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林繾向來很聽家里的話,唯獨讓她放棄賀衍,她做不到。如她所說,人是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意的,要是人真的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心,想愛上誰就愛上誰,想不愛誰就不愛誰,那這世上那么多的覆水難收,破鏡重圓是怎么來的?
(一)
“盯著誰看呢?讓你連吃都顧不上了?!?/p>
面前的沙冰被人挪了一下,林繾回過神來,咬著勺子往那邊揚了揚下巴,含糊道:“賀衍?!?/p>
林倦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賀衍,鼻梁上架著一副半框金邊眼鏡,盯著電腦在敲敲打打的。
“裝模作樣?!绷志豚止玖艘痪?,剛接手一個小公司就端起樣子來了,做給誰看呢。
林繾白了他一眼,沒有出聲,繼續(xù)往那邊看。林倦還欲再說,卻見賀衍忽然接起了電話,隔得太遠,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他邊說邊勾唇笑了一下,隨手摘了眼鏡。
林倦心里“呸”了一聲,回身準備拉著自家妹妹走,卻發(fā)現(xiàn)林繾早已經(jīng)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跑到賀衍身后,惡作劇似的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賀衍正說著話,猝不及防眼前一黑,他微微皺了皺眉,三言兩語結(jié)束了電話,等了一會兒,對方依舊沒有撒手的意思,他偏了偏頭,淡聲道:“玩兒夠了沒?”
“你真沒意思?!绷掷`撇了撇嘴,松開手,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賀衍不理她,打開電腦繼續(xù)工作,林繾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沒了耐心,一邊伸手在他電腦屏幕前劃拉了幾下,一邊把腦袋湊到賀衍跟前,嘟著嘴道:“賀衍哥哥,你看看我唄?!?/p>
賀衍這幾年都被她纏習慣了,皺眉看了她一眼,起身把椅子往后挪了一點兒,與她拉開距離。林繾也跟著把椅子挪了挪,繼續(xù)湊到他跟前,眨巴著一雙大眼睛說:“你躲什么呀,我還能對你做什么嗎?”
賀衍聞言眸光又落到她臉上,看進她的眼里,清清澈澈的,坦蕩又直白。趁他愣神的空當,林繾又往前挪了一點兒,一張臉貼近,若有若無的呼吸繚繞。賀衍這回沒有再后退,他表情十分平靜,垂下眼眸跟她對視。
兩人就這么相互看著,先穩(wěn)不住的倒是林繾,她雖然有些頑劣,心思卻簡單,對上賀衍的目光,不出半刻心里就開始打起鼓來。終于在臨界點的時候,她率先開口打破這緊張的氣氛:“問你個問題啊?!彼呎f邊直身坐起來,瞄了一眼賀衍,清了清嗓子,道:“最近有人拿著我的照片去網(wǎng)戀,還成功了,那這個對象,算我的,還是她的???”
賀衍還是淡淡地盯著她,沒有半分收斂,也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這回換林繾如坐針氈了,賀衍的目光其實很平靜,但她生生體會出一種張揚放肆來,被他盯得連耳根都開始發(fā)紅了。
調(diào)戲不成反被那什么,說的可不就是她嗎?
林繾終于忍不住了,磕磕巴巴地問了一句:“你,你看什么啊……”
賀衍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反而俯身湊近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不是你先看我的嗎?”他說。
這句話把林繾堵得愣住了,一時半會兒答不出話。正當林繾心里怦怦亂跳到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胳膊上忽然一緊,就被人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林倦瞪了賀衍一眼,拉著林繾走得飛快。林繾人被她哥拽著走了,眼睛還一直望著賀衍那邊。
“你平白去招惹他干什么?”她哥邊走邊罵,“你纏誰不好,偏要去纏賀衍。”賀衍比他們倆都要大一些,賀家跟他們家就在一個別墅區(qū),雖然沒有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歸還算是一塊兒長大的。但是賀衍這人從小就愛端著,話少人也冷,性格陰晴不定又記仇,典型的天蝎座,沒幾個人敢跟他玩兒,除了林繾這個缺心眼兒的丫頭,有事沒事兒總愛去招惹他。
林家和賀家在生意上一直是競爭對手,兩家人更是明里暗里都在較勁兒,今天我給你挖坑,明天你給我出難題的,相互看不上對方,連帶著也不許自家小孩跟對方有來往。
“要是爸知道了,準要罵死你。”林倦恨鐵不成鋼地伸手點了點林繾的腦袋,咬牙道,“哎,我說你老去招惹人家,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他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林繾竟然耿直地點頭承認了:“對呀,有這么明顯嗎,連你都看出來了?”
