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笨
誰也不知道那只黑貓是何時從哪里來的,它就這樣偷偷地出現(xiàn)。
彼時《妖貓傳》還在熱映,奇幻電影愛好者我本人,三天看了五場還覺得意猶未盡。
它就在此時,仿佛應(yīng)召而來。在我某天全神貫注緊盯電腦屏幕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端坐于我手邊的窗口。迫使我在一片造型詭異的陰影中轉(zhuǎn)頭,正對上一張黑咕隆咚的小圓臉。那琉璃般閃著光澤的瞳孔離我鼻尖不到10厘米,我下意識喊出了我記憶中的最高分貝,然后我驚得從椅子上栽了過去。它卻絲毫不為所動。我們就這么大眼對小眼、大頭對小頭地互瞪了一分鐘。直到我甚至開始懷疑它是不是在鄙視我,其他人才順著我的尖叫聲找過來,問我發(fā)生了什么。
我指著窗口凹造型的小煤球正要開口。它卻若有所感,優(yōu)雅矜持地甩甩尾巴,從窗臺跳了下去,鉆進旁邊的綠化帶,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它第二次出現(xiàn)是在一個雨天。
大家都先入為主地認定,這么有氣勢的貓一定是誰家主子,因此在濕漉漉的草坪里發(fā)現(xiàn)這塊小煤球時,個個都驚掉了下巴。
“把它帶回去吧,”有人說,“看看有沒有人愿意收養(yǎng)它?!?/p>
它似乎長大了一點,蔫蔫的,可在有人接近時立馬警惕地抬頭?!斑诹铩庇帚@進另一片矮樹景觀里。
“或許它不想跟誰走吧?”
有女孩子在它消失的地方支了把傘,嬉鬧著搭著同伴的肩膀遠去了。
我想了想,又在傘下補了塊舊墊子。
十幾分鐘后,小煤球從矮樹里探出頭。跳上墊子,縮在傘下,圓滾滾的腦袋壓著尾巴。
小煤球成了這片兒窗口的常客。
1號樓的夫妻在吵架,它聽著;2號樓的孩子今年高三,它看著;3號樓1層住的是個老奶奶,時不時會在窗口曬些咸魚、干果。其中左邊那特殊的一小塊,已經(jīng)被默認成是小煤球同志的專用餐桌。
沒人教過它什么,可它仿佛胸中自有丘壑。幾個月來從不越界,像個窮到只剩地盤的貴族,打著哈欠反反復復在自己的領(lǐng)域上巡邏。只是偶爾停下高貴的腳步,直起身子歪著腦袋,看看窗邊的兩腳獸在做什么。
2號樓的孩子考去南方了。啟程前一天,我聽見她蹲在院子里跟小煤球告別。
小煤球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瞇著眼睛享受著小姑娘的按摩,嗓子里“咕嚕咕嚕”,像是說“知道了,知道了”。
后來我也要走了。
哪怕我是個十足的“狗派”,哪怕我不知多少次被小煤球嚇得心動過速,我還是決定拯救下自己愚蠢的形象……走前給它上供份小魚干。
它還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只是在我起身時也慢騰騰地坐起來,莫名恢復成了它第一次坐在窗口看我的樣子。
我愣住。而后看它沒堅持個幾秒,又打著哈欠躺下,滿臉“本宮乏了,你退下吧”的意思。
3號樓的老奶奶說:“這是給你送行呢。”
再回來就是第三年除夕了。
1號樓的小夫妻攜手出來看煙花,2號樓的小妹妹開窗問我:“姐姐你怎么才放假?。俊?號樓的陽臺積了厚厚雪,聽說這戶的奶奶被兒女帶去南方過冬了。
我問:“小煤球呢?”
“噓,它與去年年末的最后一場雪一同沉睡,還沒有醒來呢?!?/p>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