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誦芬：不愿被稱作“殲-8之父” 等三則

顧誦芬：不愿被稱作“殲-8之父”

11月3日，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工程院院士、新中國飛機設計大師顧誦芬榮獲國家2 0 2 0 年度最高科學技術獎。顧誦芬建立了新中國飛機空氣動力學設計體系，開創(chuàng)了我國自主研制殲擊機的先河，被稱為“殲-8之父”。戰(zhàn)機一代一代更迭，老一輩航空人的熱情卻絲毫未減。首批大型運輸機運-20交付部隊，大型客機C919首飛成功……這些國產(chǎn)大飛機能夠從構想變?yōu)楝F(xiàn)實，同樣和顧誦芬分不開。

顧誦芬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父親顧廷龍畢業(yè)于燕京大學研究院國文系，是著名的國學大師；母親潘承圭出身于蘇州的名門望族，是當時為數(shù)不多的知識女性。他的名字取自西晉詩人陸機的名句“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

雖說家庭重文，但父親并未干涉兒子對理工科的喜愛，顧誦芬的動手能力也在玩耍中得到鍛煉?！额櫷埬曜V》中記錄著這樣一個故事：一日大雨過后，路上積水成河，顧誦芬“以烏賊骨制為小艇放玩，鄰人皆嘆賞”。

顧誦芬小時候有張照片笑得很燦爛， 因為他面前擺滿了汽車、火車、坦克玩具。1 0 歲生日那天，叔叔送來一架航模作為禮物，他高興壞了， 拿著到處飛，可惜撞過幾次后就沒辦法正常飛行了。父親見狀，就帶他去上海的外國航模店買了架質量更好的。玩得多了，新航模也有損壞，顧誦芬便嘗試著自己修理。沒錢買膠水，他找來電影膠片，用丙酮溶解后充當黏結劑；碰上結構受損，他用火柴棒代替輕木重新加固。

酷愛航模的顧誦芬從小立志要保衛(wèi)中國的藍天，使其將來不再受外國侵略。他始終記得1937年7月28日那一天，日軍轟炸中國二十九軍營地，當時他年僅7歲，親眼目睹轟炸機從頭頂飛過。

考大學時，他參加了浙江大學、清華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的入學考試，報考的專業(yè)全都是航空系，結果被3所學校全部錄取。因母親舍不得他遠離，他最終選擇留在上海。

1951年8月，顧誦芬大學畢業(yè)，進入航空工業(yè)局。

真正工作了，顧誦芬才意識到校園與社會的差距， 很多理論、技術他在學校壓根兒沒學過，只能自己摸索。顧誦芬最大的樂事就是在周末和節(jié)假日逛書店，看到航空技術相關的書，他就買回去仔細研究。

新中國成立后，蘇聯(lián)專家曾指導中國人制造飛機，但同時他們的原則也很明確： 不教中國人設計飛機。直到2 0 世紀6 0 年代末， 面對領空被美軍偵察機侵犯的威脅，顧誦芬?guī)ьI團隊自主設計出我國第一款高空高速戰(zhàn)機——殲-8。但沒過多久，在跨音速飛行試驗中，殲-8出現(xiàn)強烈的振動現(xiàn)象，飛行員的身體實在受不了。

為了找出問題在哪里，顧誦芬想到一個辦法——把毛線條粘在機身上，觀察飛機在空中的氣流擾動情況。但由于缺少高清攝影設備，顧誦芬決定親自上天觀察。作為沒有經(jīng)過特殊訓練的非飛行人員，他在空中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過載，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后機身，并與技術人員一起改裝。直到問題解決后，顧誦芬也沒有把上天的事情告訴妻子，因為妻子的姐夫、同為飛機總設計師的黃志千就是在空難中離世的。因為難以承受家人離世的悲痛，他曾和妻子承諾不坐飛機。

純粹、淡泊、甘做“無名英雄”，這是顧誦芬進入航空工業(yè)系統(tǒng)后一直保持的品格。80多歲高齡時他仍是一名“上班族”，早上進辦公室前， 一定要走到樓道盡頭把廊燈關掉；用完電腦后，他要拿一張藍色布罩蓋上防塵…… 他對名利也長期保持冷淡。一直以來，顧誦芬不愿別人稱他為“殲-8之父”，他說：“這是一個團隊的勞動成果，從設計師到試飛員，以及廠里的技術人員和工人師傅， 每一個人都為飛機獻過力?！保ㄎ?祖一飛，摘自環(huán)球人物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

