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語學社百年回眸

100 年前，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在上海創(chuàng)辦第一所培養(yǎng)革命干部的學?！鈬Z學社。這里的不少學員在校期間，曾積極投入工人運動，并參加“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紀念活動和散發(fā)革命傳單，其中的陳為人、雷晉笙等還兼任黨組織創(chuàng)辦的滬西工人半日學校教師。如今，追憶這個紅色學府的非凡歷程，就會對上海的城市精神有更深的感悟。

外國語學社教室復(fù)原場景

以公開辦學為掩護

1920 年夏，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成立伊始，就著手在上?；I建團組織。俞秀松作為黨組織最年輕的成員，承擔了這項任務(wù)。1920 年8 月22 日，俞秀松與施存統(tǒng)、沈玄廬、陳望道、李漢俊、葉天底、袁振英、金家鳳發(fā)起建立第一個青年團組織——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由俞秀松擔任書記，機關(guān)設(shè)于霞飛路漁陽里6 號（今淮海中路567 弄6 號）。

接著，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根據(jù)培養(yǎng)革命干部和輸送進步青年赴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chǎn)主義大學（簡稱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的需要，在上海創(chuàng)辦外國語學社。根據(jù)《彭述之回憶外國語學社的情況》的闡述：“創(chuàng)辦東方大學的決定剛作出，陳獨秀就從維金斯基（按：即維經(jīng)斯基）那里知道了。一俟得知這個消息，他立即委托楊明齋在漁陽里6 號籌辦中國共產(chǎn)主義中央小組外國語學社，并以最緊急的方式當面或者寫信……讓盡可能多的社會主義青年團員們停止一切工作到上海來，為留學莫斯科做準備?！?920 年9 月28 日、30 日，上?！睹駠請蟆吩谛涯课恢脙纱蔚浅觥锻鈬Z學社招生廣告》：“本學社擬分設(shè)英法德俄日本語各班，現(xiàn)已成立英俄日本語三班。除星期日外每班每日授課一小時，文法課本由華人教授，讀音會話由外國人教授，除英文外各班皆從初步教起。每人選習一班者月納學費銀二元。日內(nèi)即行開課，名額無多，有志學習外國語者請速向法界霞飛路新漁陽里六號本社報名?！?/p>

外國語學社以公開辦學為掩護，學員主要由相關(guān)人士和團體推薦。經(jīng)推薦入學者無需付費，《曹靖華談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早期情況》說：“我在這個外國語學社學習，既沒交學費，也沒交飯費和宿費，全是S.Y. （按：即社會主義青年團）包了?！?/p>

三十余位學員入團

外國語學社由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成員楊明齋負責，俞秀松兼任秘書（校長助理）。相關(guān)人士和團體都積極向外國語學社推薦學員，如在1920 年10 月，劉少奇經(jīng)長沙船山學社社長賀民范介紹成為青年團員，旋赴申城入學；任弼時、蕭勁光等，由毛澤東和湖南俄羅斯研究會介紹自湘抵滬；汪壽華、華林等經(jīng)陳望道、俞秀松介紹，由浙江來上海；吳葆萼、蔣光慈等經(jīng)陳獨秀介紹，從安徽到了黃浦江畔。

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在外國語學社發(fā)展了三十余名團員。在團內(nèi)，俞秀松每周安排一次政治報告會，他常自己登上講臺，也請陳獨秀、李達、楊明齋等作演講，包惠僧的《黨的“一大”前后》回憶：“報告的內(nèi)容多半是由黨規(guī)定下來的，俞秀松作的報告較多。”

1961 年5 月，蕭勁光重回漁陽里6 號

曹靖華的《關(guān)于上海外國語學社》回憶：“我們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學習，地點是漁陽里六號。我同劉少奇、任弼時、蕭勁光、蔣光慈（那時叫蔣俠僧）、王一飛等都是同班同學。那時，我們幾十人在一個大教室上課。課外分成三個小組，即安徽、湖南、浙江等。劉少奇、任弼時等是湖南的，王一飛是浙江的。我是河南的，只我一個，不能成組，所以編入安徽小組”，“我們在外國語學社自己看《共產(chǎn)黨宣言》”，“五一節(jié)時，還參加青年團組織的撒傳單等活動”。

