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張清媛
哈爾濱醫(y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yī)院內(nèi)三科,哈爾濱150081
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diffuse large B-cell lymphoma,DLBCL)作為非霍奇金淋巴瘤(non-Hodgkin's lymphoma,NHL)最常見的亞型,占成人NHL的30%~40%,歐美國家NHL的年發(fā)病率為(15~20)/10萬,亞洲DLBCL的發(fā)病率約為3.26/10萬,由于具有高度異質(zhì)性和侵襲性,其在生物學特征、病理形態(tài)、臨床表現(xiàn)及預后影響因素等方面均呈現(xiàn)巨大差異,且患者治療后的復發(fā)率甚至病死率均可達30%~50%。因此,對未治愈DLBCL患者的預后不良因素進行篩查和考證,從中選擇可靠的、對臨床治療具有指導意義的預后相關指標顯得尤為重要。DLBCL患者的預后主要取決于臨床特征、遺傳學特征和個體對治療方案的反應。目前,應用最廣泛的評估方法為國際預后指數(shù)(international prognostic index,IPI)[1],而 IPI評分工具是在將利妥昔單抗引入臨床治療之前提出的,在預后評估系統(tǒng)中的地位不斷受到質(zhì)疑。雖然目前已有突變分析、基因表達譜、免疫組化相關分析和正電子成像技術等諸多生物學指標[2]在預測DLBCL預后方面顯示出良好前景,但其因成本高、操作難而難以在臨床上推廣。因此,本文致力于從外周血尋找一種更為便捷、可靠、靈敏度高的預后指標,以便指導DLBCL的治療,并預測其臨床預后。
血清鐵蛋白(serum ferritin,SF)為存儲鐵的主要形式,分布于全身單核吞噬細胞系統(tǒng)中,以骨髓及肝、脾為主。研究表明,人體內(nèi)出現(xiàn)急性期反應時鐵蛋白水平呈升高趨勢,尤其惡性腫瘤患者的SF水平均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升高,以淋巴瘤和急性白血病尤為顯著[3-4],其原因為惡性淋巴瘤細胞的轉鐵蛋白受體增加,攝鐵量增加,從而導致SF合成增加;同時,惡性腫瘤浸潤臟器造成免疫系統(tǒng)受損,細胞及周圍組織損傷與壞死,使儲存于細胞內(nèi)的SF釋放入血;網(wǎng)狀內(nèi)皮系統(tǒng)釋放的SF也增多,超過血清可清除的上限;另外,由于惡性腫瘤的代謝物干擾血紅蛋白合成,導致鐵利用率下降和鐵蛋白水平升高[5-8]。因此,SF可作為腫瘤標志物檢測指標之一。Denimal等[5]研究發(fā)現(xiàn),SF>500 μg/L可作為診斷嗜血細胞性淋巴組織增生癥的條件之一。于云平等[9]對54例淋巴瘤患者的SF水平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分期越晚和治療效果越差的患者初診時的SF水平越高。楊筍和張明智[10]研究發(fā)現(xiàn),不同臨床分期DLBCL患者的SF水平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據(jù)此繪制受試者工作特征曲線,計算得出SF的臨界值為424 ng/ml;Ann Arbo分期為Ⅲ~Ⅳ期的SF>424 ng/ml的患者比例為56.25%,高于Ⅰ~Ⅱ期的11.11%,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9.780,P<0.05);緩解組治療后的SF水平低于本組治療前(P<0.05);未緩解組治療后的SF水平與本組治療前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由此可見,SF水平是一個重要的觀察和判斷指標,在反映腫瘤負荷、預后及初始療效方面有一定意義。