“什么?!”林倦一聽,簡直晴天霹靂,難以置信道,“什么時候開始的?是爸老了提不動刀了,還是你林繾飄了?”
林繾無所謂地聳聳肩,坦然道:“好幾年了?!?/p>
好幾年了都?林倦真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都怪他監(jiān)管不力,讓自己的妹妹走上了歧途。喜歡誰不好,喜歡賀衍!別提林賀兩家的競爭,就賀衍那個德行,林繾玩兒得過他?
“不行,趕緊給我打住?!绷志朕D(zhuǎn)身拉著她快步往回走,“賀衍這人太危險了,你必須換個人喜歡。”
換個人喜歡?林繾都聽笑了。
“聽到?jīng)]有?”林倦聽見她笑,又轉(zhuǎn)過身敲她的腦袋,“要是爸爸知道了,絕對打斷你的腿!”
直到林繾配合地點點頭,他才滿意地收了手。
(二)
自從知道了林繾的心思之后,林倦走到哪里都防著,他擔心賀衍萬一真把林繾怎么著了可怎么辦,然而他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別人都覺得他是杞人憂天,賀衍怎么可能看得上林繾這樣的丫頭。
沒兩天,圈兒里的朋友過生日,組織了聚會,在一個高端會所的露天小花園里,一群人都是二世祖,玩兒得也開,點了幾個陪酒的進來,打牌的打牌,玩兒游戲的玩兒游戲。
賀衍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但東道主是他的朋友許榭,他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就跟著去坐了一會兒。
賀家家世顯赫,賀衍又是獨子,將來繼承家業(yè)肯定沒跑了,周圍的人一個二個都要來跟他喝一杯,也有膽大的小姑娘往他跟前湊,看他長相斯文好看,以為他脾氣也好,伸手就搭上他的肩,嬌聲道:“賀公子,我們也喝一杯?”
賀衍端著杯子的手一頓,偏頭淡淡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眼神并沒有很可怕,卻把那個女人嚇得心里一顫,觸電般把手抽了回來,慌亂間打翻了手里的酒杯。
這一聲清脆的聲響瞬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小姑娘連聲道歉,一副要哭了的樣子,賀衍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擦酒漬,沒有任何表情。許榭是了解賀衍性格的,知道他陰晴不定,怕他發(fā)作,連忙去把那個女人拉開了。
這下在場的女人都不敢靠近他了,聚會舉行到一半,賀衍放下杯子起身準備走,門突然被人撞開。
“我來啦!”是林繾。
林倦在公司加班沒辦法來,她跑了一趟他的公司幫忙帶禮物過來,因此來遲了。
“繾繾!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許榭連忙把她迎進來。林繾是林倦的親妹妹,大家都是相熟的,她年紀小,但是性格開朗、活潑、有趣,于是就成了這群富二代們的團寵。
賀衍眸光微動,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林繾送了禮物,偏頭瞧見賀衍也在,頓時兩眼放光。
“小賀!你也在啊,好久不見了,想我了沒有?”她邊說邊往賀衍那兒蹦跶。
其實哪兒有那么夸張,也就一兩天沒見而已,她在賀衍面前幾乎沒個正經(jīng),天天變著花樣喊他,小賀,阿衍,賀衍哥哥,怎么順口怎么來。
今天的壽星許榭就在她旁邊,看見她往賀衍那兒跑,想到剛才有女人靠近賀衍差點兒出了事,連忙伸手想拉住她,結(jié)果慢了一拍,眼睜睜地看著林繾坐了過去。
“你來多久了啊?”林繾蹭過去,音樂聲有點兒大,她湊得很近。
賀衍頓了下,答了一句:“一會兒?!?/p>
林繾興沖沖地還欲再說,周圍有幾個人湊了過來,拉著她去玩兒游戲。
“繾繾,你哥哥呢?”有人伸手戳了戳林繾的額頭,笑著問她。
“他忙呢!有空可以到我家來玩兒!”林繾吐了吐舌頭。
林繾和林倦雖然親,但其實并不是同一個媽生的,所以長得不是特別像。林繾更像她的媽媽,眼睛大而靈動,鵝蛋臉,有點兒嬰兒肥,笑起來還有酒窩,很討喜,大家沒事都喜歡捏她的臉。
那幾個人捏她的臉逗她,她就笑著躲來躲去。賀衍在一旁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里的杯子,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上,看不清表情。
林繾躲不過了,腦袋隨意地往賀衍肩上一搭,嘟囔道:“再捏要收費了!”
