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海港下的鄞州兩周青銅器探究

王宏宏

摘 要：文章通過對出土青銅器的類型分析，概括介紹了兩周時期鄞州青銅器的萌芽及發(fā)展，同時通過實物調查、文獻研究的方式，對江南地區(qū)青銅兵器的特色進行初步探討。這些青銅器的發(fā)展演變及大量使用充分說明了鄞州當時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已達到較高程度，是社會文明進步的有力證明。這些青銅器帶有獨特的地方特色，說明至少至春秋中晚期，百越地區(qū)的青銅器已形成了明顯的地方風格。

關鍵詞：鄞州;青銅器;探究

“鄞”是一個古老的地名。近年來，在鄞州（舊稱鄞縣，下同）境內發(fā)現的新石器時期遺址—蘆家橋遺址、董家跳遺址、康家園遺址，均可證實早在五六千年前先民們已在這塊富饒的土地上辛勤地耕耘，并留下了人類文明的足跡。鄞州的青銅時代，正值我國西周奴隸王朝（約公元前11世紀）到越國興滅的階段。研究這一時期的青銅器，對于證實和探索鄞州的歷史尤其是越國史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新中國成立以來，鄞州各地陸續(xù)出土了一些青銅器，但多數為非考古發(fā)掘所得，通過科學手段發(fā)掘的先秦墓葬的出土品更是寥寥。另一方面，越王勾踐以前的鄞州古代史除了一些傳說以外，在文獻記載上幾乎等于空白。因此，本文僅就鄞州出土的兩周青銅器，并結合其紋飾、器形進行初步的分析討論。

1 鄞州青銅器的萌芽及發(fā)展

20世紀80年代以來，鄞州文物部門通過三次規(guī)模較大的文物普查、復查對境內古遺址和古墓葬進行清理及研究，并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到目前為止，共發(fā)現先秦時期的大小遺址、遺存14處，出土了大量先秦時期有代表性的各類器物。特別是1984年清理洞橋鎮(zhèn)百梁村商代墓葬時，出土了一只呈灰白色、形狀像鴨的陶水壺，該水壺腹呈蛋形，大頭上端有敞口大嘴，頸與尾部連有扁帶形的把手，造型優(yōu)雅別致，通身印有細繩紋圖飾，該類早期印紋硬陶在寧波地區(qū)屬首次發(fā)現，代表當時高超的工藝水平。1987年曾調往日本國際都市博覽會展出，人們對其展現出的文化先進程度贊嘆不已。迄今為止，在鄞州境內的商代或商以前的遺址、墓葬中尚未發(fā)現青銅器遺存。

當時浙江境內的部分縣出土有先秦時期的青銅器，有冶煉或使用青銅器跡象的古遺址在全省也發(fā)現了多處。據有關專家預見，鄞州境內甚有可能出土這一時期的青銅器。1984年，首先在東錢湖上水村龍口山西周墓葬的清理中，出土了兩件銅編鐘，其中一件銅編鐘高28.8厘米，口徑12厘米，底徑15厘米（圖1）。長腔寬鼓式，有干而無旋，枚的間距甚大，作圓錐狀，舞面飾有云雷紋。結合有關資料分析，經浙江省、寧波市文物鑒定委員會鑒定，這兩件銅編鐘均屬西周晚期。

1986年，在開掘橫溪水庫導流河時，又發(fā)現了錢岙遺址，從暴露的堆積層斷面分析，下層屬西周時期，上層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當時縣、市文物部門曾組織力量對該遺址進行了小面積試掘，出土器物有石器、陶器、木質構件及原始瓷等36件器物，同時出土小件青銅器10件。其中從下層西周堆積層出土的青銅器為3件（圖2、圖3、圖4），上層春秋戰(zhàn)國堆積層中出土7件。錢岙遺址東西全長800米，當時因諸方面的因素，沒有對該遺址進行全方位的發(fā)掘。由于從地層上已經證明了上述青銅器遺存晚于殷商時期，可以說西周時期鄞州的青銅時代已經到來。

對比兩周時期的青銅器，不難看出西周和東周青銅器在數量上的差距。據統(tǒng)計，鄞州區(qū)出土的兩周時期青銅器共計71件，其中：樂器2件（銅編鐘）;兵器19件，有鉞、矛、劍、鏃、弩等;農具50件，有斧、臿、鋤、削、鏟、鑿等。對這些青銅器從時間、類別、用途上進行分析，可以看出以下三個發(fā)展特點：

