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世
能有一手漂亮的毛筆字伴隨自己的業(yè)余生活,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有些書家主張初學者從楷書入手,認為“行書是楷書的快寫、草書是行書的快寫”,這是認知上的錯誤。從書法的發(fā)展史上看,是先有隸書、草書、行書,然后出現了楷書。中國的書法常見的主要有行書、隸書、楷書、草書等四種書體,究竟從哪種書體入手學習,筆者認為,這完全取決于個人的性格和喜好。至于,從哪種書體入手都是行得通的。
西漢文學家楊雄講:“言者,心聲也。書者,心畫也?!鼻宕膶W家劉熙載也說:“筆墨性情,皆以其人之性情為本。”“書,如也,如其學,如其人,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边@些都說明作為文字藝術的書法與一個人的性格存在著某種內在的聯系,是人心靈的外化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個人心理、生理的特征及性格特點。既然書法同性格有一定的關系,筆者建議初學者在選擇字帖的時候要選擇同自己的性格相契合的字帖。
為此,我們首先分析一下每一種書體的藝術特點,從而找出適合書法初學者個人性格的字帖。
隸書
隸書,隸書,也叫“隸字”“古書”,相傳為秦末程邈在獄中所整理,去繁就簡,字形變圓為方,筆劃改曲為直,改“連筆”為“斷筆”,從線條向筆劃,更便于書寫?!半`人”不是囚犯,而指“胥吏”,即掌管文書的小官吏,所以在古代隸書被叫做“佐書”。
隸書書體同時派生出草書、楷書、行書等書體,為書法藝術奠定了基礎。
一般認為隸書是由篆書發(fā)展而來,字形多呈寬扁,橫畫長而豎畫短,講究“蠶頭雁尾”、“一波三折”。它分為“秦隸”(也叫“古隸”)和“漢隸”(也叫“今隸”)?!皾h隸”在東漢時期達到頂峰,對后世書法有不可小覷的影響,書法界有“漢隸唐楷”之說法。
“漢隸”是我國兩漢書法藝術的象征,大致風格有:
1.工穩(wěn)端莊類,如《西岳華山廟碑》、《禮器碑》《史晨碑》《乙瑛碑》《韓仁銘》《熹平石經殘石》;
2.方勁古樸類,如《張遷碑》《鮮于磺碑》《西狹頌》《校官碑》;
3.秀麗飄逸類,如《曹全碑》《孔宙碑》《劉熊碑》《趙寬碑》;
4.寬博厚重類,如《衡方碑》《魯峻碑》《封龍山頌》;
5.雄放態(tài)肆類,如《石門頌》《楊淮表記》、《夏承碑》;
6.古拙雄渾類,如《郁君開通褒料道刻石》《裝岑紀功碑》《郁閣頌》。
書法初學者如果想從隸書入手臨帖,可以根據以上字帖的藝術風格,結合自己的性格和喜好選擇字帖。
草書
《說文解字》中說:“漢興有草書?!辈輹纬捎跐h代,是為了書寫簡便在隸書基礎上演變出來的。漢末直到唐代,草書從帶有隸書筆意的“章草”,發(fā)展成韻秀宛轉的“今草”,以至奔放不羈、氣勢萬千的“狂草”。
“章草”是一種隸書的草寫,是從秦代的草隸中演化出來的新書體。西漢元帝時,史游通過整理后編寫了《急就章》,使這一新書體規(guī)律化,這就有了章草書的體的范本。該書體起于西漢,漢魏之際最為盛行,后至元朝再次復興,蛻變于明朝,字體具有隸書形式,字字獨立,不似今草字字紐結糾纏。代表作有三國吳皇象《急就章》的松江本。
漢末,章草進一步草化,脫去隸書筆畫行跡,上下字之間筆勢牽連相通,偏旁部首也做了簡化和互借,稱為“今草”。今草亦稱“小草”,是一種在繼承章草的基礎上,適應隸書向楷、行體發(fā)展趨勢和形體上的變化,進一步省減了章草的點劃波磔,成為更加自由便略的草體。我國最早的一位今草大師,是東漢的張芝,世稱為“草圣”??上В瑥堉ǖ脑E流傳極少,只有宋刻的《淳化閣帖》卷二載張芝五帖,這些是真品還是偽品,眾說紛紜,至今難以論定。今草不拘章法,筆勢流暢,代表作有晉代王羲之《初月》《得示》等帖。今草書體自魏晉后盛行不衰。
