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所謂青梅竹馬,大概就是從小一起長大。高中畢業(yè),尤念渝認為自己長大了,差不多可以擺脫紀言禮了,于是畢業(yè)愿望是:“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大學不遇紀言禮。”然后在開學的第一周,她和紀言禮在學校撞了個面對面。
1.
尤念渝覺得紀言禮有病,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生氣,一氣還大半個月,太小氣了。
“你說,這人是不是特別討厭!”尤念渝抱著手機跟剛認識的網(wǎng)友吐槽。
網(wǎng)友也是八卦,追著問紀言禮怎么討厭了。
尤念渝想了想,十分嚴肅認真地回一句:“這個事兒,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道來。”
尤念渝和紀言禮的交情,據(jù)她媽媽說,是一出生就認識的交情。尤念渝多次糾正——是一出生就認識的孽緣。
他們倆是在同一家醫(yī)院出生的,紀言禮比尤念渝大三個月,但是因為身體不好,從出生就一直住在醫(yī)院,小小年紀別人喝奶他喝藥,磨磨蹭蹭三個月也不見好轉(zhuǎn)。直到尤念渝出生,兩個人住進了同一間病房。
從那以后,紀言禮的身體突然好轉(zhuǎn),不到一周就出院了。
這一周里,尤媽媽和紀媽媽一見如故,從吐槽老公聊到女人生產(chǎn)的偉大,最后一拍即合,買房成了鄰居。
于是尤念渝和紀言禮也就成了所謂的“青梅竹馬”。
別人家的“竹馬”都是高大又帥氣,尤念渝的“竹馬”……雖然也是高大又帥氣,但是太“狗”了,用“表里不一”來形容一點兒都不過分——紀言禮這狗崽子,每天在老師長輩面前端的是溫潤君子一派好學生氣質(zhì),遇到她尤念渝,就是多管閑事的毒舌大爺。
這么多年,尤念渝唯一的愿望就是:早日進入大學,進入一所沒有紀言禮的大學。
為了實現(xiàn)這個愿望,尤念渝從高考結(jié)束,就一直在討好紀言禮。她本來想送給紀言禮一份與眾不同的禮物,只可惜思前想后,也沒想起來紀言禮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東西。
但是,尤念渝知道紀言禮喜歡的人是誰!
于是在高考結(jié)束一周后,她偷偷摸摸地要到了紀言禮喜歡的那個女生的微信,然后一邊把女生約出來,一邊把紀言禮約出來,企圖用最瑪麗蘇的偶像劇劇情來感動他們。
尤念渝記得,那天天氣風和日麗,前一天晚上的一場大雨澆滅了六月的暑氣,溫度適宜,廣場有不少人。臨近下午六點,落日降了一半,旁邊的高樓籠罩在紅光里,艷麗驚人。
大約六點十分,紀言禮來了。
少年不再是一身平平無奇的藍白校服,上身穿著件白T恤,下面配了條淺色系的牛仔褲,腳上踩著經(jīng)典款的帆布鞋。天生深褐色的頭發(fā)打理得隨意又舒適,額前的碎發(fā)被風掀起,露出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
他站在噴泉池旁邊,噴泉沖到半空中,煙一樣的水霧散落在他頭頂。
當時尤念渝就抱著滑板,戴著棒球帽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下盯梢。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那么認真地盯看紀言禮——他一米八的身高,寬肩窄腰、大長腿,脖頸修長,喉結(jié)微凸,領口隱約露出平直的鎖骨痕跡。
長得還不賴嘛,就是性格太差了,完全和長相成反比。
尤念渝一邊腹誹太可惜了,一邊看到了那個女生朝紀言禮走去。
女生是他們學校學生會的,長得很漂亮,頭發(fā)又長又直,皮膚又白又嫩,笑起來從不露牙齒,在他們學校那是女神級別的存在。
尤念渝最開始也不知道紀言禮喜歡她,還是臨近畢業(yè)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紀言禮總是一個人去學生會,每次出來時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尋著味道,尤念渝找到了女神,也確定了紀言禮喜歡女神,并且沒有表白。
太膽小了!
但是沒關系,“竹馬”太膽小,就讓小青梅來“剛”,你看這不就……尤念渝正滿心歡喜地笑成瞇瞇眼,一抬頭,發(fā)現(xiàn)女神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另外一個男生!