《周伯棣回憶外國語學社的情況》說：“我到漁陽里6 號外國語學社學習是在1920 年11月20 日至1921 年5 月份”，“俞秀松寫信給我，叫我到上海半工半讀，我就從杭州到上海，進了外國語學社學習俄文，記得我當時就和俞秀松兩人住在亭子間里”，學員“大部分是住在外面的，只有一小部分住在6 號”；他還提及：“俞秀松叫我管圖書，每月有陸元工資。聽說這筆錢是沈雁冰等同志的稿費，用這筆錢買了許多書”。外國語學社的圖書室，可算黨組織創(chuàng)辦的第一個圖書館。

漁陽里6 號舊影

漁陽里6 號為兩樓兩底的舊式石庫門房屋，大門以石料做門框、烏漆實心厚木做門扇，兩側(cè)為磚砌方壁柱懸垂，門額刻著“惟德是輔”四字。當年，樓上為辦公室和宿舍，樓下為教室。許之楨的《關(guān)于漁陽里六號的活動情況》回憶：“劉少奇、柯慶施住在樓上廂房。住在那里的人有的睡棕繃床，有的睡板床，也有的就睡地鋪……劉少奇也在別的地方住過，有時與蕭勁光住在一起。俞秀松、李啟漢住在樓上廂房亭子間，并放有油印機。楊明齋住在樓上灶披亭子間，是中俄通信社辦公的地方，放有寫字臺一只，樓下中廂房是吃飯的地方。”隨著人數(shù)的增加，原有宿舍越來越擁擠，劉少奇主動與部分學員在附近另覓住處；他們每人一個月的生活費僅五元六角，常五人包四人的飯分著吃，省下一份飯錢用于買書報。

革命前輩確立初心

當年外國語學社部分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團員合影（后排中為俞秀松，前排左為羅亦農(nóng)）

外國語學社除了提供外語教材，還把李漢俊翻譯的《馬克思資本論入門》、陳望道翻譯的《共產(chǎn)黨宣言》作為必讀書籍。蕭勁光的《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回憶：“我們在這里除了學習俄文，還聽講馬列主義的課。我讀的第一本馬列的書就是外國語學社發(fā)的《共產(chǎn)黨宣言》，書的封面上有一個大胡子的馬克思像。對《共產(chǎn)黨宣言》我們讀起來很費解，盡管字都認得，但好些術(shù)語不明白。書是由陳望道翻譯的，馬列主義課也由他主講，每個星期日講一課。”在他的《憶早期赴蘇學習時的少奇同志》中談到外國語學社時則說道：“少奇同志一心撲在學習和工作上……我們不住在一起，但看見他的時候，多時在學習俄文、閱讀《共產(chǎn)黨宣言》、思考著中國革命問題。”

在授課老師中，教俄文的是楊明齋、維經(jīng)斯基的夫人庫茲涅佐娃；教法文、日文、英文的分別是李漢俊、李達、袁振英。后來，庫茲涅佐娃隨丈夫回國，外國語學社又延聘老同盟會員王維祺之女王元齡教俄文，《王元齡回憶外國語學社的情況》說：“我在這里教書時，教室在樓下客堂，黑板掛在中間，黑板面朝東。學生約有三十人，課桌放得很擠，中間有兩條走道，里面課桌緊靠六扇平門，平門是關(guān)著的?！?/p>

學員們一般半天上課、半天自修工或做工，常進行政治學習，每周參加一次報告會或演講會。一些學員曾參與工運工作，并協(xié)助黨組織創(chuàng)辦的中俄通信社抄寫、油印和校對稿件，還為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創(chuàng)辦的《勞動界》周刊撰稿。包惠僧的《黨的“一大”前后》回憶：“當時黨的一些公開的或半公開的集會，如：李卜克內(nèi)西、盧森堡紀念會，紀念五一勞動節(jié)、馬克思誕辰、‘三八’婦女節(jié)等集會都是在這里舉行?！?/p>

楊明齋的辦公室兼臥室

可以說，許多學員都在外國語學社期間，完成了思想上重要的轉(zhuǎn)化，踏上了革命道路。而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劉少奇早年在此，不僅確立了堅定的馬克思主義信仰，這里新型的學習方式也為他在新中國成立后提出“兩種勞動制度、兩種教育制度”奠定了理論基礎(chǔ)。