第一，西周時期，鄞州青銅器發(fā)展步履緩慢，雖然當時已開始使用青銅器，但從出土的情況來看，畢竟數量不多。到目前為止，鄞州境內收藏的71件兩周青銅器中，屬西周時期的青銅器有5件，僅占總數的百分之七，不能與東周時期相提并論。這種發(fā)展的不平衡與當時的政治、經濟等因素有關。在春秋戰(zhàn)國以前，浙江地區(qū)尚未形成統(tǒng)一的國家政權機構，各地的青銅冶鑄業(yè)還僅僅停留在由分散的土著部落自行經營的階段，由此可見當時鄞州青銅器的發(fā)展并沒有多大的飛躍，這種狀況直到越國的崛起才得到較大的改變。

第二，進入春秋戰(zhàn)國時期，隨著越國的崛起強大，青銅鑄造業(yè)有了明顯的進步?！妒酚洝ぴ酵豕篡`世家》：“越王勾踐，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會稽，以奉守禹之祀?！蠖嗍?，至于允常。允常之時，與吳王闔廬戰(zhàn)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勾踐立，是為越王?！雹贀妒酚洝ぴ绞兰摇ふx》引《輿地志》云：“越侯傳國三十余葉，歷殷至周敬王時，有越侯夫鐔，子曰允常，拓土始大，稱王?！眲t謂稱王自允常始。越國自允常開始強大，至勾踐滅吳后，成為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橫行于江、淮東”并一度遷都瑯琊，稱霸中原。②在這樣的背景下，當時浙江的青銅器冶煉達到了鼎盛時期，全省出土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數量甚大，其中鄞州文物部門收藏的這一時期青銅器就達66件，境內各地均有出土，尤以兵器和農具為大宗。如云龍鎮(zhèn)甲村石禿頭出土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銅鉞、銅劍、銅矛、銅斧、銅削等，邱隘鎮(zhèn)邱二村也出土了戰(zhàn)國時期的銅斧，姜山鎮(zhèn)山西村出土了春秋戰(zhàn)國的銅矛，錢岙遺址春秋戰(zhàn)國堆積層中也出土了銅弩、銅削等。此后幾年中，在高橋鎮(zhèn)、洞橋鎮(zhèn)及橫溪鎮(zhèn)均出土了這一時期的青銅兵器和農具。另外，在鄞州廢舊物資公司金屬倉庫中也揀選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兵器和農具共計28件。由此可見其分布范圍之廣?！吨芏Y·考工記序》謂：“奧（越）之無镈也，非無镈也，夫人而能為镈也?！雹坂嵭ⅲ骸把云湔煞蛉巳私阅茏魇瞧?，不須置國工?！边B普通民間都會制造農具，可見其生產數量之巨。這些材料不僅充分反映了當時越地青銅器的高速發(fā)展，而且還能說明那時越地還有著發(fā)達的青銅冶鑄業(yè)?！秴窃酱呵铩份d：“干將鑄劍時，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橐裝炭?！雹芸梢娖湟话摺?/p>

第三，出土的青銅器主要為實用器，有斧、臿、鋤等農具，劍、鏃、弩等兵器，少見青銅禮器，說明越人將貴重的青銅器主要用來做兵器、農具等實用器具，而不是用來作禮樂器，從一定程度反映了當時因爭霸的需要，越國重視農業(yè)生產與軍事建設，也反映出越人務實的價值觀。

2 頗具地方特色的青銅兵器

李學勤先生曾指出：“中原青銅文化對周圍的影響，首先表現在禮器方面，至于兵器、工具等其他器物，邊遠地區(qū)常反映出明顯的地方特色，這是青銅器研究的一條規(guī)律?！雹輳嫩粗莩鐾恋那嚆~器來看，在春秋中晚期已形成了明顯的地方風格，青銅兵器是其典型的代表作。鄞州地處江南水網地區(qū)，當地土著民族習“以船為車、以楫為馬”。盛行于中原地區(qū)的車戰(zhàn)在這里是行不通的。所以，步兵是當地軍隊的主力，步兵需要適于近戰(zhàn)輕便而又鋒利的短兵器。因此，短劍在本地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

云龍鎮(zhèn)甲村石禿頭出土了兩把銅劍，一把殘，另一把通長59.4厘米，劍身長49.9厘米，柄長9.5厘米，寬5厘米，劍身起脊，呈柳葉狀，前鍔收斂，格作倒凹字形，莖作圓柱形，上有兩道凸起圓箍，莖末端有首。1982年10月，東錢湖湖底挖泥時出土了一把銅劍，通長40.5厘米，形如上式，前鍔所收略同，甚銳利，格亦作倒凹字形，圓莖上有兩道凸箍，格及莖上均有紋飾。該劍為古人御身之物，類似形制的銅劍在高橋鎮(zhèn)也曾出土了兩把。