賀衍不自覺地就皺起了眉,留心的人看到他的表情變了,以為他是不高興了,想去叫林繾起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說,一時間就沒人好意思開口。
林繾完全沒有察覺到賀衍的表情,腦袋在他肩上東倒西歪地動來動去,她有點兒渴了,隨手指了下茶幾上的飲料,叫賀衍:“賀衍哥哥,我要喝那個?!?/p>
賀衍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是一罐雞尾酒。林繾不能喝酒,兩口就醉倒,大家都是知道的。沒想到賀衍直接拿起來摳開拉環(huán)遞給她。
他知道林繾喝不了酒,這么做一定是故意的。許榭在一旁觀望很久了,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林繾沒注意,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后知后覺地覺得辣喉嚨,直起身湊近瓶身一看,一串英文弄得她頭暈眼花。
這下林繾徹底安靜了。賀衍伸手把她手里剩下的酒奪過來放到桌上,林繾甩了甩腦袋又靠回他的肩上,她喝了酒從來不鬧騰,就安安靜靜地窩著,周圍的人見狀,便也不再逗她。
沒想到那罐酒的度數(shù)還有點兒高,喝著不明顯,后勁挺足,林繾坐了沒一會兒漸漸開始上頭,她伸手捋了捋額間的劉海,直起身又坐起來,抬頭看到茶幾上的果盤,伸手端過來抱在懷里,有點兒沉,賀衍伸手幫忙扶了下。
她搖搖晃晃地伸手在盤里挑挑揀揀,選出一顆草莓,伸手遞到賀衍跟前,湊近他的唇,示意他張嘴:“啊——”
賀衍看了她一眼,沒有動。她不滿地微微皺眉,加重語氣:“啊——”
賀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擱平時,他肯定是要推開的,但鬼使神差地,他沒有,反而是俯身配合地張嘴咬住。舌尖一卷,含進嘴里,唇瓣有意無意地碰到她圓潤的指頭,看著像是在調(diào)情,讓人很是心猿意馬。
林繾看到他吃了,開心起來,抱著盤子又開始挑。她往那邊遞,賀衍就一個不落地張嘴吃,她喂多少,賀衍就吃多少,沒一會兒吃了小半盤。這時候有人起身離席,許榭連忙讓他把林繾捎上,一道送回家。
林繾開始不愿意,許榭蹲下來哄她:“你再不走,賀哥哥要讓你撐死了?!?/p>
賀衍聞言,臉上的表情難得有些異色,他微微別開臉。林繾偏頭看了看賀衍,不情愿地起身,嘀咕了一句:“那好吧,明天再來找你?!比缓蟊蝗朔鲋嵬崤づさ刈吡?。
許榭作為聚會的東道主,當然要出門送的。賀衍看著那幾人慢慢地出了門,林繾被拉著往前走,都不住地回頭往他這邊看。
他收回目光,伸手將面前杯子里剩的酒一口喝了,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許榭送林繾到路邊,囑咐朋友照顧好她,剛說完回頭,就看到賀衍也走過來了。
“你怎么也出來了?”
“家里有點兒事,先走,改天我請?!辟R衍邊說邊往這邊走,和先走的朋友對上視線,兩人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打個招呼。
他全程一眼都沒有看林繾,似乎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掏出車鑰匙往前面的露天停車場走。
果然,沒走兩步,林繾見自己被賀衍忽視了,就鬧起脾氣來。她急得一邊跺腳一邊伸出手指指著賀衍帶著哭腔道:“不行,賀哥哥要送我回家!”
