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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菜心

    2020-11-22 01:45:31歐陽駒里執(zhí)筆
    藝海(劇本創(chuàng)作)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書童知縣小妹

    ■ 歐陽駒里 茅 歌(執(zhí)筆)

    題記:

    《洗菜心》是湖南頗具特色的民間小調(diào),流傳甚廣,幾十年來,當(dāng)代幾乎所有湘籍的女歌唱家,如李谷一、吳碧霞、雷佳等人都輪番演唱,各具韻味。

    時 間

    古代

    地 點(diǎn)

    桃花江

    人 物

    陶小妹——農(nóng)家少女(小旦)

    江小哥——桃花江邊的船工(勞動小生)

    花知縣——桃花江知縣(老丑)

    陶大姐——陶小妹的堂姐(二旦)

    陶 母——陶小妹的母親(老旦)

    江 父——江小哥的父親(老生)

    書 僮——知縣跟班(小丑)

    花蘿卜——花知縣的兒子(文丑)

    花惹草——花知縣的女兒(彩旦)

    眾百姓、衙役等

    第一場

    【幕啟,光啟:陽春三月,桃花江邊,桃花盛開。一年一度的桃花節(jié)上,青年男女三三兩兩流連忘返。

    眾 人(唱)桃花江是美人窩,

    桃花哪有美人多,

    裊裊婷婷風(fēng)擺柳,

    甜言蜜語癢耳朵。

    【眾人逐漸消失在桃花林中。

    【陶小妹手提一只菜籃,里面盛有幾兜白菜,有點(diǎn)悶悶不樂地上來。

    陶小妹(唱)奴在繡房中繡花綾,

    忽聽得我的媽媽娘叫奴一聲,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錢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跌得奴家好傷心啦。

    【陶大姐上。

    陶大姐小妹子,小妹子。陶小妹——

    陶小妹哦,大姐,你喊我?

    陶大姐這附近只有你,不喊你喊哪個咯?今天是桃花節(jié),我們一起去看看噻?

    陶小妹我不去,你去嘛。

    陶大姐我一個堂客們,那不只是去看下熱鬧。關(guān)鍵是要你去,你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心靈手巧,愛者如麻。

    陶小妹大姐,哪有你講的那樣肉麻?

    陶大姐去嘛。只怕相中一個你的愛愛,那就是天賜良緣。我和你娘分頭找你大半天了。

    陶小妹我不想去。

    陶大姐你今天有點(diǎn)不高興?是跟你娘為了婚嫁的事……

    陶小妹我娘讓我去洗菜心,一下不小心,把我娭毑留給我的戒箍子跌到河里去了。

    陶大姐啊吔,那就可惜了。那又怎么辦呢?你又不會游水,我就是會幾下狗刨式,那又沉不得底。

    陶小妹我娭毑留這個戒箍子給我的時候就講了,“錢財如糞土,情義值千金”……

    陶大姐你是這樣噻,你去桃花節(jié)上,看哪個能幫你把這個戒箍子從河里撿起來,你就嫁給他?

    陶小妹嗯?

    陶大姐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他下得河,還沉得底,一是能干,二是為你舍得性命。這種男人,你不嫁還嫁什么男人嘞?!

    陶小妹……

    陶大姐(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撿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許他的燒酒大半斤,

    還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陶小妹是這樣的?。浚ㄞD(zhuǎn)變了情緒,有點(diǎn)羞澀。)

    陶大姐還怕什么丑嘛,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

    【陶小妹、陶大姐二人圓場。

    姐妹倆(唱)風(fēng)和日麗好春光,

    桃紅柳綠百草香,

    男大當(dāng)婚女當(dāng)嫁,

    要學(xué)織女配牛郎。

    【眾人從桃林里絡(luò)繹出現(xiàn)。

    陶大姐哦吙,這樣多年輕的哥哥在這里。

    眾小伙(唱)桃花節(jié)上桃花開,

    年輕哥哥站一排,

    高矮胖瘦各有樣,

    姑娘妹子看過來。

    陶大姐(唱)這瘦的像豆角,

    胖的像冬瓜,

    講話舌子喏,

    做事手發(fā)麻。

    陶小妹大姐,莫難為他們了,我們還是走吧。

    陶大姐這些伢子冇得一個帶愛相的,走,我們回去。

    【一聲船歌飄來:桃花江哦水流長,人來人往渡船忙,晴曬太陽陰淋雨,日間劃船夜想娘?!?/p>

    【江小哥在他父親的拉扯下,極不情愿地一起上場。

    江 父崽啊,你娘走了這么多年,我現(xiàn)在身體又不好,你都二十出頭了,還不找個媳婦進(jìn)門,我們江家會絕代,我死了都不瞑目嘞。今天桃花節(jié),你不來看看?

