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作文：一個“鬧”字里的人間底色

肖 貞/文

隨著年級越來越高，同學(xué)們有沒有感覺到考場作文題越來越變化莫測了呢？題目不再是簡簡單單的“記一件有意義的事”或“一個印象深刻的人”，而是更抽象、更讓人捉摸不透。比如下面這道考題，只有一個字—“鬧”。除了大家比較熟悉的記敘文、散文外，還有沒有其他出奇制勝的體裁可以在這次寫作中出彩呢？當然有！本期“作文大變身”，肖老師將與大家一起探討微型小說的創(chuàng)作。

題目：鬧

大街上，車來車往，熱鬧非凡；游樂場，人頭攢動，一片喧鬧；操場上，長繩飛舞，歡鬧聲聲……請圍繞“鬧”這一主題，從不同方面或選取不同事例來寫，把重點部分寫具體、寫詳細，字數(shù)400 字左右。

原文

鬧

浙江省杭州市學(xué)軍小學(xué)求智校區(qū)六（4）班 潘語桐/文

大街上，人流涌動，各個店鋪都擺出了自己的商品，拼命地招攬生意；學(xué)校門口，歡聲笑語，上課的上課，回家的回家，三五成群。在鬧哄哄的街市邊，一對母女站在理發(fā)店門口。

這一時間點值得斟酌，為什么有的去上課，有的已經(jīng)要回家？另外，為什么今天“我”沒有上學(xué)呢？

女孩的眼睛大而無神，五官端正，整個人完美無缺，唯獨少了那眼中的一絲靈氣。我逆著人流，穿過馬路，進了理發(fā)店，坐在靠門的一張椅子上。一個板寸頭的男人過來，我說了一聲：“幫忙把劉海兒剪下?！毙南耄浩鋵嵤遣挥眉舻?，只是為了看一眼這對母女罷了。“媽媽，怎么這樣吵？”一個清脆的童聲傳進來，想必是那女孩在問她母親。又傳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那是大家都在給你過生日呢，開不開心？”“是嗎？晶晶好開心！”我吃了一驚，心想：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此時，理發(fā)師已經(jīng)停了下來。我坐在椅子上，繼續(xù)帶著疑問聽著，卻聽不見了。

心理活動不一定出現(xiàn)“心想”的字眼，去掉這兩個字讀讀看，是不是更簡潔？

直接引用母女對話，富有情境感。

為后文埋下伏筆。

我呆呆地望著門外，那對母女從一個胡同口消失了。游樂園門口，一個又一個家庭在“哇啦哇啦”地講話。拿著氣球的一個小丑不小心手一松，氣球全飛上了天，園長把他罵了一通。我又轉(zhuǎn)過頭，菜市場門口，一個買菜的和賣菜的在說話，我都可以想象到他們的對話：“便宜點，20?！薄安恍?，30是底價?！薄?5?！薄安徊徊唬叶颊f了，30是底價，再低就虧本了！”“那我不要了?！薄靶行行?，25就25?！毕氲竭@些，我“嗤”地笑出了聲?？戳艘蝗?，那對母女還是更令我好奇。

與上文的“理發(fā)店門口”和下文的“菜市場門口”一樣，隨著場景的切換另起一段。

討價還價富有生活氣息。

我突然明白了，那女孩是個盲人，她耳中只有鬧。

結(jié)尾優(yōu)點在于讓人恍然大悟，缺點則因前文鋪墊不夠，此處忽然點出女孩是盲人，既突兀又稍顯武斷。

初評：

這篇文章角度獨特，結(jié)尾既照應(yīng)前文，又出人意料，讀來有驚奇之感。不過，這篇文章也存在一些可以升格的空間，主要有以下兩點：

一、鋪墊不夠使結(jié)尾突兀。

兩點疑問，一是在“游樂場門口”和“菜市場門口”兩處“移步換景”后，讀者幾乎已經(jīng)忘掉前面的母女倆了，忽然再次提起，感覺突兀；二是前文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女孩幾眼，聽到她與媽媽的幾句對話，怎么能肯定她一定是個盲人？

