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葉的饋贈

謝健健，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刊》《中國校園文學》《江南詩》《詩歌月刊》《福建文學》《散文詩》等。曾獲野草文學獎等獎項。參加第二屆長三角青年詩人作品改稿會，入選浙江省第八批“新荷計劃”人才庫。

讀胡開的《落葉》，依然能聽見年輕的響動，一種接近通感的敘述方式，令讀者能夠通過視覺的感受“聽到”這一片落葉。這需要讀者具備一定的審美水平，能夠聽見詩人詩句之后的余音。這種寫作經(jīng)驗帶著明顯的年輕，甚至有些稚嫩的影子，但這反而是她所保留的珍貴之處。

讀胡開的《落葉》，驚訝于她出色的想象力。對于自然事物的細膩捕捉，是符合少女的寫作經(jīng)驗的，但想象力則顯得格外珍貴：“它在清晨時睜眼睡去/斑紋疏散了戀人親密的——”對于自然科學知識在詩中的運用，我認為要謹慎，它很容易破壞詩的語言。胡開處理得非常好，將落葉的呼吸與光合以睡眠的方式銜接，詩中既有時間感、空間感，也有拉近我們與客觀之物視距的考慮。而后半句的破折號則有語調的延續(xù)，在指意上可能處理得不夠好，結合全詩來說則不是大問題：有一些詩是要整體來看的，而另一些詩則是幾行出彩?！笆枭ⅰ薄ⅰ八槭?、“破碎”、“拼湊”，胡開通過大量的同義詞群構成了我們對落葉的第一印象，毫不奇怪，正如設計師密斯所說的，“少即是多”：碎片在這里拼湊成了一枚落葉。

在文本的第二節(jié)，呈現(xiàn)得更多的是詩人細密的低語。抒情的句子在寫作早期，非常為年輕寫作者推崇，胡開也不例外。在這一節(jié)中，她顯示出了自己稚嫩的一面，對語言、對一些句式接近繁復的表述，“扯你的手去看杜鵑/被風逗弄顛倒在季節(jié)的潺流里/鋪成落葉最后的航道”。年輕時我們希望盡可能地展現(xiàn)自己的才華，熱愛李白與王維，迷戀炫技式的句法，這都非常正常。“航道”這個詞我非常喜歡，它勝在精準，展現(xiàn)出了落葉隨風飄逝的那種不確定的軌跡。不過在這種寫作之外，也有杜甫與陶淵明式的平淡，那種令人念起，許多年后忽然哽咽的句子。“沒有燈光微暗/沒有行人匆匆”，這兩句其實點到為止，留白是很不錯的，“孤獨”這樣的詞語需要慎用。

一個詩人對于外物有自身的感受力，但他選擇怎樣的方式寫出則是另一個問題。胡開在文本第三節(jié)展現(xiàn)了“詩畫”的雛形，但囿于筆力，在兩者的平衡之間還稍微有些問題?！皹乔扮R面般懸窗折射一道光/切割”，有人把寫詩比作外科手術，需要分毫不差的工序，詩就會宛若重生，呈現(xiàn)出生命活動。正如我在上文所說的，通過她的幾行敘述，就應該“聽到”這一片落葉，讀者通過文本就能捕捉到詩人眼見的畫面，這是我比較欣賞胡開這首詩的原因之一。

總體來說，胡開作為00后詩人，對于詩歌有自己的認識，看得出她推崇語言，善于捕捉日常生活中的詩意，《落葉》整體來說是成立的。當然，對于個別語句的推敲，需要詩人自身的成長，我相信她很快就能夠登堂入室，獲得她所鐘愛的自然，獲得一片落葉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