賀衍聞言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她。許榭見狀,連忙上前去勸林繾,林繾就是固執(zhí)地指著賀衍不肯聽話。許榭自然不好真的叫賀衍送林繾回家,林家和賀家的恩怨,大家都是知道的。
他正欲再哄哄林繾,沒想到賀衍突然抬腳往這邊走過來。待走近,賀衍直接伸手握住林繾指著他的那根手指,用力往回一拽。林繾猝不及防地跌進他的懷里,賀衍順勢攬住她的腰抱穩(wěn)她。
許榭和要送林繾的那個朋友都看呆了,兩人剛才還以為賀衍要動手來著,沒想到……
“我送她回家?!辟R衍只丟下這句話,就帶著林繾走了。
剩下的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夜晚的風有些涼,林繾稍微清醒了一點兒,從賀衍懷里起來。她特別喜歡跟賀衍單獨在一起的感覺,她總覺得她眼里的賀衍和他們口中的賀衍,是完全不一樣的,賀衍明明就溫柔又親善,他們總是亂說。
淡淡的月光灑到兩人身上,天上的月亮很彎,像鐮刀一樣。
我不看月亮,也不說愛你,這樣月亮和你都被我蒙在鼓里啦。
林繾心里忽然就愉悅起來,這時有風拂過,她抓住賀衍的手,嘟起唇在風中親了一下。
“干什么?”賀衍伸手給她撥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聲音低低的,竟生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來。
“我剛才親了風一口,一會兒它就吹到你臉上了?!?/p>
總有一陣風會吹過我再吹過你,總有一個瞬間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零。林繾得意地想。
賀衍愣了一下,嘴角慢慢地勾出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來,他嘆了一聲,伸手捏了捏林繾的臉:“你是女孩子家,不能學這些。”
你又不喜歡我,我學什么你又不在乎。林繾在心里回了一句,低頭撥弄著賀衍系在腕間的一顆玉珠子。
她忽然想,要不向賀衍討個東西吧,以后形同陌路了,她還能有個想念。這么想著,她就開口說了:“賀衍,你送我個禮物吧?!?/p>
賀衍聞言一挑眉,問她:“那你想要什么?”
林繾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什么,她不經(jīng)意地低頭,看到他腕上那顆珠子,握著他的手看了看,說:“要不就這顆珠子?”
話音剛落,她又改主意了:“不行,這個好像很貴,不能要?!?/p>
賀衍低頭看了一眼,無所謂地伸手將那顆珠子解下來遞給她:“玻璃的,之前在夜市上買的,你喜歡就給你?!彼f得輕描淡寫,毫不在乎,那樣子就像在打發(fā)難纏的小姑娘。
林繾卻十分珍惜地接過來,滿心歡喜地收下了。
那晚她確實喝醉了,雖然沒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但神經(jīng)也變粗了,絲毫沒有察覺到,今晚的賀衍和以前的賀衍完全不一樣,雖然他依舊冷冷淡淡的,卻對她每一步都有求必應,遷就到別人根本想象不出來。
(三)
林繾為什么那么喜歡賀衍呢?即使他是那樣冷淡的一個人,即使根本得不到什么回應。許多人都無法理解。
林家沒有多余的兄弟姐妹,只有林倦和林繾兩個。林父一直以來都嚴厲且固執(zhí),生意也忙,很少管家里的事,林繾又不是林夫人親生的,更不會怎么管她,所以林繾幾乎是放養(yǎng)大的。
林繾喜歡過生日,又害怕過生日,因為每年的生日她都不自覺地要期待,但是每年都過得很糟糕。她其實一直很羨慕林倦,林倦生日的時候,林母會組織家里的保姆布置屋子,到處綁著氣球和鮮花,在他回家的時候,會有人端著點了蠟燭的蛋糕給他驚喜。林母、林父生日的時候,家里會有宴席和源源不斷的賀禮送到。