群英薈萃永留盛譽

外國語學社學員總計有六十余名，其中有不少后來成為中國革命的杰出人才。從1921 年2 月開始，劉少奇、任弼時、羅亦農(nóng)、蕭勁光、王一飛等三十余名學員陸續(xù)離滬，赴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955年許之楨回憶早期青年團在上海漁陽里6 號活動及原址布置情況》說：“優(yōu)秀青年團員到莫斯科東方大學去學習，分三批走……”

那時，中俄之間交通受阻，而初創(chuàng)的莫斯科東方大學條件也比較艱苦。蕭勁光的《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回憶：“在外國語學社負責的是楊明齋。那是一個挺和藹可親的山東人，俄語說得很好”，“我們這些人去俄國學習，都是通過他的關(guān)系聯(lián)系的”。

隨著許多學員赴蘇俄，外國語學社基本完成使命。然而，在1921 年7 月15 日，上?！睹駠請蟆啡缘浅觥锻鈬Z學社添招新班》廣告：“本社添招英文、俄文、法文、日文學生各一班。有志向?qū)W者，請即至法界霞飛路漁陽里六號報名，每班報名者滿廿名以上即行開課。報名費一元；學費每月二元?！边@表明，它的活動延續(xù)到了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前后。

外國語學社是一所群英薈萃的學校。在現(xiàn)知姓名的學員中，既有早期黨的重要領(lǐng)導人羅亦農(nóng)（歷任中共上海區(qū)委書記、江西省委書記、湖北省委書記、中央臨時政治局常委，1928 年4 月犧牲），也有早期黨的重要干部謝文錦（曾任中共上海區(qū)委委員、南京地委書記，1927 年4 月犧牲）、王一飛（曾任中共上海區(qū)委書記、湖南省委書記，1928 年1月犧牲）、吳芳（曾任中共上海閘北部委書記、山東省委書記，1930 年9 月犧牲）、雷晉笙（曾任中共河南省委秘書長、山東省委書記，1931 年4月犧牲）、梁柏臺（曾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司法人民委員部部長、最高特別法庭臨時監(jiān)察長、內(nèi)務(wù)部代部長，被譽為“紅色法律專家”，1935 年3 月犧牲）、陳為人（曾任中共滿洲省委書記，后在滬管理中央文庫數(shù)載，因勞累于1937 年3 月病逝）、任作民（曾任中共山東省委書記，1933 年2 月被捕，后經(jīng)黨組織營救獲釋，因在獄中遭酷刑身體受摧殘，1942 年2 月在延安病逝，時為中共中央西北局秘書長）、傅大慶（曾任中共南洋臨時委員會常委兼宣傳部長，知名的“紅色翻譯家”，1944 年7 月在北京從事黨的秘密電臺工作時被捕，抗戰(zhàn)勝利前夕犧牲）等，還有早期青年運動、工人運動領(lǐng)導人俞秀松、李啟漢、汪壽華等，以及翻譯家、作家、詩人曹靖華、韋素園、蔣光慈和經(jīng)濟學家周伯棣等；新中國成立后，劉少奇、任弼時、蕭勁光等擔任重要職務(wù)。

正如任繼寧的《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學習的爺爺任弼時》所敘述：“雖然學社只存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劉少奇、我的爺爺任弼時、羅覺(亦農(nóng))、蕭勁光、任作民、王一飛等眾多革命前輩早在留蘇前夕都曾經(jīng)在這里學習過……外國語學社也為前來上海的革命青年提供了一個較為安定的學習環(huán)境，系統(tǒng)地學習革命理論知識和外語(主要是俄語)，并在革命實踐中考察和挑選其中的優(yōu)秀人才到俄國進一步地學習馬克思主義學說，為中國的革命事業(yè)輸送精銳骨干?！?/p>

1958 年11 月1 日，劉少奇到漁陽里6 號視察，曾在東廂房的一張課桌后邊坐下，深情回憶往事，并無需感慨地說：“有些同志已經(jīng)犧牲了啊！”外國語學社鑄就的革命精神，將激勵當代青年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中國夢而努力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