皮夾克、牛仔褲、鉚釘短靴、棒球帽,咦?等等,女神怎么和他相視而笑?難道……
嘶……意識到什么的尤念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下一秒,她看到紀言禮臉色難看地掏出手機。
三秒后,尤念渝的手機響了。《海綿寶寶》的主題曲在廣場上響起來,尤念渝看到紀言禮舉著手機轉(zhuǎn)身,和她來了個大眼對小眼,緊接著,紀言禮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走來。
多年的經(jīng)驗讓尤念渝毫不猶豫地踩著滑板就溜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小姑娘身高不足一米六,體重只有八十斤,小身板風一樣穿過廣場,留下紀言禮臉色越來越差。
女神笑著說:“她好可愛哦?!?/p>
紀言禮目光沉沉地盯著尤念渝離開的方向,沒有否認,只是薄唇掀起一抹自嘲,他道:“情商換來的?!?/p>
女神旁邊的男生摸著下巴評價道:“她好像有點兒怕你,這樣可不好?!?/p>
2.
尤念渝確實怕紀言禮,回到家,她躲進房間里不敢出來,心有余悸地掏出手機一看,紀言禮在微信上發(fā)了條:“尤鯰魚,你真是好樣的。”
看似非常平靜的一句話,尤念渝在其中嗅到了自己即將死亡的氣息。她抱著手機“嚶嚶嚶”了好久,不停地跟紀言禮道歉,懺悔的表情包瘋狂發(fā)送,最后換來一個紅色的嘆號。
完了,紀言禮還沒開始就失戀了。
失戀以后的紀言禮好像更可怕了。該怎么安撫這頭奓毛的獅子呢?尤念渝想了很久,決定送給他一件綠色的禮物。尤念渝喜歡綠色,她覺得綠色意味著萬物生長,意味著重新開始。
失戀不可怕,沉迷于痛苦才可怕,紀言禮已經(jīng)夠可怕了,他不能再繼續(xù)可怕下去,他必須振作起來!只是……收到禮物的紀言禮好像更生氣了。
“他已經(jīng)半個月沒理我了,嚶嚶嚶……”尤念渝跟網(wǎng)友抱怨。
網(wǎng)友發(fā)了一長串省略號,尤念渝聲音超大地發(fā)語音:“你也覺得他超級無語是不是?”
網(wǎng)友這次發(fā)了雙倍省略號。
尤念渝嘆了口氣,單手捧著小臉,十分善解人意地說:“算了,不重要了,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么令我無語了,可是能怎么辦呢?他脾氣那么差,只有我愿意跟他說話了,晚上我去找他,順便問問他報考哪所大學?!?/p>
網(wǎng)友問:“你們大學要報一塊兒???”
尤念渝想也沒想地嚷道:“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瘋了,這些年因為紀言禮的存在,尤念渝在學校的一舉一動爸爸媽媽都知道,原因不用猜尤念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紀言禮說的。
所以報考大學是尤念渝唯一離開紀言禮的機會。
她必須打探出紀言禮去哪所大學,然后離他遠遠的。
3.
尤念渝特意挑在晚飯后去的紀言禮家,她懷里抱著飯后水果,殷勤地敲門。
紀家人在和和睦睦地看電視,紀言禮好像感冒了,一直在咳嗽,看著很虛弱,臉色也比平時更蒼白。
尤念渝沒心沒肺地關心了一句,然后眨著一雙星星眼,仰著小臉,湊到紀言禮耳根旁,小聲說:“我們?nèi)ツ惴块g吧。”
紀言禮咳嗽得更厲害了,臉和耳朵都咳紅了,他眼角也泛起了些許紅意,看著比平時柔軟了許多。
“好不好呀?”尤念渝的小爪子悄悄地捏住了紀言禮的衣角。
紀言禮垂眸,濃黑的眼睫在眼瞼處落了一層淺淺的陰影。他薄唇輕輕動了動,低聲說:“好?!?/p>
他起身,尤念渝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路過客廳鏡子的時候,尤念渝偏頭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的身高差有點兒大,她跟在紀言禮身后,特別像他拎的一個包。
明明都是一起吃飯長大的,怎么他就長那么高?偷偷吃化肥啦?尤念渝噘起小嘴,低聲叨叨。
“說什么呢?”紀言禮的聲音很低,有些沙啞,應該是喉嚨痛。
不過聽起來像大提琴的聲音,好聽!