從以上出土的青銅劍來看，其都有鑄造精良、造型別致、攜帶方便的特點，可刺戮，也可使用側刃左右劈砍，是一種在近戰(zhàn)中非常實用的武器。其不僅具有典型的地方特色，而且在工藝水平上也遠遠超過了同時期的中原諸國，在當時已是聞名遐邇。南京博物院原院長梁百泉先生在《國寶大觀》一書中介紹春秋戰(zhàn)國時的越國青銅兵器時曾提及：“特別是吳越國所鑄作的劍、矛等兵器，異常精致，名聞東周……‘遷乎其地而不能為良，地氣然也’。代表了當時青銅工藝的高超水平。”①《莊子·刻意》曰：“夫有干越之劍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寶之至也。”②足見當時越國之劍的珍貴。

鄞州出土的青銅兵器，最具地方特色的是云龍鎮(zhèn)甲村石禿頭出土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銅鉞（圖5）。該鉞正面高9.8厘米，背面高10.1厘米，刃寬12厘米，曲刃扁內式，體形縱向短于橫向，兩側外張，刃角超出側面的垂直線甚多。一面素面，另一面通體施紋飾，在邊框上方有兩條對龍，下部沿邊框線作狹長輕舟，上坐四人戴羽冠，雙手劃船，勾畫出一幅“以船為車、以楫為馬”的生動場面。該鉞出土后，引起了國內外有關專家極大興趣和重視。經鑒定，這種紋式的銅鉞在全國范圍內屬首次發(fā)現，頗具江南水網地區(qū)土著民族特色。其不僅充分體現了當時當地青銅器的高度發(fā)展，而且還對春秋戰(zhàn)國時期廣大越國周邊地區(qū)的青銅器紋飾及器形的演變起到了積極的影響。該鉞先后在日本國際博覽會、北京中國體育博物館、浙江省博物館及寧波市文物精品展覽中展出，并編入《全國文物精華辭典》，屬國家一級文物，在鄞州古代文化發(fā)展史的里程碑上刻下了它應有的痕跡。

矛、戈一類的青銅兵器，在鄞州的出土量不甚多，但也有一定的地方特色。云龍鎮(zhèn)甲村出土的銅矛形體狹長，前鋒銳利，兩葉較狹，隆脊凸棱至于骹相接處，長圓骹，骹上對應凸脊有一個圓形紐，銎口作內凹弧形，通長23.7厘米。姜山鎮(zhèn)也有以上類似的銅矛出土。該類銅矛盛行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均為本地流行的典型兵器。

從現有鄞州地區(qū)出土的青銅兵器來看，有以下幾點特色：①青銅器的數量不多，但工藝精美，鑄造出許多精美優(yōu)秀的作品。②春秋戰(zhàn)國時期當地青銅兵器的特征反映了江南地區(qū)典型的地域特色，如銅鉞上的羽人競渡紋傳遞出越人的龍蛇圖騰、鳥類崇拜及水上競渡等歷史信息，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③與中原地區(qū)的文化交流不斷加強，如韓嶺出土的青銅甬鐘與中原甬鐘相近，錢岙出土的銅削與中原地區(qū)的削不僅造型相同，長度也一致。

3 結語

鄞州出土的青銅生產工具主要品種有斧、鏟、削、耜、鋤等，尤以農具為大宗。出土的西周器物，形制與中原地區(qū)相差不大，少有地方特色。但其出土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工具，無論從數量上或其在青銅器中所占的比例，又或與同時期的其他地區(qū)相比，都是遙遙領先的。截至目前，鄞州出土的66件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中，生產工具占44件，為百分之六十六。《考工記》謂：“奧（越）地……山出金錫，鑄冶之業(yè)，田器尤多。”③由此不難看出當時青銅農具的生產數量之多，所占比例之大。而爭霸也同樣促進了青銅兵器的鑄造，鄞州出土的青銅兵器共19件，占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七，這些青銅兵器不僅種類齊全，而且工藝精湛。綜上所述，青銅器的發(fā)展與社會經濟、政治、軍事發(fā)展是密切相關的，正是在春秋爭霸的格局下，越國的統(tǒng)治者才大力發(fā)展青銅工具與兵器的鑄造，使越國的青銅器達到了鼎盛時期。鄞州大量青銅器的出土，充分說明東周時期鄞州生產力已得到了相當大的發(fā)展，從而成為越國爭霸的經濟基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