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雁”往返

王淼

古代中國，手寫的信函，有很多不同的名稱和含義。諸如，尺牘、尺帛、雙鯉、雁足等，它們都隱含著典故與文脈。

紙張發(fā)明前，人類傳遞信息是以竹片或木片書寫文字，稱為“簡牘”?，F(xiàn)在發(fā)現(xiàn)，最早的“簡牘”，是兩片木片上有墨書，寄于戰(zhàn)國末年，是秦兵黑夫和驚兩人從河南淮陽寄回湖北云夢的家書，約兩百字。

《詩經(jīng)·小雅》有句：“豈不懷歸，畏此簡書?！本褪且灾衲咀鳌昂啝睍抛钤绲挠涊d。該詩作于周宣王時期，距今已2800多年。

古人以“簡牘”為信函，標準長度為一尺，故信函又有“尺牘”之稱，也有人以價格昂貴的絲帛書寫信函，又有“尺帛”“尺素”之稱。

“簡牘”有短小不足一尺的，稱為“牒”，酷似現(xiàn)在的“便條”。漢文帝通好于匈奴，所用“簡牘”為一尺一寸，匈奴單于答書，“簡牘”長一尺二寸，以表自謙，那是正式的“簡牘”文書。不足一尺的“牒”，也有人用獸皮或樹葉書寫;唐及五代，就有不少紅葉題詩傳情、流水傳書的故事。

西漢學(xué)者路溫舒，少時好學(xué)，牧羊時，就從澤中取蒲為“牒”。六朝書中，記載名人董竭少游山澤，拾樹葉以代書簡。元末明初文學(xué)家陶宗儀，以樹葉作讀書札記，積葉滿籃，后經(jīng)整理為一代名著《輟耕錄》。

紙張發(fā)明后，飾有花紋的紙箋，不僅色彩絢麗、圖案典雅，稱為“花箋”，有些還加入香料，稱為“香箋”。最有名的是唐代女詩人薛濤自制的“薛濤箋”。

唐代《初學(xué)記》記載：東漢末年，已用紙質(zhì)信函，建安十一年，曹操曾命令主事者，給其部屬有關(guān)人員，紙函各一，令總結(jié)得失，函封送呈閱覽?？梢?，手寫書函，已經(jīng)盛行。

唐代詩人王昌齡有詩：“手攜雙鯉魚，目送千里雁?！闭f的就是唐時紙質(zhì)信函，用硬紙做成鯉魚狀信封。漢樂府詩云：“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痹娙嗣虾迫辉鴮懙溃骸俺邥绮涣?，還望鯉魚傳?！逼鋵崳藕直环Q為“魚函”“鯉封”，所謂“魚雁往返”，的確蘊藏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

古稱信使為“鴻雁”，也叫“鴻鱗”。鴻雁傳書的故事，典出《漢書·蘇武傳》：蘇武出使匈奴，十九年被拘不歸。后來雙方通好，匈奴謊稱蘇武已死。漢使探得，蘇武被困沙漠牧羊，往見匈奴單于，稱漢天子在長安上林苑狩獵，捕獲一雁，足系書帛，言蘇武尚在沙漠牧羊。單于聞言驚視左右，最后將蘇武釋回。

唐代詩人權(quán)德輿的詩作寫道：“主人千騎東方遠，唯望衡陽雁足書?！毕鄠鳎怅栍谢匮惴?，王勃在《滕王閣序》中，也有“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的名句。自古即有衡陽斷雁，譬喻音訊斷絕;雁足書至，則表示音信相通。

南宋末年，元使郝經(jīng)出使宋，被錮禁于真州16年。后得一雁，手書書帛系之雁足，縱其飛去。其手書曰：“霜落風(fēng)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累臣有帛書。”書后寫明：中統(tǒng)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jīng)書于真州忠勇軍營新館。

秋季放雁，次年冬，為元人獲得，進呈于忽必烈。忽必烈見書惻然良久，遂決意南伐。兩年后，南宋滅亡。這封雁足傳書，后來珍藏在元朝秘書處，也就是當(dāng)時的皇家博物館。

從前信函傳遞，均由官府設(shè)置驛站辦理。唐代，全國有1600多座驛站，后來由各州府分設(shè)郵傳館舍，現(xiàn)在則由郵政局辦理。時至今日，寄信派生出平信、掛號、限時專送與包裹快遞等形式，因為科技發(fā)達，固定電話、手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寄信的人越來越少了，大街小巷的郵筒也漸漸減少，眼下，如若寄一封信，恐怕要跑到郵局了。

（曉曉竹摘自《河北日報》2020年8月14日/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