尤念渝亮著眼睛坐在紀言禮身邊,道:“你感冒的時候聲音好好聽啊,你干脆一直感冒好了。”
紀言禮一頓,目光冷漠地盯著尤念渝,道:“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又怎么了嘛!尤念渝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呀?”
紀言禮沒理她,甚至往旁邊坐了坐,低頭刷手機。
尤念渝撇了撇嘴,挪到紀言禮身邊,她像小貓一樣用腦袋蹭紀言禮的手臂,道:“小紀哥,你大學報考哪所學校呀?”
紀言禮頭都不抬,道:“我去哪兒關你什么事?”
尤念渝一臉嚴肅地拍了拍紀言禮的肩,道:“關的,從小到大你都和我在一起,我現(xiàn)在好不容易逃離魔爪,當然要離你越遠越好!再說了,你難道不想去一所沒有我的學校嗎?”
紀言禮聞聲一頓,尤念渝察覺到,興奮地問:“是不是想想都覺得特別美妙,特別期待?”
紀言禮面無表情地扔了手機,眼底更加黑沉,他盯著尤念渝,忽然臉色特別白。
尤念渝沒意識到怎么回事,只是滿眼星星地回視紀言禮,然后看到紀言禮蒼白的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你休想!”
尤念渝抓狂了,她一把抱住紀言禮的胳膊,道:“爸爸!爸爸!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展翅翱翔了!”
紀言禮感覺喉嚨滿是血腥氣味,他胸口憋著團火,拎著尤念渝的后領把她扔了出去,道:“除非我死了,不然你這輩子都要待在我身邊!”
完了!尤念渝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家,倒在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爸爸身邊,道:“爹,你的雙胞胎控制欲太強了?!?/p>
尤爸爸一臉迷惑地問:“啥?”
4.
雖然沒有套出紀言禮想去哪所學校,但對沒有紀言禮的大學生活,尤念渝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畢竟中國高校千千萬,她報什么學校紀言禮又不知道,只要偷偷摸摸報,她就不信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她還能和紀言禮報一所學校!
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就在九月,軍訓結(jié)束的那一天,尤念渝被室友鄧佳苒拉去cos社團做門面,竟然碰到了紀言禮!
其實鄧佳苒不僅是尤念渝的室友,還是尤念渝的網(wǎng)友。當初尤念渝糾結(jié)報考哪所學校,和網(wǎng)友多聊了幾句。結(jié)果聊著聊著發(fā)現(xiàn)二人喜歡的是同一個專業(yè),尤念渝又詢問了網(wǎng)友的學校,發(fā)現(xiàn)學校不錯,大手一揮填了志愿,開學入校直接申請加入了鄧佳苒的宿舍,二人順利從網(wǎng)友變成了室友。
尤念渝個子小,長得瘦瘦白白的,一雙眼睛靈動如鹿,翹鼻、紅唇、小臉,一頭短毛更是俏皮又可愛。
小姑娘穿上水手服簡直就是蘿莉本人,鄧佳苒激動地拉著尤念渝拍了好多照片,挑了幾張放進了學校的貼吧,并且強調(diào)照片一點兒也沒有修過,如果不信就來社團看真人!
理工院校本來女生就少,冷不丁出現(xiàn)這么一個蘿莉,學校的男生都瘋了,排著隊來cos社團看學妹。但是學妹本人沒什么高興的心情,因為在cos社團對面的籃球社團桌旁,坐著兩個男生。
其中一個穿著白T恤,氣質(zhì)清冷,面對旁邊女生的偷拍,表現(xiàn)得毫不在乎,甚至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尤念渝撫額哀嘆:又是一所學校?!
這是什么令人難以接受的孽緣!
于是隔著一條主干道,尤念渝和紀言禮雙雙面無表情,四目對視,空氣中火光四射,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拉開序幕。
中午社團收攤,尤念渝踩著滑板就跑了,學校主干道上人人都能看到一個蘿莉玩兒滑板,還有人錄了視頻發(fā)在貼吧,底下評論區(qū)皆是土撥鼠般的尖叫。
刷到這些評論的時候,籃球社社長方行看得津津有味,看完還不忘記用胳膊撞撞紀言禮,道:“現(xiàn)在沒人了,能問你個問題不?”
紀言禮心情不佳,話更少:“不能。”
方行自顧自地拿起手機,一邊播放尤念渝的視頻,一邊問:“你們認識吧?”
