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金秀：打破行業(yè)“潛規(guī)則”煉成“隧道女神”

王新同

她自幼想學醫(yī)當一名醫(yī)生，卻不料進入“隧道”這個以男性為主的行業(yè)。剛參加工作就遭遇性別歧視挑戰(zhàn)，想進入隧道卻被人攔下，但她總能用自己的聰明智慧化解尷尬，并參與了中國鐵路第一個隧道野三關隧道、大瑤山隧道、秦嶺隧道等大批工程項目，獲得多個技術創(chuàng)新大獎。2019年，她當選為國際隧道與地下空間協(xié)會（ITA）有史以來第一位來自中國的主席，也是該組織歷史上首位女性主席。經過努力，她擴大了中國隧道工程界在世界舞臺的影響力。如今，這位傳奇女子已然成為我國隧道界的一張“國際名片”。

想當醫(yī)生，卻陰差陽錯“鉆進”隧道

嚴金秀，四川三臺人，她從小的夢想就是學醫(yī)。然而，高考醫(yī)科志愿卻被調劑到了水文地質和工程地質專業(yè)，最終被成都地質學院錄取。

1984年畢業(yè)后，她進入鐵道部科學研究院西南研究所，從事鐵路、公路隧道的研究，不久就被派往大瑤山隧道施工現(xiàn)場。那是中國當時最長的隧道，全長14.3公里，被看作是我國隧道工程技術現(xiàn)代化的起步，使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匯聚了大批業(yè)內精英，還專門成立了科研攻關組。雖然工地條件很艱苦，蚊叮蟲咬，加上男性同事居多，生活起居諸多不便，但嚴金秀認為，這是她成長過程中非常寶貴的一段經歷，她了解了中國隧道施工到底是什么水平，也知道了其中蘊藏著多少危險。

當時嚴金秀和同事負責斷層地質超前預報，主要工作是每天施工前要做地質調查，地質素描，測試圍巖彈性波速度等，并給出施工建議。受限于當時的技術條件，工作有時很危險。嚴金秀介紹說，大瑤山隧道不僅從兩端開挖，而且還有斜井和豎井，工程復雜，施工難度很高。她所在的科研組當時在一個斜井工區(qū)工作，一天早上，她和一名老專家剛從斜井進洞往里走，忽然聽到有人急切地大喊：“涌水啦！”所有作業(yè)人員聽到警報后，都開始緊急往外撤。但那位老專家不僅不撤退，反而不顧危險地拼命往里面跑，這讓嚴金秀頗感震驚。其間，眼看著涌水不斷從腳底往上漲，她心里開始害怕起來，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往前跑，直到那位老專家把開挖面涌水情況調查清楚，他們才一起撤出來。

此后，嚴金秀就走上了科技信息研究之路。為了學習國外的理論和技術，她自學并研讀了大量的外國文獻資料。

打破“潛規(guī)則”，被譽“隧道女神”

嚴金秀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這個特長讓她獲得了一次寶貴的學習機會。1990年，在第16屆國際隧道與地下空間協(xié)會（ITA）的年會上，作為翻譯人員，她結識到了許多國際知名的隧道專家。這次難得的經歷讓嚴金秀暗下決心，一定要讓中國的隧道技術在國際上占有一席之地！

就這樣，嚴金秀開始對國內外復雜的山嶺隧道修建技術、海底隧道建造、隧道風險管理、隧道防排水技術等進行深入研究。因隧道工程非常艱苦和危險，很多女性都選擇了實驗室研究，而嚴金秀卻成為當時隧道施工現(xiàn)場唯一的一位女工程師。在她看來，非常復雜的隧道工程，可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寫論文就能成的，因為研究本身和地質、現(xiàn)場就是密切相關的，比如巖土參數(shù)，如果不到工地現(xiàn)場而是在辦公室做計算的話，數(shù)據(jù)出入會很大。所以，盡管作為女性，在現(xiàn)有條件下深入隧道工地現(xiàn)場會給生活和工作帶來一些不便，她也依舊堅持到現(xiàn)場去。

嚴金秀至今記得，在山東青島膠州灣與黃海相交處有一個小口，兩岸相望僅有4000米左右，但要想過去只能坐船，或者沿著膠州灣的海岸線繞上一大圈，費時費力。當時青島市政府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修一條隧道，但它要經過火山巖及次火山群地帶，共穿越18條斷層破碎帶，最深的地方在海下80多米，密密實實被海水包裹的長度大約4公里。漏水、滲水，進水后如何排出？工程的難題顯而易見。

很快，一項名為“青島膠州灣隧道防排水系統(tǒng)、防排水結構及其施工質量控制研究”的項目擺在了嚴金秀面前，毫無疑問，擔子很重。針對膠州灣海底隧道的特點，嚴金秀創(chuàng)新性地提出了防排水原則和系統(tǒng)防排水方案，對提高膠州灣海底隧道防排水系統(tǒng)的性能和質量，發(fā)揮了重要作用。2011年開通的青島膠州灣海底隧道，開車只需5分鐘就能穿過這條中國最長的海底隧道，省時省事，給人們出行帶來了很大的便利。這一先進的設計理念，也在后來的多個項目中被廣泛推廣應用，效果非常穩(wěn)定。自此，嚴金秀這位后起之秀，也受到業(yè)內廣泛贊譽。