唯獨只有林繾,從小到大沒過過一個滿意的生日。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林父因為公司的事心情不好,家里人一起吃飯時,都不敢大聲說話。飯后,林倦把她拉到一個小角落,從包里翻出一塊慕斯蛋糕遞給她,偷偷地說:“繾繾你快吃,爸爸心情不好,不要被他們看到?!笔藲q對于一個少女來說,應該是個比較有儀式感的日子,但是過得那么冷清,她除了失望也沒太多情緒,直到看到林倦的這塊蛋糕,她忽然覺得好難過,自己過生日,吃口蛋糕都要躲起來偷偷吃。
那天晚上她特別難受,忍不住地想哭,等她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緒,電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外賣,給她送來了一個六寸的小蛋糕。
林繾這下蒙了,在家里問了一圈,都說不是他們送的。她提著蛋糕進了房間,剛關(guān)上門,登錄在電腦上的微信突然有人彈了一個視頻窗過來,她連忙跑過去看——是賀衍。
賀衍那時候在國外旅游,視頻里他那邊天還是亮的。幾人從小一起長大,林倦和他關(guān)系不好,林繾卻跟他合得來。賀衍向來冷冰冰的,別人跟他說了沒兩句就覺得聊不下去了,久而久之,都跟他疏遠了,只有林繾,他越是冷漠,她越是對他熱情大方。
“蛋糕收到了嗎?”他問。
原來是賀衍送的,林繾點點頭,心里有些雀躍。賀衍在那邊笑了一下,叫她把蠟燭拿出來插好點上,隔著電腦屏幕,賀衍給她唱了生日歌,然后叫她許愿。
林繾還是第一次聽到賀衍唱歌,感到得幾乎要哭了。她吸了吸鼻子,雙手合十,心里卻怦怦亂跳,不知道要許什么愿。她期待了這么久,終于有人如愿以償?shù)亟o她點蠟燭許愿了,她卻不知道要許什么愿望。
她迫不及待地吹滅了那根蠟燭,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安靜又清冷,但是她心里又暖又燙。賀衍在屏幕那邊沖她微微一笑,輕聲說:“生日快樂,林小繾?!?/p>
從此,賀衍在林繾心里便再也不一樣了。
那天趁醉從賀衍那兒要到了禮物,林繾特別開心,回家就戴到了手腕兒上。一連幾天,她都樂顛顛的,結(jié)果樂極生悲了。
林繾從來沒有想過,她也有被綁架的一天。她當時嚇得不輕,眼睛被蒙著,手被捆著,真的和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一模一樣,不過可能是因為驚嚇過度,她都忘記了哭,安安靜靜地坐著。不一會兒,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有人伸手摘了蒙住她眼睛的布條,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非常熟悉的臉,但是林繾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他的名字。
那人摘了布條,俯身湊到林繾面前,盯著她的臉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后點頭評論道:“嗯,幾年不見長漂亮了,姓賀的眼光不錯?!?/p>
林繾完全沒聽懂這人在說什么,反射性地把臉往后躲,故作兇狠地說:“綁人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要錢的話,就把我松開?!?/p>
那人聞言像聽到笑話一樣,笑了一會兒,然后湊到林繾面前,語氣低沉:“誰說要劫財了?”他伸手捏住林繾的下巴,似笑非笑:“哥哥是來劫色的?!?/p>
林繾一聽,嚇得臉色慘白。那人輕輕撥開她額前的劉海,偏頭對旁邊的一個小弟問了句:“他快到了吧?”
“從我給他發(fā)信息到現(xiàn)在,估計馬上就到樓下了?!毙〉苷f。
那人點點頭,把視線轉(zhuǎn)回林繾臉上,游移不定,又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思考:“該從哪里下手呢?”