剛剛兩個人的小動作別人瞧不見,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紀言禮抬眸,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視頻里的尤念渝一路下坡,滑得順暢又利落,風掀起她額前的劉海兒,露出一張干凈的小臉。少女背后有光,宛若精靈下凡。
狠狠地壓下想刪帖的欲望,紀言禮冷笑一聲,道:“我是她爹。”
方行先是一愣,然后一臉虔誠地握住紀言禮的手:“老丈人,您看我怎么樣?配不配做您的女婿?”
紀言禮一頓,笑了,他輕輕地撥開方行的手,懶懶一點下巴,道:“行啊,下午打一場?!?/p>
方行“喲”了一聲,道:“干嗎?老丈人考核嗎?”
紀言禮但笑不語,只是那雙深邃漆黑的眼底漸漸翻起了波瀾。
5.
尤念渝不開心的時候表現(xiàn)得很明顯,比如瘋狂地吃棒棒糖,嘴里咬得嘎嘣脆,臉上卻沒有表情。
鄧佳苒端了一碗面放在尤念渝桌子前,伸手捏了把她的小臉,道:“怎么啦,小鯰魚?被那么多學長圍觀拍照不開心啦?”
才不是。圍觀拍照有什么,她長那么漂亮又不怕上鏡。
她怕的是紀言禮好嗎!是未來四年不自由的大學生活好嗎!
想想都覺得……想退學。
尤念渝哼唧一聲,下巴擱在桌子上,整個人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
食堂的桌子不干凈,鄧佳苒提醒道:“快坐好,也不嫌臟。”
尤念渝生無可戀地閉著眼睛,神神道道地說了句:“人生已經(jīng)如此,還管桌子干凈不干凈干嗎?”
鄧佳苒搖搖頭笑道:“……人小鬼大?!?/p>
尤念渝聞聲立刻坐直了身子,挺胸抬頭道:“你說誰???”
“小學妹。”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尤念渝這會兒對“小”字過分敏感,她瞪圓了眼睛扭頭,道:“誰呀?”
身后的學長嚇了一跳,他手里拿著一封信,看信封……媽呀,不會是情書吧?
尤念渝愣了。
學長磕磕巴巴地說:“學妹你好,請收下這封信吧?!?/p>
尤念渝默默接過來,當場拆封。
三分鐘后,整個食堂的人都看到尤念渝小學妹拉著學長說:“學長啊,你這個語文不太好呀,基本語法都是錯的。還有這個英語,也是錯的。學長,你真的是高考考進來的嗎?你再這樣下去,以后很難畢業(yè)的……”最后還是鄧佳苒看不下去了,兩三口吃完面,拉著尤念渝跑了,留下學長一個人坐在角落里面壁思過。
走出食堂,尤念渝看到人群不約而同地往籃球場方向走。
她好奇地踮起腳,伸長脖子,道:“那邊有什么熱鬧,可以湊一湊嗎?”
鄧佳苒看她來了興致,提議道:“一起過去看看吧,省得你在這兒莫名其妙地喪。”
才不是莫名其妙地喪,尤念渝在心里嘀嘀咕咕地反駁。
但是熱鬧還是要湊的。
于是,尤念渝開開心心地拉著鄧佳苒往籃球場走。
等到了籃球場,尤念渝就后悔了,她找了一個臺階坐下,再次喪起來。
和尤念渝截然相反,旁邊女生尖叫連連,目光全在籃球場中央。
午后陽光燦爛,空氣里是塑膠和汗液的味道。熱風卷著少年運動的氣息撲到人臉上,溫度好像不知不覺地升高了。
球場上,兩個少年在打球,其中一個穿著大紅色球服,是籃球社社長方行,另一個……是紀言禮。他穿著黑色球服,襯得肌膚冷白,陽光下格外奪目。
尤念渝托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紀言禮扣籃,三分,假動作,幾乎是碾壓性地勝了方行。
“他是誰?學弟嗎?”
“聽說是經(jīng)濟學院的,叫紀言禮,今年大一的新生?!?/p>
“太帥了!”