嚴金秀說，其實無論國內國外，女性想要進入隧道行業(yè)都并非易事，除了體力原因，也涉及迷信。工作不久嚴金秀就碰到了行業(yè)性別歧視的挑戰(zhàn)——有些地方隧道工程竟不讓女性進隧道！其實這也是業(yè)內一個“潛規(guī)則”：在很多施工者眼中，認為女性陰氣太重，隧道本就是陰暗之地，女性進去更容易加重陰氣，或許會引發(fā)塌方。尤其是經期的女性，被看作是“見血”的象征。嚴金秀知道，其實即使在文化科技非常發(fā)達的西方國家，也存在“女性在隧道中會帶來厄運”的迷信看法。

2016年2月，嚴金秀帶領幾位外國專家到山東某海灣參觀隧道項目，沒想到竟被業(yè)主攔下，禁止下隧道，理由竟是她是女性。嚴金秀笑著講了一個故事：“西方12月4日是圣芭芭拉節(jié)，也就是隧道女神節(jié)，隧道的保護神就是女性，你不讓女性進去，怎么保護你??？”業(yè)主聽后略感尷尬向嚴金秀致歉并馬上請她一同前往。遇到這種情況，嚴金秀還有一種方法，她會向業(yè)主介紹自己對隧道的一些看法和建議，這樣對方就知道，眼前的這位女性是很專業(yè)的。畢竟她在這個行業(yè)摸爬滾打多年，早已積累了豐富的相關經驗，一番交談后，不僅會令對方心悅誠服，還會對她肅然起敬。真正讓大家心服口服的還是嚴金秀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公認的敬業(yè)精神，以及過硬的學術造詣，這讓所謂“女性不得進入”的禁忌不攻自破。

年僅35歲，嚴金秀就已成為國際隧道協(xié)會的一員，正式代表中國在國際上參加學術交流會議。一次，嚴金秀在瑞士作報告，有位專家見她是女性，當場提問了幾個隧道工程中的難題想難倒嚴金秀，但她用流利的英語一一對答，頃刻間贏得臺下的一片掌聲與喝彩。嚴金秀在挪威、德國、奧地利等國做學術報告，經常是會議一結束，就會有不少專家主動找到她進行交流。

一鳴驚人，當選國際隧道協(xié)會全球首位女主席

成績的背后，是多年磨一劍的孜孜不倦。在同事眼中，嚴金秀是個工作狂，無論何時何地見到她，都是隨身攜帶一臺筆記本電腦。提起妻子，丈夫劉丹也是一肚子“苦水”：結婚這么多年，一起看電影不到5次；家庭旅游想也不敢想；連兒子在國外的碩士畢業(yè)典禮都沒時間參加。“一有時間就鉆研業(yè)務，做飯的時候都在聽英語，工作是她最好的伴侶，我是其次！”但對于妻子多年來取得的成就，劉丹卻能信手拈來，他說：“嚴金秀主持完成的中國鐵路第一個隧道風險管理項目——野三關隧道風險評估和控制的研究，開創(chuàng)了我國鐵路隧道工程風險評估的先河；她主持完成的青島膠州灣隧道防排水系統(tǒng)、防排水結構及其施工質量控制研究，對提高膠州灣海底隧道防排水系統(tǒng)的性能和質量，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018年3月，嚴金秀還參與了冬奧會配套工程——京張高鐵的新八達嶺隧道技術會議，該隧道全長12公里，洞內地貌復雜，隧道洞身最小埋深4米，最大埋深432米，施工難度極大。作為工程“主帥”，她多次親赴現(xiàn)場指導，確保隧道于2018年12月13日順利貫通。此外，像秦嶺鐵路特長隧道、關角鐵路隧道等，都留下了嚴金秀的身影。她還在國內外發(fā)表論文20余篇，主編了500多萬字的隧道專業(yè)論文集及期刊。時間一長，劉丹對妻子嚴金秀的這種好學與勤奮也習慣了，并說：“這是她獨有的魅力！”

嚴金秀最敬佩婆婆，說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性榜樣。“婆婆在年輕時工作非常努力，是單位里的骨干；退休以后，當時我們孩子很小，老人幫助我們度過了難關，我非常感激她，也因此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彼洺：推牌耪f：“媽，我以后也要像您一樣，做一個好婆婆！”

入行30余年，在隧道科研創(chuàng)新方面，嚴金秀獲得了多項大獎。還被評為“全國三八紅旗手”，2018年獲評時代女性榜樣，并被業(yè)界稱為“隧道女神”。嚴金秀的才華，在國際舞臺上也得以展現(xiàn)。有一次，在馬來西亞競標一個項目，競爭對手是一家日本公司，由于提前探得我方競標價格較高，日方通過做工作讓業(yè)主發(fā)難：周五下班后才發(fā)郵件通知，要求中方下周一早晨參加協(xié)調會。嚴金秀緊急備戰(zhàn)，按時按質完成陳述材料后，日方非常吃驚。最終在競爭對手報價比我方低了30%的情況下，仍然拿下了項目。

2019年5月，國際隧道和地下空間協(xié)會（ITA）經78個會員國投票選舉，嚴金秀當選新一屆ITA主席，成為國際隧協(xié)有史以來第一位來自中國的主席，也是該組織歷史上首位女性主席。

嚴金秀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傳播中國聲音的機會。每次參加國際會議會，都會努力去做主題報告，擴大了中國隧道工程界在世界舞臺的影響力。現(xiàn)在，她有了一個新的目標，希望利用自己在國際隧道協(xié)會的影響力，把中國隧道實力、科技成果介紹出去，把國外先進的理念和技術引進來，為我國隧道行業(yè)貢獻力量！

（編輯 趙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