林繾這下真的嚇傻了,瞪大眼睛動也不敢動。好一會兒,那人像是終于找到滿意的地方,伸手撥開她額前的劉海,在她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后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這人是瘋了嗎?林繾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那人舔舔唇,聽到樓下似乎傳來了動靜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沖林繾眨眨眼:“小妹妹,咱們后會有期?!?/p>
說完,帶著他的幾個小弟從另一個出口飛快地走了。他綁林繾就是為了挑釁,并不是想真的傷害誰。
賀衍找上來的時候,屋子里就剩下林繾一個人了,她盤腿坐在地上,正奮力地扭著手腕上的繩子,還不時用牙去咬,她身上原本潔白的短袖被蹭得略微有些凌亂。
賀衍快步走過去一把扶住她,林繾抬頭,看見是賀衍,立馬松了一口氣,趕緊把被綁著的雙手遞到他面前,委屈巴巴地道:“賀衍,你可算來了,嚇死我……”
“他碰你哪兒了?”賀衍冷聲打斷她,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
林繾并沒有察覺到他語氣有些不對,聽到他問就想起剛才的情形,心有余悸道:“我跟你說,他竟然親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兩片溫軟的唇瓣急切地堵住了,濕潤又溫熱,她當場驚呆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連掙扎都忘記了。
賀衍一只手攬住她的肩,一只手扣住她的臉頰,唇舌交纏,加深了這個吻。林繾被他的動作弄得呼吸有些困難,雙手又被捆著怎么也掙不開,眼眶不自覺地就紅了。她下意識地抗拒,扭頭躲閃,卻被賀衍有些粗魯?shù)貜娦信せ貋恚^續(xù)攻略。末了,賀衍細細地吻,輾轉(zhuǎn)反側(cè),很久才分開。
林繾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連嘴唇上有些刺刺的疼都沒察覺到,只一動不動地盯著賀衍,眼眶濕潤潤的,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
賀衍親夠了,才慢慢地起身松開她,眸光未從她臉上移開半分。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突然俯身把林繾攬入懷里。林繾渾身僵硬著,動也不敢動,腦袋里像有煙花炸開,又瞬間暈成一汪蕩漾的漣漪。
半晌,賀衍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處蹭了蹭,嘆出一口氣,輕輕地說:“以后好好保護自己行不行?”他聲音沙沙啞啞的,略微帶了一點兒的嘆息和無奈。
林繾沒說話,好像是嚇蒙了。賀衍沒聽見回應,又把她從懷里撈出來,臉湊近她,輕聲道:“繾繾?”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林繾的臉上,好似耳鬢廝磨,極盡危險纏綿。
林繾終于有了點兒反應,她愣愣地向后退了一些,胡亂點了下頭。賀衍這才滿意地輕輕勾起嘴角,伸手把她手腕上的繩子解開。
(四)
那天,賀衍親自把她送回了家。林繾自那一天起,就開始魂不守舍,常常發(fā)呆,做什么都無法集中精力。過了好幾天,她才突然想起來,那天綁她的那個人,好像是姜遇橋。
姜遇橋和賀衍的關(guān)系一直不好,兩年前在一個宴會上,眾人聚在一起玩樂,直到有人找過來,才發(fā)現(xiàn)賀衍和姜遇橋沒在這里,大伙兒立馬出去找人。找了好久,才在房子背后的小花園里找到兩人,當時賀衍面無表情地抄著手臂倚在一旁的欄桿上,而姜遇橋被打得鼻子出血,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大伙兒都嚇了一跳,連忙擁上去把姜遇橋扶起來。姜遇橋堵著鼻子話都說不出來了,于是大家一時半會兒顧不上賀衍,手忙腳亂地把他送到醫(yī)院去了。林繾當時也在,她目送那群人把姜遇橋抬走之后,轉(zhuǎn)身偷偷摸摸地問賀衍:“你打的?”
賀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又專注,良久,冷冷地說:“不是。”
后來姜遇橋就出國去了,這事兒也沒人再過問,如今林繾想來,當初兩人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對。
自從那天和賀衍分別之后,他就再也沒聯(lián)系過林繾,林繾想去找他,又不太敢。她很想問問賀衍,他那天那樣,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繾心里有事,憋得痛苦又甜蜜,越發(fā)跟丟了魂似的。
一連過去幾天,林倦終于后知后覺地察覺林繾跟賀衍之間不太對勁兒,他之前擔心賀衍這悶油瓶會對他妹妹下手,但是周圍的人都說不可能,他也就逐漸放下心來??墒且阅壳暗臓顩r來看,林繾顯然就是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他匆匆約了許榭出來,想打聽一下情況。
“怎么看賀衍都不像是會看上林繾的樣子,”林倦實在想不通,“一個心思深沉,一個單純貞烈,一個沉穩(wěn)冷靜,一個驕躁不安,怎么能發(fā)展出感情來?”