尤念渝看了看旁邊瘋魔的學姐們,又看了看場上的紀言禮,實在沒看明白紀言禮哪里帥了。
臉帥嗎?不好意思,她只看到了冷。
尤念渝想著噘起了嘴,起身拍拍裙擺準備離開時,一抬頭,和籃球場中央的紀言禮四目相對。
少年的黑發(fā)被汗液打濕,額前幾縷,似乎是有些扎眼,他抬手把頭發(fā)捋到后面,露出了漆黑深邃的眼睛。
幾乎是同時,場上尖叫更甚。
尤念渝甚至聽到了攝像機快門的聲音。
太夸張了吧!
尤念渝故意沖紀言禮擠眼、吐舌,扮鬼臉。
紀言禮嘴角勾著,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對口型說:“下午見?!?/p>
見個大頭鬼!尤念渝也對口型。
紀言禮忍俊不禁。方行氣喘吁吁地湊過來,道:“打贏我那么開心?”
紀言禮心情好,抬手拍了下方行的肩膀。陽光落在紀言禮肩頭,少年垂眸,唇邊浮起一抹笑,道:“不行啊你?!?/p>
“不能不行啊。”方行齜牙道,“我會繼續(xù)努力的,爸爸?!?/p>
紀言禮懶洋洋地收回目光,道:“還不明白嗎?方向是錯的,不管多努力都沒用?!?/p>
方行沒聽懂,一臉迷茫。
紀言禮將長臂搭在方行肩頭,看向尤念渝的方向。他看見小姑娘泄憤一樣咬棒棒糖宛若倉鼠吞食的表情,原本深邃漆黑的眼睛仿佛落進了世上最耀眼的光。
他盯著尤念渝,話卻是對方行說:“看到了嗎?那是我的姑娘!”
方行一臉問號。
紀言禮笑道:“到時候,喜帖我會親自送到你手上的?!?/p>
方行看著尤念渝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6.
尤念渝認命了,先不說后面幾十年,至少之后的四年,她依然擺脫不了紀言禮。
既然擺脫不了,那就勇敢地接受吧!
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享受快樂!
“小紀哥,鯰魚寶寶餓了?!敝苣?,尤念渝在宿舍床上躺著發(fā)微信。
鄧佳苒這周社團有事,出去外拍了,宿舍里只有尤念渝一個人,她懶,不想去食堂吃飯,于是便給紀言禮發(fā)微信,企圖耍賴換一頓外賣。
“餓死你算了?!毙〖o哥非常冷漠。
尤念渝一覺睡到下午兩點,早飯、午飯都沒吃,這會兒餓得連敲鍵盤的力氣都沒了,她有氣無力地發(fā)過去一條語音:“小紀哥,出門在外,我身邊只有你一個家人了。我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了,我如果餓死了,你忍心嗎?”
語音剛發(fā)過去沒一分鐘,紀言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那邊走路好像很快,說話聲音也不太平穩(wěn):“一整天都沒吃飯?尤念渝,你怎么不上天?”
尤念渝“哎呀”一聲,抱緊被子,道:“我這不是餓得飛不動了嗎?小紀哥行行好,給我?guī)б环蒿垎h!咱不要大魚大肉,食堂的蘭州拉面就可以啦!”
尤念渝叨叨了一堆,換來紀言禮冷漠的兩個字:“下來!”
“???”尤念渝愣了,道,“下哪兒?。俊?/p>
紀言禮:“我在你宿舍樓下,五分鐘沒下來,大魚大肉和拉面都沒有啦!”
尤念渝聞聲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了起來,道:“這位選手已經(jīng)坐了起來!懇請小紀哥多等兩分鐘!”
紀言禮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快點兒,今天周末人多,去晚了還要排隊?!?/p>
尤念渝“嗯嗯嗯”地應著,立馬跳下床,一邊打開衣柜一邊問:“我們?nèi)ツ膬撼园???/p>
“你想吃什么?”
“大魚大肉!”尤念渝斬釘截鐵。
紀言禮被逗笑了,道:“那就趕緊下來,過時不候。”
“得嘞!”
紀言禮掛了尤念渝的電話,就接到了方行的電話,方行抱怨道:“你怎么回事啊,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吃飯的嗎?”
紀言禮的聲音難得的溫柔:“我這邊有點兒事,你們先去,下次我請你們?!?/p>
方行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八卦道:“是不是和小蘿莉去吃飯了?。俊?/p>
紀言禮理所應當?shù)氐溃骸斑@不是顯而易見?”
方行恨恨地道:“重色輕友!”