到了唐代,今草寫得更加放縱,筆勢連綿環(huán)繞,字形奇變百出,稱為“狂草”,亦名“大草”??癫?,屬于草書中最放縱的一種字體,筆勢相連而圓轉,字形狂放多變,在今草的基礎上將點畫連綿書寫,形成“一筆書”,在章法上與今草一脈相承??癫輹鴮懻咄錆M激情,處在一種亢奮的狀態(tài)下完成作品,能夠充分地表現出書家的情感或情緒,使讀者從墨跡中隱隱地感受到某種情緒,具有一種表現主義的藝術特點??癫荽碜魅缣拼鷱埿瘛抖峭础贰豆旁娝氖住返忍蛻阉亍蹲詳⑻罚际乾F存的珍品。
另外,草書學習也可以用孫過庭的《書譜》作為“入門”帖,《書譜》在字法、筆法、理論方面,對用筆技法進行高度概括和總結,是草書初學者不可多得的字帖。
楷書
楷書也叫正楷、真書、正書。由隸書逐漸演變而來,更趨簡化,橫平豎直?!掇o海》說它“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作楷?!?。這種漢字字體,就是現在通行的漢字手寫正體字??瑫哂泻軓姷膶嵱眯裕钟忻P字特有的藝術感染力,其作為書法的標準,是前人在巨量的書寫中總結出來的經典書體。它的筆法之完美,它的韻律和內在的規(guī)則,是富有生機的完美字體,其他書體難以媲美的。所以,多數書法初學者都是講楷書作為入門首選。
楷書有四大名家,分別是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趙孟頫,他們所處的朝代不一樣,書法藝術的風格也各具特色,各領風騷。
歐陽詢的楷書,源出古隸,以二王體為基礎,參以六朝北派書風,結體特異,獨創(chuàng)一格,其勢力深入社會,幾為學書的標準本。究其楷書特點,用筆剛勁峻拔,筆畫方潤整齊,結體開朗爽健,結構精嚴,高華莊重,上承下覆,左揖右讓,局部險勁而整體端莊,用筆方整緊湊、平穩(wěn)而險絕,圓潤中見秀勁,被稱之為唐人楷書第一,更被視為楷法之極則。他的楷書碑帖代表作有《九成宮醴泉銘》《化度寺碑》碑等,對于書法初學者來講,我推薦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作為入門字帖。學習歐體的人其實是最多的,因為歐體比較符合大眾的審美情趣,同時學習歐體見效相對較快,相對容易出“成果”。
柳公權的楷書,硬瘦通神,氣節(jié)鐵骨錚錚,在法度上極其森嚴,僅次于歐楷。其筆法、結體的神韻要硬瘦合度,具有極高的難度。學習柳體,需要足夠的耐心與毅力?!渡癫哕姳肥橇珯嗟拇碜髦唬^后世熟知的《玄秘塔》書體風格更有特色,結體布局平穩(wěn)勻整,左緊右舒,也是較好的臨寫范本。當今社會,學柳體的極少。其實原因很簡單,柳體初學比較難。
顏真卿的楷書,端莊雄偉,筆力雄渾厚重,氣勢遒勁,結體密實,點畫精妙細致,整體端莊秀麗,創(chuàng)“顏體”楷書,與柳公權并稱“顏柳”,被稱為“顏筋柳骨”,對后世影響很大。建議初學書法者先從顏真卿的《多寶塔》風格入手,這個是初學書法非常好的入門碑帖。這是顏真卿的早期成名之作,一筆不茍,極其認真。此時的顏楷,在繼承和發(fā)揚上更多一些,明顯具有與歐、虞類似的筆法特質,起承轉合之間,與鐘王以來一脈相承,也就是說《多寶塔》與鐘王歐虞的楷書是相通的,那么對于以后學習二王體系的行書也極有幫助。并且,《多寶塔》的字結構很平正,結字要求沒有《九成宮》和《玄秘塔》那么高(也就是容錯性更高一些),筆法外露(藏鋒相對較少),刻工也不錯,運筆有跡可循,個人風格不強烈,很容易上手。