許榭聽他這么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又想起前兩天在林繾手腕上看到的那顆珠子,那可是賀衍的東西,那是他母親送給他的翡翠轉(zhuǎn)運珠,讓他留著送給兒媳婦的。
“是你太年輕了?!痹S榭笑瞇瞇地嘆了口氣,仿佛看穿一切地拉長了語調(diào),“只有林繾這種直白又莽撞的少女,才能進得了賀衍這種油鹽不進的老油條的心?!?/p>
經(jīng)過許榭提點的林倦終于得到了這個他不能接受的結(jié)論,他回家就把林繾看管起來,不讓她和賀衍見面。而這段時間,猝不及防地發(fā)生了兩件大事。賀家那邊,賀老爺子正式宣布退休了,把家產(chǎn)全部給了賀衍。二十七歲的賀公子正式成了賀家的掌舵人,他不像賀老爺子那樣實行懷柔政策,上位之后雷厲風行,整得林家措手不及,不得不把林倦調(diào)到國外去救場。林倦一走,林繾就沒人管了,她又有機會去纏賀衍。她向來莽撞直白,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賀衍的答案。但是另一件大事發(fā)生了,林父忽然腦溢血,情況十分危險。正在這時,不知道誰把林繾在跟賀衍談戀愛的消息告訴了他,林父向來痛恨賀家,賀衍又把林倦逼到了國外,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昏死過去了,一直沒醒過來。
其實那時候,林繾并沒有跟賀衍談戀愛,不過她一廂情愿地喜歡賀衍倒是真的。林母氣得要死,覺得林父之所以出事,都是林繾害的,直接把她趕出了林家。
父親出了事,林繾真的十分自責,林母怎么怪她,她都能夠接受,唯獨讓她放棄賀衍,她做不到。如她所說,人是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意的,要是人真的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心,想愛上誰就愛上誰,想不愛誰就不愛誰,那這世上那么多的覆水難收,破鏡重圓怎么來的?
林母把她趕出去的那天晚上,她直挺挺地跪在林家的大門前,一直到凌晨。
那段時間,天氣一直不太好,夜晚不出意外地開始下雨,還越來越大,林繾被淋得渾身發(fā)抖,雨水順著鐵柵欄和大理石的紋路一股一股地流下來,將她的衣擺全部淹沒。夜里很黑,只有林家別墅門口的路燈微弱,她長跪不起,不肯妥協(xié)。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車燈閃爍,她隱隱約約聽到了腳步聲,那人并沒有上前來,而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陪著她一起淋著。她要跪多久,就由著她跪多久,她固執(zhí)地要等在這里,他就站在那里看著,他的目光溫柔又冷靜,雨水順著他的眼瞼勾勒出淡淡的弧線。
林繾昏昏沉沉地看著面前大理石上匯成河流的雨水,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誰,又好像不知道,她垂著腦袋安靜地跪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她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賀衍慢慢地走上來,俯身把地上的人抱了起來。她這段時間好像是瘦了,抱起來很輕。他抱著她緩緩地往回走,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到她的臉上。
賀衍并沒有抱著她立刻回到車里,而是順著馬路兀自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走,他雙眼淡淡地盯著前方的雨幕,如魔怔了一般,嘴角慢慢地勾起一絲笑來。
他向來隱藏得很好,先前他擔心自己在林繾被綁的那天情緒失控把她嚇到了,所以沒有再跟她聯(lián)系。他清楚地知道,對待林繾這種小丫頭,欲擒故縱最有效了。林倦不讓林繾來找他,他就把林倦弄到國外去,林家不讓林繾喜歡他,他就讓林繾自己走到他的懷里來。
今晚的這結(jié)局,他蓄謀已久,卻也情根深種。
車里的司機看到他這樣,連忙開著車跟了上去,打著雙閃跟在賀衍身后,保持兩三米的距離。賀衍抱著林繾不知疲倦地一直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大雨傾瀉在兩人的身上,像是煎熬,又像解脫。跟著走了一段,司機終于看不下去,探頭喊了一聲:“賀總,帶林小姐回家吧,你再這么走下去,她會生病的。”
賀衍終于清醒過來,停下了腳步。
他抱著林繾上了車,兩人身上滴滴答答的雨水把整個車座都弄濕了,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懷里昏睡著的人,俯身印上一吻。