紀言禮唇邊揚起一抹笑,抬頭看到一身可愛裙裝的尤念渝風風火火地跑過來,他對電話那端的方行說:“這叫清楚什么是輕重緩急。”
方行大罵:“紀言禮你惡不惡心?”
紀言禮笑著掛斷電話,手機剛放進口袋,尤念渝就像兔子一樣跳到了他面前。
她素面朝天,卻也干凈明媚,一雙鹿眼清明好看,仰著小腦袋道:“走啊,走啊,去吃大魚大肉!”
紀言禮沒忍住,掐了一把她略帶嬰兒肥的臉,道:“吃那么多也沒見你長高,對得起大魚大肉嗎?”
尤念渝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拿身高說事兒,她齜牙,踮腳伸手去掐紀言禮的脖子,吼道:“你再說!”
尤念渝幾乎撲在紀言禮懷里,紀言禮一邊笑著往后躲,一邊大手扶在小姑娘腰間,說:“別鬧了。”
尤念渝恨恨地道:“誰鬧了!明明是你嘴巴欠!”
紀言禮故意挑眉揶揄:“我難道不是實話實說?”
尤念渝更氣了,她“嗷嗚”一聲,抓起紀言禮的胳膊就咬。紀言禮忙不迭地掐住她的下巴道:“松口!”
尤念渝被他掐得合不上牙齒,氣得眼睛瞪得更圓了。
小姑娘的表情逗笑了紀言禮,他松開手說:“好了,不鬧了?!?/p>
尤念渝響亮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邊走邊說:“不理你了!”
紀言禮腿長,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很快就和尤念渝肩并肩走在一起。尤念渝不服輸?shù)卮蟛酵白?,很快又被追上。她扭頭,惡狠狠地道:“你干嗎跟著我!”
紀言禮道:“學校是你家開的?”
尤念渝賭氣道:“哼,早晚有一天……”
紀言禮嗤笑著打斷她:“那你還不如跟我姓容易一點兒?!?/p>
“少占我便宜了!”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紀言禮偏頭看向尤念渝,他目光里藏著難以察覺的認真和期待。
下一秒,紀言禮聽到尤念渝說:“天天管著我,企圖接過我爸爸的接力棒,還不是占我便宜?”
紀言禮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尤念渝,你就是個棒槌?!?/p>
尤念渝伸手就去打紀言禮,嚷道:“紀言禮,你又罵我!”
紀言禮往旁邊躲開一步,道:“罵你怎么了?!”
尤念渝哼了一聲,扭頭噘嘴道:“不理你了!”
紀言禮偏頭看了眼小姑娘故作傲嬌地雙臂抱懷,嘴角彎起一抹弧度,道:“那你還要不要吃大魚大肉?”
尤念渝停頓一下,扭回頭對上紀言禮含笑的眼睛,很沒出息地道:“……要!”
7.
尤念渝去吃大魚大肉的目的不過是填飽肚子,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直接在學校貼吧掀起了一波風浪。
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拍了幾張她和紀言禮在樓下打鬧的照片,甚至還有幾張吃飯時互相夾菜的照片。鄧佳苒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遞給尤念渝,說:“解釋下!”
尤念渝全部看了一遍,道:“我哪里跟紀言禮幸福擁抱了?明明是紀言禮在掐我的脖子!還有這個,我們吃飯也沒有含情脈脈地對視,是紀言禮嫌棄我嘴角沾了湯汁!”
真是開局一張圖,余下全靠編??!
他們是編開心了,她的清白怎么辦?
尤念渝一邊滿臉黑線地刷貼吧,一邊敷衍地應付鄧佳苒:“哎呀,我一會兒再跟你解釋吧?!?/p>
“一會兒什么一會兒,現(xiàn)在就跟我解釋!你們倆什么時候在一起的?上次籃球賽還裝著不感興趣?!编嚰衍墼较朐綒?,恨不得爬到尤念渝床上把這小家伙打一頓,“嘿,你藏得挺深啊,小鯰魚!”
“我沒有!”“小鯰魚”鼓著腮幫子道,“這是污蔑!是誹謗!我和小紀哥是世界上最單純的朋友關系!”
“我信你個鬼,誰家朋友在宿舍樓下?lián)ПП??誰家朋友在吃飯的時候互相夾菜?誰家……你說什么?誰?小紀哥?”鄧佳苒驚呆,道,“紀言禮是你的小紀哥?你的‘竹馬’?”
