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艷川
如果,能剪去一段時光,我想每一個中國人都想把這段灰暗的疫情時光剪去,再不用去緬懷。
——題記
昔日熱鬧的小城,被突如其來的魔鬼一嚇,行人車輛全躲起來了,街道變得異常寂靜。因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肆虐,此時那些大城市大概也冷冷清清!
纖細的盤山公路,連接著川滇,像一條沉睡的蟒蛇!關卡,把蛇攔腰斬斷!公安民警、醫(yī)務人員和干部,值守在關卡旁,站成幾棵松,每次向關卡駛來一輛車,每次向關卡走來一個人,公安民警就敬禮,示意停下來,登記,測體溫,消毒,發(fā)放宣傳資料,做得一絲不茍。
沒有問題,放行通過。公安民警再次對著遠去的車和人舉起手臂,敬禮。
他們的每一個敬禮,堅強有力,如一把利劍,斬殺了病毒的陰謀,阻止了它們罪惡的道路;他們的每一個敬禮,親切溫馨,如家人的一聲呼喚,守護一個個生命的健康。
年近花甲的邱警官,停下醫(yī)院的治療直接沖到一線,堅持值夜班,全天在竹地關卡值守。領導同事怕他帶病工作累垮身體,畢竟是臨近退休的老同志,勸他,“這個卡點就安排年輕的去吧,你就在所里辦公室負責處理一下日常事務就行!”
“沒事兒,既然全國都攤上這么大的事,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辦公室!”邱警官說。
“那就不要值夜班了!”領導同事試探著與他商量。
“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大災大難面前怎能退縮,怎能搞特殊,我要和其他兄弟一樣。”這個倔老頭說話態(tài)度強硬得很。民警們拗不過他的堅持,只能遵從他的意思,讓他和其他年輕民警一樣到竹地卡口進行值守。
這個關卡車流量比較大,邱警官和其他人一樣忙碌著,攔截車輛,問詢身份、耐心勸返。邱警官堅持著,堅守著,一站,便是一個一個早上;一站,便是一個下午;一站,便是一個晚上,有時連坐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我們仿佛看到,春日里夕陽下,這個敬禮的動作,比舞姿更加優(yōu)美。
中午,家里就打電話來說,生活必需品沒有了,需要買些米和方便面回去。恰好這天單位事情多,忙完手頭的工作,已是八點半,天擦黑了,走出單位,街道靜悄悄的,走了好幾條街道,去了好幾家超市,都已經關門,小賣部早已停業(yè)。想著家中彈盡糧絕,快要斷炊,若是什么也買不到,家人焦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當經過菜市場時,看見一處燈還亮著,走近了,發(fā)現(xiàn)一家糧油雜貨鋪居然還開著,微胖的老板娘正在店鋪里清理貨物。
我問老板娘還賣不賣東西,她說賣。我有些欣喜,想不到今晚在這里還能買到東西,心想就是貴幾塊錢也樂意買,人家守鋪子到現(xiàn)在也不容易,更何況這么冷的天,又是一個女人。
我說,這么晚了,辛苦了!
她說,習慣了!說著給我介紹幾種牌子的米讓我挑。
她沒有漲價,還是按平日的價錢賣給我,收了錢,又幫忙把米搭在我的肩上。
臨走的時候,我問老板娘,什么時候關門?老板娘說,“再等等吧,等一等那些像你一樣,白天上班,沒時間購物的人。這時候,買不到吃的,家里得多操心!”
我使勁點點頭,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我扛著大米,走出去很遠,回頭看到黑暗中燈光依舊亮著,那燈光瀉在空中,很亮很溫暖。我想,這個夜也未必那么恐懼,當你往前走,也許還有一盞燈為你亮著。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中,監(jiān)測點的人默默地在一線忙碌著,有時連坐下來喝一口水都顧不上,三餐就靠泡一桶方便面就潦草打發(fā)。
和軍的家,離監(jiān)測點不遠,他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在外務工,不久前剛返鄉(xiāng)回來過年?,F(xiàn)在正是全家團圓的春節(jié),監(jiān)測點執(zhí)勤人員卻離開家人,舍小家顧大家,不分晝夜、不辭辛勞地工作,為大家負重前行,保護大家的健康。
于是和軍與家人商量,給他們送些大米、火腿、蔬菜、水果,讓他們更好地工作。
“正是有了千千萬萬你們這樣的人,我們普通老百姓才能在疫情蔓延期間在家里過個安心年,這些東西都是平時自家種的養(yǎng)的,很生態(tài)很健康,請你們一定要收下!”捐贈這些生活物資時和軍這樣說。
對于家庭并不富裕的和軍,捐出的這些生活物資的價值,抵得上他在外打工半個多月的工資,也夠他一家人吃上好幾個星期。
還有什么可說的呢,面對老百姓這份心意,執(zhí)勤人員盛情難卻,只好收下。立春之前,山野里有些花竟悄悄地開了。執(zhí)勤人員心里暖暖的,只希望這疫情早些結束。
