiàn)有條件下對趙佗文化的宣傳推廣和非遺傳承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受公園規(guī)模和保護傳承力度以及思路的影響，主題公園宣傳推廣趙佗文化的功能發(fā)揮得并不充分，造成的社會影響也不夠顯著。所以對于趙佗文化主題公園的未來發(fā)展，還應從數(shù)量規(guī)模、擺放位置、設計思路、主題展示、文旅開發(fā)、非遺實踐以及鄉(xiāng)土歷史教育等方向予以全面考量，比如改造和提升現(xiàn)有主題公園，擴大公園的數(shù)量規(guī)模，在趙佗一路南下的路徑之上和石家莊趙陵以及廣州南越王宮等重點位置，策劃布局一些有影響力的主題文化公園，依托公園和大中小學合作，推出系列鄉(xiāng)土歷史課程和教材，讓趙佗文化真正走進校園，在下一代的精神世界里扎根?？傊?，趙佗文化主題公園應盡可能結合趙佗文化的非遺發(fā)展方向，用物質的場所來固化非物質的文化，彰顯精神層面的情懷。

五、結語

趙佗文化具有非常典型的非遺屬性，可以從民俗、山歌、戲劇、口頭文學和民間技藝等多個非遺門類尋找非遺發(fā)展路徑。以河北石家莊為例，趙佗文化故事可以側重于口頭文學，也可以融化于山歌、戲劇中。石家莊可以圍繞趙陵所在，結合趙陵的歷史和趙陵鋪村落歷史，整理趙佗相關的民間故事，編排趙佗戲劇，整理和加工趙佗口頭文學作品。特別應該梳理歷代吟詠趙佗的詩詞，把趙佗詩詞推廣出來，作為非遺申報的重點。還可以圍繞趙陵所在，結合柏林莊等趙陵周邊的村落，挖掘整理和趙佗相關的民俗，作與趙佗文化相關的民俗非遺探索。還可以針對趙陵鋪火流星這一民間雜技，發(fā)掘趙陵周圍的民間技藝，結合趙佗文化共同推廣。在探索趙佗文化的非遺路徑時，一定要重視趙佗文化主題公園的建設，要依托公園的物質場所，來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與傳承。地方高等院校還應該依托歷史教學和人文通識教學陣地，宣傳推廣石家莊區(qū)域歷史文化和趙佗等歷史名人，通過鄉(xiāng)土歷史教學，培養(yǎng)宣傳推廣石家莊優(yōu)秀歷史文化的人才，引導大學生探索和實踐傳承區(qū)域歷史文化的多元路徑，做好趙佗文化的歷史宣傳和非遺推廣，把主題文化公園打造成鄉(xiāng)土歷史教學的實踐課堂，來固化和彰顯非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