“對啊?!庇饶钣逡荒槦o辜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當初我倆還是網(wǎng)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p>
“請問,誰能想到紀言禮這種帥破天際的人是‘小紀哥’?”
尤念渝眨了眨眼睛,道:“我呀?!?/p>
鄧佳苒無奈道:“你還是先想想怎么澄清緋聞吧?!?/p>
尤念渝一下子又頹了,她“嗷”的一聲趴在床上,問:“怎么澄清呀?”
鄧佳苒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瞇瞇地站在尤念渝床下,道:“你是不是想告訴他們,你和紀言禮只是青梅竹馬,不是戀人關系呀?”
“對呀。”尤念渝一臉單純地點頭。
鄧佳苒說:“那你在貼吧說呀,放幾張照片,說你們只是青梅竹馬?!?/p>
尤念渝一聽有道理啊,連忙找了幾張照片,一邊發(fā)一邊說:“不是戀人哦,只是青梅竹馬,不要亂講?!?/p>
鄧佳苒說:“不用說‘不是戀人’四個字啦,你說你們只是青梅竹馬,別人自然明白的?!?/p>
尤念渝想了下,點點頭道:“沒錯,說多了反而顯得我心虛?!?/p>
鄧佳苒點點頭說:“是的,孺子可教也?!?/p>
8.
“??!鄧佳苒,你騙人!”第二天一大早,尤念渝看到貼吧里的帖子再次被頂上首頁,崩潰地爬到鄧佳苒床上搖醒了她。
鄧佳苒正做夢呢,冷不丁被搖醒還以為地震了,她看到尤念渝,有點兒沒反應過來,迷糊著問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尤念渝垮著臉,把手機遞到鄧佳苒面前說:“你看!”
鄧佳苒定睛一看,貼吧里評論滿屏的“啊!啊!??!”。
“333L:所以說他們不僅是戀人,還是青梅竹馬?!”
“356L:這種官宣方式,我服!”
“377L:@鯰魚寶寶,考慮出書嗎?我買?!?/p>
“388L:男主角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現(xiàn)身?”
“390L:憑借這個故事,我在微博搶到了某大V博主的熱評,現(xiàn)在捧著手機老淚縱橫。”
……
鄧佳苒清醒了,她建議道:“要不……你問問小紀哥打算怎么解決?”
尤念渝不敢,蔫蔫地說:“他肯定會罵死我的?!?/p>
鄧佳苒嘆了口氣,坐起來,摸著尤念渝的腦袋道:“不會的,遇到問題不要逃避,要去解決?!?/p>
尤念渝“哦”了一聲,松開拇指。鄧佳苒只聽“?!钡囊宦暎龁枺骸笆裁绰曇??”
尤念渝晃了晃手機,道:“把你剛剛說的錄下來發(fā)給小紀哥了?!?/p>
鄧佳苒笑了:“套路很深嘛!”
尤念渝套路不深,她只是不敢主動問紀言禮,現(xiàn)在借著鄧佳苒的話問,她會輕松一點兒。
“??!他回我了!”尤念渝拿著手機仿佛燙手的山芋。
鄧佳苒點開語音,聽到紀言禮清朗的聲音:“拉個群,和學姐一起討論。一會兒見個面?!?/p>
話音落地,尤念渝“嗷”的一聲,扔了手機抱住鄧佳苒,怕得聲線都在抖:“學姐救命!紀言禮一定是在騙人!他想把我騙出去揍我!”
鄧佳苒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勾了勾,連忙拿著尤念渝的手機拉了個群,他們?nèi)齻€全在里面。
她無語地揉了一把尤念渝的腦袋,好聲好氣地安撫了一會兒,才連拖帶拽地把尤念渝從宿舍弄出去。
三個人約在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尤念渝像做賊一樣躲在鄧佳苒身后,只伸出個小腦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最終目光落在咖啡廳的角落。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紀言禮似有察覺,輕輕地抬頭看過來。
剎那間,四目相對,尤念渝心里“咯噔”一聲,心想完了。
她這算是無意間毀了紀言禮的清白吧?
該怎么告訴紀言禮她不是故意的呢?
“過來。”紀言禮輕聲說道。
尤念渝吸了吸小鼻子,然后被鄧佳苒拎了出來。她磨磨唧唧地坐到紀言禮對面,頭都不敢抬。
紀言禮忍俊不禁道:“現(xiàn)在知道怕了?”