走在大街上,人人都戴著口罩,全副武裝,你能看見對方露著一雙眼,卻很難認清對方是誰。小區(qū)里,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一只貓,越過草地,夾著尾巴快速鉆入竹林,生怕被別人看見。
拐角處,一個孩子蹲在地上耷拉著腦袋啜泣,旁邊站著一個背著背簍的女人。
女人要帶孩子到超市買她喜歡吃的東西,讓她帶上口罩,孩子堅決不戴,她聽大人們說街上藥店的口罩都賣光了,家里這幾個口罩是親戚幫忙從小販手里高價買的。
她想把這口罩節(jié)省下來,開學后留給數(shù)學老師。
她們的數(shù)學老師去年剛做了個手術,還欠下了一大筆醫(yī)藥費,老師上課肯定要戴口罩,不然一不小心又被感染了。她不想讓數(shù)學老師再生病,生病他就會欠更多的錢。
女人怎肯讓女兒冒感染的風險,一定要讓女兒將口罩戴上,才肯出門。孩子急得蹲在地上不起來,女人吼她,她被嚇哭了。
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屋里的男人出來對女人說,就讓孩子留著吧,你一個人去,孩子想吃什么你買回來不就行了!然后他蹲下去哄孩子,讓她把口罩好好保管起來,開學后給老師。孩子破涕為笑,用小手擦去臉上的淚珠,站起來跟著爸爸高高興興地回屋去了。
我相信,一顆從小被愛澆灌和呵護的心靈,長大后一定會給這個社會帶來無限溫暖。
小區(qū)的人還在沉浸在美夢之中,這個瘦小的女人就忙開了。她是小區(qū)的清潔工,她負責把小區(qū)內各個單元的垃圾收集起來,然后裝上垃圾車,運出去。每天大家出門上班,她也就開始工作了,她一邊將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出來,然后把礦泉水瓶子揀出,裝在一個大塑料袋里,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有人初步估計,她一天能撿至少百八十個礦泉水瓶,一個月能賣個四五百塊錢。她大白天,頂著烈日的都在小區(qū)轉悠,這兒看看,那處翻翻,生怕遺漏一個,生怕別人搶了她的“生意”。
疫情到了攻堅期,手機電視上各級政府都倡導居家防控,除了上班,各家各戶出門買菜的都要派出體質好的代表,并且必須戴上口罩,回來后扔掉一次性口罩。
似乎她這幾天要比以前早,比以前忙碌了。黎明之前,昏暗的路燈無法讓她看清楚垃圾桶里的東西,她一手拿著電筒,一手拿著火鉗伸到垃圾桶里去扒,棍子碰到鐵垃圾桶,發(fā)出咚咚的聲響。
她拖動垃圾桶、火鉗觸碰到垃圾桶的聲響,吵醒了臨近的住戶,有人說,真是要錢不要命了,天這么黑這么冷,誰會跟她搶“生意”。有人受不了,反映到物管辦公室那里,物管領導對她說,可以晚一點去清理,反正垃圾車9 點才到。她說,她想在天亮前清理好小區(qū)的衛(wèi)生,在新的一天讓大家看到一個干凈舒適的環(huán)境,看到一份希望。
有人發(fā)現(xiàn),她白天仍然提著袋子,在小區(qū)里轉悠,一手拿著袋子,一手拿著火鉗。她不僅把礦泉水瓶揀出來,還把廢棄的口罩從垃圾桶里揀出來,放在另一個塑料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扎緊袋子。
盡管小區(qū)設置了專門的廢棄口罩垃圾桶,但依舊有人外出回來隨意丟棄口罩。
當她一次又一次將垃圾桶里的口罩夾出來,放進塑料袋的時候,大家發(fā)現(xiàn),她瘦小的身軀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春節(jié)期間侄兒說寒假老師安排要閱讀幾本課外書,于是我們幾個人出動,去書店買。受疫情影響,小城僅有的幾家書店大多關門,僅有城邊的一家小書屋還開著,按照書單,書店老板找了半天,基本都找到了,就是找不到《傅雷家書》。侄兒著急,說老師布置閱讀完還要讓同學們寫讀后感呢。書店老板無奈地搖搖頭,這種情況我們也無能為力。
回到家,思來想去,一致認為只能從網上淘寶訂購了。像這種情況,即便店家發(fā)貨估計十天半月也送不了,只有死馬當活馬醫(yī)了。返崗一個星期,早出晚歸全身心投入到防疫工作中,幾乎把這件事忘了。昨天中午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聽聲音是一個小伙子,說大哥你的包裹到了,你不用親自來站點取了,你在什么地方,我給你送過去。
我說,現(xiàn)在有點忙,就幫忙放在保衛(wèi)室吧。
對方說好的。
到了傍晚,小伙子又打來一個電話,問我有沒有取到?我說,取了,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呢!
他說,那就好!
我說,謝謝,辛苦了!
電話那端,小伙子呵呵地笑著。全縣實施網格化管理,大家都居家防控,總得有人在服務吧,小伙說,怕耽誤了事,大年初二就回來上班了。
這快遞小哥,再次讓我們心暖暖的。
回到家,拆開包裹,《傅雷家書》印刷很精美,散發(fā)著一股油墨的清香。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詩句突然從腦海中閃現(xiàn)出來。翻開扉頁,感覺特別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