溫陳華 中國甲胄復原第一人

還記得曾經(jīng)的熱播劇《長安十二時辰》和《清平樂》嗎？里面演員的鎧甲是中國唐宋甲胄復原第一人溫陳華參與制作的。很多網(wǎng)友留言：太酷了！

與鎧甲結緣，始于兒時的夢。溫陳華是看著《三國演義》《隋唐英雄傳》的連環(huán)畫長大的，里面凡是關于兵器甲胄的內(nèi)容，都是溫陳華的最愛。“我以前經(jīng)常做噩夢，在夢里不停地逃跑。而我穿過一次鎧甲之后，就再也沒有了，在夢里面我是無敵的?！闭n余時間他剪撲克牌，利用紙片比著連環(huán)畫上的樣子，剪下鱗形甲片，然后打孔、穿線，制作成鎧甲的樣子。雖然長大后迫于生計，從事了電腦維修的工作，但溫陳華業(yè)余時間全鉆進了修復鎧甲里。

2000年，溫陳華決定做出一套真正的鎧甲，而在動手做之前，他花了8年時間去搜集資料和學習手工技藝。因為他發(fā)現(xiàn)做一套鎧甲需要繪畫、雕刻、漆器、鍛打、皮藝、泥塑、編繩等多種技能，而且因為唐代明令禁止甲胄隨葬，所以大量的甲胄隨著歲月逐漸散失。為了收集資料，溫陳華幾乎走遍了全國的博物館，他甚至會去寺廟里的天王神像和武將身上尋找素材。溫陳華還經(jīng)常泡在圖書館收集資料，《武經(jīng)總要》《武備志》《歷代兵制》等古籍都被他翻遍了。

2008年，溫陳華終于開始親手復原第一套宋甲。最難的部分是鱗形甲片的制作，宋代鎧甲已經(jīng)失傳近700年，他只好到處搜集材料，終于找到了一張1毫米厚的冷甲片，并將其剪成了數(shù)千片小甲片。為了符合人體形態(tài)，每一片的弧度都有細微差別，需要鑄甲師一片片手工敲打成型。他花了3年時間，敲打了6000多個甲片，才完成甲片部分的制作。

“修復鎧甲這行在全國可能只有1000人吧，這些人90%都跟我學過。”在如今這個早已不需要金戈鐵馬的時代，正是由于溫陳華的熱愛，古老的鎧甲才能重新在當代復活。

張?zhí)焱?“重生”的音樂拾遺者

“如果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也一樣會選擇行至千里，去到遼闊壯美的北疆、林海茫茫的興安嶺和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呼倫貝爾， 那里有北方‘ 三少民族以及他們代代相傳的音樂‘寶藏?！敝袊魳穼W院博士生導師張?zhí)焱淌谡f。

自2005年起，張?zhí)焱畬⑷松壽E與尋找遺落的音調和厚重的民族歷史記憶重疊，開啟了民族民間音樂田野采風之旅， 搜集了大量鮮活資料。達斡爾族、鄂溫克族、鄂倫春族等少數(shù)民族因為沒有本民族的文字，所以民族音樂只能口口相傳，不夠直觀具象，傳承也存在斷鏈危機。而這些質樸、自然、豪放的民族音樂承載了大量的民族歷史文化記憶。保護北方人口較少民族的音樂，就是在保護民族歷史。

2015年年底，張?zhí)焱畮ьI團隊開始搶救這三個少數(shù)民族的瀕危傳統(tǒng)音樂?！盀醮骸笔沁_斡爾族民間的一種說唱藝術，一直流傳于嫩江流域的本族群眾中。金翠英是張?zhí)焱啻巫咴L的一位牧民大姐，受父輩影響，她自幼喜歡唱“烏春”。盡管孤身一人，生活拮據(jù)，金翠英仍自籌經(jīng)費成立了鄉(xiāng)“烏春”學會，傳承和傳播達斡爾族傳統(tǒng)歌舞藝術。張?zhí)焱看稳グ菰L，都會帶去一些衣物和資金。金翠英也會為她準備南屯食草牛羊肉、自家奶牛下的奶以及親手做的黏豆包。張?zhí)焱谂笥讶厍閷懙溃骸拔腋芏噙_斡爾族女性之間都建立了深厚友誼，乃至姐妹般的手足情?！?/p>

6年前，張?zhí)焱_診了乳腺癌。面對“粉紅殺手”的威脅，她將切身之痛轉化為執(zhí)著力量，采訪民間藝人、錄制唱段、整理曲譜、開設課程……在音樂世界被忽視的角落，張?zhí)焱畧猿至?6年。病愈后，她感慨道：“這段經(jīng)歷于音樂而言，是重生；于我而言，也是重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