血小板/淋巴細胞比值(platelet-to-lymphocyte ratio,PLR)在惡性淋巴瘤、胃癌、肺癌、乳腺癌等多種實體腫瘤的預后預測中具有重要價值[11-16]。腫瘤患者常處于腫瘤觸發(fā)的非特異性炎性反應階段,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10、IL-6等促炎因子的釋放能夠抑制宿主免疫功能,刺激巨核細胞產(chǎn)生,導致血小板增多[17-18],血小板可抑制自然殺傷細胞殺滅腫瘤細胞的能力,并屏蔽腫瘤細胞使其脫離免疫監(jiān)控[19],從而促進腫瘤進展。淋巴細胞在腫瘤細胞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中發(fā)揮重要的免疫監(jiān)視和免疫防御作用,且具有促進腫瘤細胞凋亡的作用[20]。有研究發(fā)現(xiàn),初診時外周血淋巴細胞數(shù)量減少是影響DLBCL預后的獨立危險因素[21]。另外,與淋巴細胞膜的CD20抗原特異性結合是利妥昔單抗對腫瘤細胞發(fā)揮細胞毒作用的基礎,因此,淋巴細胞比例下降影響腫瘤的治療與預后。Wang等[22]對252例早期NHL患者的臨床資料進行回顧性研究,發(fā)現(xiàn)PLR>185組患者的總生存(overall survival,OS)時間明顯短于PLR≤185組(P=0.003),證實PLR是早期NHL患者預后的獨立影響因素。倪婧等[23]研究發(fā)現(xiàn),PLR≤270.27組患者的OS和無進展生存(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情況均優(yōu)于PLR>270.27組患者;多因素分析結果顯示,PLR是DLBCL患者OS和PFS的獨立影響因素(P=0.008),這一結果與Porrata等[24]的研究結果相類似。由此可見,PLR高的DLBCL患者的預后相對較差,治療前的PLR值可以作為患者的預后評價指標。
降鈣素原(procalcitonin,PCT)是血清降鈣素無活性的前肽物質(zhì),在健康者血清中具有良好的穩(wěn)定性且易于檢測。有研究證實,血清PCT的變化除了提示細菌感染的程度,還對鑒別腫瘤熱和感染性發(fā)熱有重要指導意義[25-26]。在DLBCL發(fā)生的病理過程中,IL-6、腫瘤壞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等細胞因子起到了重要作用,其通過促進腫瘤細胞活化,調(diào)控相關DNA活動,從而促進腫瘤進展,而PCT也被這些細胞因子誘導產(chǎn)生,說明兩者的發(fā)生、發(fā)展存在密切關系。已有研究證明,在實體腫瘤中,PTC與腫瘤負荷、復發(fā)轉移(尤其是肝臟轉移)和預后具有相關性[27]。Shomali等[28]發(fā)現(xiàn)實體腫瘤中Ⅳ期患者的PCT水平高于早期或緩解患者,轉移患者的PCT水平高于未轉移患者。Chaftari等[29]也得出類似結論。Patout等[30]更提出將PCT作為腫瘤診斷的特異性指標。姜燕燕[31]對142例淋巴瘤患者初診時的PCT水平進行了分析,并觀察了其實驗室檢查及生存情況,發(fā)現(xiàn)PCT水平與乳酸脫氫酶(lactate dehydrogenase,LDH)、β2-微球蛋白(β2-microglobulin,β2-MG)等具有相關性,提示PCT可作為淋巴瘤發(fā)展過程中的急性反應蛋白;并且PCT與淋巴瘤的預后評分IPI有關,血清PCT<0.1 mg/L者比血清PCT≥0.1 mg/L者的PFS和OS更長;同時發(fā)現(xiàn)侵襲性淋巴瘤的PCT水平高于惰性淋巴瘤,B細胞淋巴瘤的PCT水平高于T細胞淋巴瘤。DLBCL是最常見的侵襲性B細胞淋巴瘤,初診時的PCT水平可與IPI評分相結合,為DLBCL患者的早期治療與預后評估提供依據(jù)。
IL-6是活化T細胞和成纖維細胞產(chǎn)生的、促進B細胞分化的調(diào)節(jié)因子。腫瘤細胞自分泌的IL-6與腫瘤惡性增殖、高度侵襲和凋亡受阻密切相關,是構成腫瘤生長微環(huán)境的重要成分[32]。有研究證實,腫瘤化療耐藥與Janus激酶(Janus kinase,JAK)/信號轉導及轉錄激活子(signal transduction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STAT)信號傳導通路的激活有關,而IL-6信號轉導恰恰是由JAK/STAT介導的,說明IL-6與腫瘤耐藥有關。Kisseleva等[35]研究發(fā)現(xiàn),高水平的IL-6能夠促進腫瘤細胞的生長[33-34]。Chen等[36]發(fā)現(xiàn)腫瘤組織中的IL-6水平高于癌旁組織,且腫瘤進展期及轉移患者的外周血清中的IL-6水平均明顯增高。張貴鵬等[37]將治療前后DLBCL患者的血清IL-6水平與健康者進行對照,發(fā)現(xiàn)化療耐藥組患者初治前的血清IL-6水平高于化療敏感組和對照組(P<0.05),其治療緩解后的血清IL-6水平低于治療前(P<0.05);Ⅲ~Ⅳ期化療耐藥組患者治療前和復發(fā)時的IL-6水平均高于Ⅰ~Ⅱ期患者(P<0.05)。IL-6水平的變化可以作為觀察DLBCL病情變化的檢測指標。