趙孟頫博學多才,崇尚平和靜穆,淺近易學,中鋒運筆運筆周正、遒勁挺健,筆圓帶方,點畫圓潤華滋,線條富有彈性,外似柔美而內實堅鋼。他追求不激不歷、溫潤嫻雅的晉代書風,結字俊美靈秀,素以遒美秀逸著稱。他采用平穩(wěn)勻落的結字原則,筆畫的收放、穿插,結字的疏密、布白,字形的大小、寬窄,都無人工雕琢的痕跡。趙孟頫的楷書字帖比較常見的有《千字文》。其小楷最出名,《汲黯傳》為其小楷的代表作。
除了這四位大家之外,王羲之的《蘭亭序》)也是一個不錯的字帖,書法初學者可以學到晉人的用筆、用墨和氣韻,并因此達到更高的水準??瑫鴮W好了,才能寫出千變萬化,高質量的線條,這時候再去學行書,草書就容易了。
另外,魏碑作為楷書的一種,筆劃嚴謹、樸厚靈動,豐腴不失于板刻,上承漢隸,下開唐楷,兼有隸楷兩體之神韻,散發(fā)著獨特的魅力。魏碑是在漢隸和晉楷的基礎上發(fā)展演化而來的,上承漢隸傳統(tǒng),下啟唐楷新風,為現代漢字的結體、筆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堪稱漢碑中的上品。
隸書中《曹全碑》《乙瑛碑》與《史晨碑》相對好入手,字形較規(guī)整。較難入手的《張遷碑》與《禮器碑》,更加強調筆法的運用與字形的變化,藝術性相對濃厚一些,不建議書法初學者入手。
行書
行書是行楷和行草的一種統(tǒng)稱,是在楷書的基礎上,為了彌補楷書的書寫速度太慢和草書難于辨認而發(fā)展起來的,介于楷書、草書之間的一種字體。“行”是“行走”的意思,它不像草書那么潦草,也不像楷書那么端正,是楷書的草化或草書的楷化。楷法多于草法的叫“行楷”,草法多于楷法的叫“行草”。行書實用性和藝術性皆高,而楷書是文字符號,實用性高且見功夫,草書則藝術性高,實用性顯得相對不足。因此,在浩如煙海的書法藝術寶庫中,行書無疑是一座最為絢爛多姿、豐富厚重的寶藏。其中,王羲之創(chuàng)作了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顏真卿創(chuàng)作了“天下第二行書”《祭侄文稿》,蘇軾創(chuàng)作了“天下第三行書”《寒食帖》,王珣創(chuàng)作了《伯遠帖》,王獻之創(chuàng)作了《鴨頭丸帖》等。這些照亮書法藝術星空的經典之作,是歷經漫長歲月淘洗留下的藝術精髓,是中華民族對人類審美領域的獨特貢獻。因此,行書初學以二王為法,首推《集字圣教序》,首先是集字拼湊而成,入手較方便,字形與筆法也比較清晰明了。然后推薦臨摹米芾的《蜀素帖》與《苕溪詩》,通過臨摹使,書法初學者的字形與筆法運用更加靈活、節(jié)奏與章法變化多樣。
俗話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對于書法藝術的認知,的確跟個人的性格、喜好有密切關系,有喜歡秀美的,有喜歡雄渾的,有喜歡勁挺的,不一而足,各有所好。所以選擇字帖也是這樣,不能明明喜歡秀逸的風格,偏偏去選雄強風格的。只有每天面對著自己喜愛的字帖,才會情不自禁地模仿、才有興趣去臨習研究,學習起來總會感覺輕松愉快。特別是在初學尚未能理智地控制自己的學習情緒時,興趣是個絕對重要的因素,它能幫助你樹立長期作戰(zhàn)的信心。另外,學習書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樹立寫好字的決心和堅持不懈地練習。再一個,筆者相對書法初學者提一個忠告,就是在臨帖的過程中不要隨意換帖。白蕉《書法十講》中言: “凡學一家書,先以一帖為主,守之須堅……”。
只要有興趣,又有信心、決心和毅力,加上中途不隨意更換字帖,不久的將來,一位書法家就要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