尤念渝聲音很小說:“對不起?!?/p>
紀言禮沒說什么,抬手示意服務生過來,要了份黑森林蛋糕,然后對尤念渝道:“乖乖吃蛋糕,不用參與進來?!?/p>
尤念渝“哦”了一聲,小腦袋一垂,喪氣地趴在桌子上,耳朵豎得像兔子。
紀言禮笑了笑,然后才看向鄧佳苒,禮貌地問了好。
鄧佳苒也笑著問了好后,便開門見山地提了自己的建議:“我作為大你們一屆的學姐,建議你們干脆承認戀人關系,承認了以后這事就算結(jié)束啦,他們很快就會忘啦。”
尤念渝一臉迷惑地道:“為什么?。俊?/p>
紀言禮看了尤念渝一眼,尤念渝心虛又愧疚地閉上了嘴巴。
鄧佳苒也不理她。
尤念渝不敢當著紀言禮的面多問,偷偷摸摸拿起手機私聊鄧佳苒:“為什么?。俊?/p>
鄧佳苒看了眼手機,正兒八經(jīng)地回答問題:“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你不承認他們也不信,不僅不信,以后會一直盯著你們,偷拍你們,然后腦補各種偶像劇情節(jié)!聽我的,承認了,反正對你們私下沒什么影響?!?/p>
尤念渝一想:對啊,對他們私下沒什么影響。
她忙不迭地問紀言禮:“你覺得怎么樣啊?”
紀言禮非常有擔當,道:“行,我去說?!?/p>
事情有了解決辦法,尤念渝不由得松了口氣,她不停地拍著胸口,道:“幸虧解決了。”
鄧佳苒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問題搞定,那我就先走了,不耽誤你們這對小情侶約會了?!?/p>
尤念渝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但又沒什么不對勁兒,她思忖幾秒鐘,“哦”了一聲說:“好吧,那你路上小心點兒?!?/p>
紀言禮起身道:“我送送你?!?/p>
二人走到咖啡廳門口,等小姑娘慢吞吞地趴下去,鄧佳苒在分別前才拿起手機,果不其然看到微信有新添加的好友,是紀言禮。她迅速點擊同意添加好友,主動先打了三個字:不客氣。
紀言禮回復得言簡意賅:下次周末有時間請學姐吃飯。
嘿,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鄧佳苒笑得宛若狐貍,道:“以后對我們小鯰魚好一點兒哦?!?/p>
紀言禮笑得如春風拂過:“我會的。”
9.
貼吧風波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尤念渝迎來了大學的第一個假期。
國慶節(jié)有七天假,尤念渝提前買好了回家的票,買完才記得提醒紀言禮,導致紀言禮買的車票和她不在一節(jié)車廂。
因為這個事,紀言禮一直生氣到國慶前夕。
尤念渝就覺得很莫名其妙,她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笨拙地跟著紀言禮。紀言禮看她笨手笨腳的,冷著臉把她手里的行李箱扯過來,道:“就回去一周,你還拖個行李箱,帶了什么寶貝?”
“給我爸媽帶的特產(chǎn)啊,還給叔叔阿姨帶了一份?!庇饶钣蹇醇o言禮兩手空空,就背了一個包,嫌棄道,“你肯定什么都沒帶吧?沒良心!”
恰時有人莽撞地路過,紀言禮眼疾手快地把尤念渝拉到自己懷里,然后牽著她的手說:“我?guī)Щ厝ヒ粋€他們更喜歡的?!?/p>
“什么啊?”尤念渝好奇地問。
你啊。紀言禮在心里說,帶回去一個兒媳婦不比帶什么都值得他們高興?
“不告訴你?!?/p>
“哼,小氣鬼,有本事你永遠也別告訴我!”尤念渝踩著小碎步往前走,偶爾目光瞥到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也只是微微頓了一下,絲毫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兒,畢竟紀言禮是怕她被人撞到才牽她的。
這么一想,尤念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繼續(xù)自顧自地、沒心沒肺地往前走。
高鐵站人來人往,紀言禮偏頭,目光低垂,落在尤念渝的頭頂。
尤念渝察覺,一臉茫然地抬頭,眼神充滿疑惑。
紀言禮笑笑,收回了目光。
和一個月前入學時不同,他不再是一個人匆忙趕到陌生的城市,以后,也不會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