IL-24是一種具有廣泛抗腫瘤活性的細胞因子,其作用機制包括促進腫瘤細胞凋亡、誘導細胞自噬、抑制腫瘤血管生成、抑制腫瘤轉移、調(diào)節(jié)腫瘤免疫。MA等[38]對DLBCL患者和健康人群外周血中的IL-24水平進行對照發(fā)現(xiàn),DLBCL組患者血清中IL-24的濃度為(42.18±8.48)μg/ml,明顯低于正常對照組的(58.32±11.81)μg/m(lP<0.01),血清IL-24濃度與DLBCL患者的臨床分期、腫瘤細胞侵犯骨髓狀態(tài)及IPI均密切相關(P<0.01)。進一步說明了血清IL-24濃度檢測有助于判斷DLBCL患者的臨床分期、進展及預后。因此,IL-6含量的升高及IL-24含量的降低可以作為DLBCL的輔助診斷指標。
惡性腫瘤患者發(fā)生高鈣血癥者占10%,多為如肺癌、乳腺癌等易發(fā)生骨轉移的腫瘤,同時某些無骨轉移惡性腫瘤也可合并高鈣血癥,并往往預示著不良預后。Majumdar[39]收集了112例B細胞淋巴瘤患者的臨床資料,其中,8例發(fā)生高鈣血癥患者的中位生存期僅為9個月,而未發(fā)生高鈣血癥的晚期患者的中位生存期為21個月。詹繼東等[40]對603例惡性腫瘤患者的血清總鈣水平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惡性腫瘤性高鈣血癥與患者的年齡、臨床分期、血清總鈣水平、血清白蛋白水平有關,患者的中位生存時間為96天。黃惠穎[41]選取了18例NHL伴高鈣血癥患者,治療期間患者的血鈣水平未恢復正常,均在1個月內(nèi)死亡。血鈣水平>3.5 mmol/L組患者的OS較血鈣水平≤3.5 mmol/L組患者明顯縮短,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中位OS分別為4.8個月和16.8個月,P=0.008),提示血鈣水平>3.5 mmol/L是生存的預后不良因素。Iida等[42]回顧性分析了DLBCL合并高鈣血癥患者的臨床資料,發(fā)現(xiàn)其生存期明顯短于未伴有高鈣血癥患者,提示高鈣血癥是DLBCL患者的重要預后不良因素。
目前普遍認為DLBCL患者發(fā)生高鈣血癥的原因:①局部溶骨性高鈣血癥,腫瘤細胞過度生長、局部破壞骨質(zhì)溶解,使過量的鈣入血,引起高鈣血癥。②體液性高鈣血癥:腫瘤細胞自身可產(chǎn)生升高血鈣的體液因子(如IL-6、IL-10、TNF-α、TNF-β等),引起高鈣血癥[43];淋巴細胞分泌甲狀旁腺激素相 關 蛋白(parathyroid hormone-related protein,PTHrP),與PTH受體結合,增加腎臟、胃腸道對鈣鹽的重吸收[44]。③一些淋巴瘤細胞可以產(chǎn)生1-α羥化酶,通過旁分泌途徑使1,25-二羥維生素D3增加,促進破骨細胞的骨再吸收和胃腸道的鈣吸收。④晚期腫瘤患者高腫瘤負荷。血鈣水平檢測具有操作簡便、成本低、可重復性高的特點,是否伴有高鈣血癥可能作為DLBCL患者的預后指標。
隨著免疫治療時代的到來,IPI評分以及經(jīng)RCHOP方案治療后DLBCL患者的預后評估不斷受到質(zhì)疑。許多新的預后評估系統(tǒng)相繼被研究,Sehn等[45]提出了校正國際預后指數(shù)(revised-International Prognostic Index,R-IPI)的概念,Zhou等[46]于2014年提出了美國國立綜合癌癥網(wǎng)絡-國際預后指數(shù)(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International Prognostic Index,NCCN-IPI)的概念。但結合患者病情危急、家庭條件等多方面因素,行正電子發(fā)射斷層成像(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PET)-計算機斷層掃描(CT)、骨髓穿刺、腰椎穿刺等檢查往往難以實施。為使初診時對臨床分期、預后評估以及治療方案有更準確的認識,亟需尋找一種在臨床工作中更加方便、經(jīng)濟、靈敏度高、特異度高且患者依從性相對較好的預后指標。外周血檢測經(jīng)濟、可行,臨床應用范圍廣。除了上述指標外,外周血絕對淋巴細胞計數(shù)、血清可溶性IL-2受體水平、治療前C-反應蛋白水平等指標也與DLBCL的預后密切相關。未來仍需進一步研究,更深入地明確各項指標的計算方法、采樣時間、適用人群等,爭取進一步完善和改進現(xiàn)有的DLBCL預后評分系統(tǒng),從而指導臨床醫(yī)師給予患者更加精準的個體化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