二、觀察缺乏使細節(jié)粗糙。

在第一自然段，作者只是用“拼命招攬生意”“歡聲笑語”等概念化詞語進行講述，缺少還原生活的細節(jié)描寫。

修改文

鬧

浙江省杭州市學(xué)軍小學(xué)求智校區(qū)六（4）班 潘語桐/文

一大清早，我便顛簸在各種聲音的峰頂浪尖。

開篇點題，用比喻總寫“鬧”的程度。

“便宜賣啦，瞧一瞧，看一看！”“今日大減價！全場五折！”沿街服裝店的喇叭循環(huán)播放著，不知疲倦地招徠著顧客。

以下用三個不同場景的真實聲效，把讀者帶入“眾聲鼎沸”的喧鬧中心，為后文的“抱怨”做足鋪墊。

……

好不容易“跋涉”到校門口。

“你又忘了給我戴紅領(lǐng)巾，害我被扣分，我不去上學(xué)了！”怒斥聲后，是一連串 “哇—哇—”的哭叫。

“天哪，上個學(xué)都這么吵，真是煩死了！”我在心里抱怨著，麻木地看著校門口的車來車往，根本不想加入到這眾聲鼎沸的海洋中去。

厭倦、麻木、想要逃離，心理活動刻畫出一個喜歡清凈、略帶清高的少女形象。

離上課還有四十分鐘，我百無聊賴地環(huán)顧四周。突然，一個裝有旋轉(zhuǎn)燈的理發(fā)店吸引了我的目光—確切地說，是站在理發(fā)店門口的一對母女。那孩子大約三四歲，正仰頭熱切地對母親說著什么，她的五官清麗，神情卻有一絲茫然，總讓人覺得缺了些什么。

從“旋轉(zhuǎn)燈”到“母女”，再具體到女孩的神情，視線軌跡符合邏輯。

我逆著人流，穿過馬路，進了理發(fā)店：“幫忙把劉海兒剪一下?！逼鋵嵤遣挥眉舻?，只是為了看一眼這對母女罷了。

“媽媽，怎么這樣吵？”一個清脆的童聲傳進來，想必是那女孩在問她母親。

又傳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那是大家都在給你過生日呢，開不開心？”

“是嗎？晶晶好開心！”

我吃了一驚：“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正想發(fā)笑，突然又覺得這簡單的話語似乎大有深意。繼續(xù)凝神靜聽，卻再聽不到對話聲。我再次張望，母女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一念之間，若有所悟。留給讀者一絲懸念。

付了錢走出店門，經(jīng)過菜市場門口，一個買菜的正和小販討價還價?！氨阋它c，2 0?！薄安恍?，3 0 是底價?！薄澳俏也灰??！薄靶行行?，25就25?！?/p>

我不禁“嗤”地笑出了聲。隨后自己卻有些吃驚：習(xí)慣了超市的干凈、整潔、明碼標價的我，不是一向最討厭菜市場的無序、臟亂、小市民氣嗎？

從前面的“討厭”到“笑出了聲”，對“鬧”的態(tài)度有了微妙變化。

一陣喧鬧從右側(cè)傳來，是個游樂園。

游樂場圍欄邊的一塊草坪上，我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笆撬齻?！”我叫出了聲。女孩的母親坐在草坪上，面帶微笑地看著女孩，女孩的表情卻有點僵硬，她兩手直直地前伸，在空氣中胡亂擺動。我往前湊了湊?！皨寢屇煺f話呀，您不說話我就找不到您啦?！蔽乙魂嚭闷妫降自诟蓡崮?？突然，我的目光在女孩的眼睛上定格了—那眼睛大而無神，圓卻無光。啊，原來這小女孩是個盲人！原來，這天地間種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喧鬧，在她純凈而善意的心中，都是人世間歡聲笑語的熱鬧圖景。

再次看到母女，這樣思緒又回到小女孩身上才不顯突兀。

近景描寫女孩的動作、神態(tài)，輔以語言，對讀者形成暗示。

最后一個特定鏡頭，“小女孩是個盲人”的結(jié)論水到渠成。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這時，“丁零零—”遠處傳來上課的鈴聲，我一驚，飛快地奔向?qū)W校。

以聲音始，以聲音結(jié)；以上學(xué)路上始，以上課鈴聲結(jié)。

點評：

修改后的小說，更經(jīng)得起推敲，要訣在于以下兩種平衡：

一、作者與“我”的平衡。

原稿中的“我”似乎只是一個信息轉(zhuǎn)接器，看不到自身的個性。修改后的作品，只是略加了幾處“我”的心理活動，卻有了更為清晰的“內(nèi)在個性”，一個喜歡清靜、略帶清高、喜歡思考的少女形象現(xiàn)于筆端。

二、反轉(zhuǎn)與鋪墊的平衡。

初學(xué)小說創(chuàng)作的作者往往煞費苦心，刻意使劇情反轉(zhuǎn)，希望達到拍案驚奇的效果，卻常常事與愿違。結(jié)尾要么淺薄，要么穿幫，為了反轉(zhuǎn)而反轉(zhuǎn)。只有平時留心觀察生活，并在細節(jié)刻畫上做足功夫，才能水到渠成，真正做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