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山的光芒

高寶軍

跨過一條條溝，翻過一道道梁，沐著白云悠悠滿山谷的神韻，伴著《淚蛋蛋拋在沙蒿蒿林》的信天游，我回到了黃天厚土的大陜北。

汽車還在高速路上飛奔，寶塔山已進入我的視線。這座因唐代之塔而得名的山，目睹過黨中央在延安13年間，中國革命轉(zhuǎn)危為安并最終走向勝利的光輝歷程，它不再是一座地理概念上的山，也不再是一座建筑層面上的塔，而是中國革命圣地延安的標志和象征。

站在寶塔山上俯視，我看到了雄偉大氣的王家坪紀念館，迎風傲立的抗大紀念館，萬眾矚目的清涼山舊址，古樹參天的鳳凰山舊址，遠在橋溝的魯迅藝術(shù)學院，由西自東泛著清波的延河……

1

棗園是當年中共中央書記處所在地。我沿著兩旁長滿銀杏樹的水泥路，來到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老一輩革命家的舊居。

眼前是一孔孔依山鑿就的土窯洞，一方方窄小簡陋的土院子，一張張老得不能再老的床鋪箱柜和桌椅板凳。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毛澤東舊居的那盞油燈。

駐足凝視中，微弱的燈光下恍若搖曳出一個湖南漢子的身影。他以堅定的初心，睿智的思考，伏案寫就了《論持久戰(zhàn)》《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chǎn)黨》《實踐論》《矛盾論》《新民主主義論》《論聯(lián)合政府》等100多篇文章，科學總結(jié)了我黨正反兩方面經(jīng)驗教訓，成功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從窯洞里傳出的燈光，連接著井岡山的星星之火，接續(xù)著遵義會議的希望之光，傳遞著長征路上的照明之燈，點燃著抗日戰(zhàn)場的憤怒之焰，最終把全中國照得一片光明。

這就是窯洞里的馬列主義，這就是小山溝里的理論光芒。

2

延安革命紀念館是參觀者必去的地方。走進這個融紀念性、標志性、時代性和地域性為一體的紀念館，就如同走進了時光的隧洞。那些如火如荼的歷史畫面，那些艱苦卓絕的火紅歲月，那些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場景，那些如歌如泣的感人故事，均以現(xiàn)代聲、光、電、油畫、雕塑和多媒體等手段，生動傳神地展現(xiàn)在參觀者眼前。

“小小的那個紡車呀吱扭扭地轉(zhuǎn)，搖起了那個紡車紡線線。”夜晚，在延河兩岸閃爍著燈光的窯洞里，在灑滿月光的院子里，紡車聲伴著延河的流水聲此起彼伏，這是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的剪影。

1941年，由于日本侵略者的瘋狂進攻和“掃蕩”，及國民黨頑固派的軍事包圍和經(jīng)濟封鎖，使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抗日根據(jù)地財政經(jīng)濟遇到極為嚴重的困難。1942年底，黨中央提出了“發(fā)展經(jīng)濟，保障供給”的方針，號召解放區(qū)軍民自力更生，克服困難，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

紡線、開荒、養(yǎng)羊、燒炭……轟轟烈烈的大生產(chǎn)運動很快開展起來。就連昔日野草叢生、荊棘遍野、人跡稀少、野獸出沒的南泥灣，也變成了“平川稻谷香，肥鴨遍池塘；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的陜北好江南。

在楊家?guī)X舊居山坡下有片梯田，是當年毛澤東等幾位領(lǐng)導人開墾的菜地。一畦畦、一方方長勢茂盛的蔬菜彰顯著領(lǐng)袖們的情懷。我禁不住心生感慨：一個叫斯諾的美國記者稱中國共產(chǎn)黨具有的“東方魔力”“興國之光”，就是孕育于楊家?guī)X窯洞、形成于延安時期的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它是我們黨的傳家寶，是延安精神的重要內(nèi)涵。正是有了這種精神，才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斗志，最終以小米加步槍取得了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

順著楊家?guī)X的坡道往下走，陽光把小山溝照得暖意融融。我仿佛看到偉人們穿著打滿補丁的衣褲在院畔踱步，也隱約聽到“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的歌聲從對面山峁上傳來。

3

離棗園不遠的西山腳下，是1944年9月8日，毛澤東出席張思德烈士追悼大會并發(fā)表《為人民服務(wù)》重要講話的原址。

這個叫石峽峪的山溝已被綠色遮掩，張思德巨大的漢白玉塑像矗立在廣場中央，近旁是一面鐫刻著《為人民服務(wù)》講話全文的浮雕墻，山坡上“為人民服務(wù)”五個醒目的大字把半座山映得火紅。

雖然那孔炭窯奪走了張思德的生命，但他平凡而偉大的一生卻永遠活在人們心中。我久久仰望著張思德的塑像，對這位三次爬雪山過草地的紅軍戰(zhàn)士肅然起敬！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張思德同志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毛澤東濃濃的湖南口音久久在廣場上空回蕩。

毛澤東之所以要為一名普通戰(zhàn)士開追悼大會，就是要告訴大家：“我們的共產(chǎn)黨和共產(chǎn)黨所領(lǐng)導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比娜鉃槿嗣穹?wù)這一根本宗旨，在共產(chǎn)黨人的血脈中要世代傳承。

此刻，我不由得想到楊家?guī)X毛澤東舊居墻上掛著的一張照片，想到著名作家石英的一段描寫：“窯洞里沒有人。我只在毛澤東的房間墻壁上看到一張照片：一個老漢與領(lǐng)袖并排站立，前面是兩個打腰鼓的姑娘。誰也沒有居高臨下，誰也沒有謙卑不安；誰也沒有恩賜于人，誰也沒有受寵若驚。領(lǐng)袖和平民臉上的表情都那么安詳，就像春風掠過渠水后水面的波紋那么自然；就像秋熟的玉米棒和玉米皮之間的關(guān)系那么和諧，那么相依相存?！?/p>

巍巍寶塔山永遠聳立在我的心頭，滾滾延河水永遠流淌在我的夢里，偉大的延安精神永遠是我安頓靈魂的精神故鄉(xiāng)！●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理事）（責任編輯：王錦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