那晚過后,林繾大病了一場,病愈之后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成天窩在賀衍的別墅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林倦依然在國外沒回來,林父已經(jīng)蘇醒了,病情慢慢好轉(zhuǎn),一切似乎又好了起來,只是林繾,再也做不回林家的二小姐了。
(五)
一連幾個月過去了,天氣慢慢地冷了起來,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賀衍去了公司,林繾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趴在陽臺上看雪景,她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看了一會兒便想進屋,剛直起身,恍然看到院前的樹下站了一個人,也仰著頭往她這邊看。
林繾驟然心跳加速,她鞋也顧不上換,飛快地跑了出去,快跑到的時候,又怯怯地停了腳步。那人身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風塵,見她猶猶豫豫地不敢上前,倒先笑了:“怎么,現(xiàn)在跟哥哥都不親了嗎?”
林繾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林倦嘆了一聲,上前來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么大個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怎么瘦了這么多,賀衍到底怎么照顧你的?”
林繾越哭越兇,整個林家,也只有林倦會這么心疼她,回國之后一刻也沒停就先來看她。他伸手擦著林繾臉上的眼淚,把她攬進懷里:“繾繾,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哥哥尊重你的選擇?!彼麖膩聿挥X得賀衍是個多好的人,值得他的妹妹這樣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他微微閉眼,嘆了一口氣:“有時間回家里看看,爸爸他很想你。”
窗外紛紛揚揚下起了雪,樹枝上的彩燈“叮叮咚咚”地打轉(zhuǎn)兒,有喜歡玩兒雪的小朋友在雪地里打雪仗,林繾倚在窗臺上,看得入了神。
“這么冷的天,穿這么少,還想感冒?”
林繾聞聲回頭,是賀衍下班回來了,他邊松領(lǐng)帶邊走進來。
林繾看到賀衍回來,眼睛一下就亮了,她起身從窗臺上跳下來,兩步蹦到他面前,撲進他懷里,告訴他:“我哥回來了。”
“高興了?”賀衍伸手攬住她,他其實一直知道她有心結(jié),所以在公司競爭上放過了林倦,他才得以回國,雖然他很討厭林倦,沒辦法,誰讓他是這丫頭的親哥哥。
林繾興奮地點點頭,向他伸出手:“今年新年我的禮物是什么?”
賀衍微微勾唇,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皮帶上,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這個禮物你自己來拆?!?/p>
他的呼吸溫熱,熏紅了她的耳朵,林繾羞得將頭埋進他的懷里。賀衍難得笑出了聲,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來,抬腳往樓上走。
林繾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臉擱在他的肩上,走了一段兒,她突然想起來一件從前的事,于是開口問他:“兩年前那次宴會,就是你和姜遇橋都在的那次,那天姜遇橋被打了一頓,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這回賀衍沒有猶豫,他回答得十分從容:“是我?!?/p>
林繾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笑著問他:“為什么???”
“因為,”賀衍頓了一下,淡淡地說,“因為他咒你。”
“賀衍!你這種人,我詛咒你老婆早死,孤獨終老!”賀衍如今回想起這句話,仍不悅地皺了皺眉。
“咒我?我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他啊……”林繾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和姜遇橋結(jié)了怨。
要是讓姜遇橋聽見賀衍這番話,估計也會覺得冤,他就隨口罵了一句,結(jié)果被一頓暴打,他那時候可不知道賀衍那么早就打上了林繾的主意。
賀衍沒有再接她的話,他微微松手將她放到地板上,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窗外的大雪凌亂地狂飛亂舞,路邊的松樹樹和彩燈頂上都積了一層雪白,那條路特別長,特別長,長得看不到盡頭,仿佛沿著一直走,一直走,就能一起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