    江小哥爹啊,我不是拗起不討堂客,只是現(xiàn)在家里貧窮會委屈了人家。

    江 父你莫講那些,現(xiàn)在跟我對象去。

    江小哥爹——

    陶大姐啊吔,這是那個劃渡船的江小哥啦。

    陶小妹(旁白)劃渡船的?(對陶大姐)大姐,我們走吧。

    【陶大姐自我思忖,做游泳劃水狀。

    陶大姐(旁白)這下怕是有戲了。(對江小哥)江小哥,這年把子連冇看見你,我還以為你到哪里做上門女婿去了?

    江小哥做什么上門女婿咯,我憑自己的勞動吃飯。這年把子我是幫我伯伯運(yùn)木頭去了。

    陶大姐我聽過你唱的花鼓調(diào)子,蠻好聽的,今天過節(jié),人又多,你何不唱一段,讓我們大家也高興一下?

    江小哥我那花鼓調(diào)子唱得一般。我還要做事去。

    【江小哥欲離開,被江父拉住。

    【一直在陶大姐身后觀察的陶小妹慢慢移步略略上前。陶大姐注意了她的反應(yīng),順手將陶小妹推了出來。

    陶大姐我們陶家這個小妹子的調(diào)子也唱得蠻好的,你們兩個何不唱一段耍下子?

    【陶小妹和江小哥一下就相互對上了眼。

    眾 人要的、要的??斐?/p>

    【隨著音樂響起,二人漸漸接近。他們唱起了舊版《劉??抽浴分泻蠼惚苿⒑3苫榈囊欢螌Τ?。江小哥扮劉海,陶小妹扮胡大姐。兩人的表演由遲緩逐步變?yōu)榱鲿场?/p>

    江小哥大姐,大姐,你莫拖住我咯。

    陶小妹(男聲)劉海哥,你回頭看看我是哪一個?

    江小哥你、你、你,你究竟是公還是婆?這半男半女像惡魔。

    陶小妹(女聲)你依從我嘞我就是女的,(男聲)你若是不依從,那我就對你不客氣!

    江小哥大姐,你千萬莫嚇我!

    陶小妹(女聲唱)

    你百花園里不戀花,

    偏要鉆那刺篷殼,

    你只會砍樵奉老母,

    不想有個女嬌娥?

    江小哥(唱)你渾身珠寶光閃爍,

    刺瞎我的眼睛窩,

    求你大姐放過我,

    我要砍樵過生活。

    陶小妹(男聲唱)

    我是螞蟥纏住鷺鷥腳,

    你不依從我不放過,

    今天你若跑回去,

    我們九個姐妹將你拖。

    江小哥(唱)我并非不想找老婆,

    心里沒有吃秤砣,

    只是擔(dān)心委屈了她,

    煮熟的鴨子飛過坡。

    陶小妹(女聲唱)

    劉海哥,我的好哥哥,

    快找媒人把媒說,

    擇個良辰團(tuán)圓日,

    婚事由姐妹來張羅,

    吹吹打打,熱熱鬧鬧,

    歡歡喜喜,樂樂呵呵,

    拜了天地拜父母,

    牽手洞房兩心和。

    江小哥那,那,那我就依從你咯。

    陶小妹(男聲)吙吙吙,(女聲)呵呵呵,嘻嘻,嘻嘻嘻……

    【演唱結(jié)束,兩人都有點(diǎn)興奮又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拉開距離。

    眾 人唱得好、唱得好!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江 父你們年輕人高興就好,我做事去了。

    【江父下。花蘿卜(說話有點(diǎn)結(jié)巴)從相反方向上場。

    花蘿卜(念)我叫花蘿卜,

    人稱花大寶,

    外面下大雨,

    我往屋里跑。

    那都、都、都是別人冤枉我的嘞。

    【花蘿卜的到來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花蘿卜旁若無人地四下打量,走到陶小妹身邊,停了下來。

    花蘿卜這、這個小、小小妹子長得蠻、蠻、蠻漂亮吶。

    陶小妹小妹子是你喊的?!

    【陶大姐將陶小妹拉到自己身后。

    陶大姐你想干什么?!

    花蘿卜今天桃花節(jié),人人都來得,只要看上眼,抱進(jìn)屋里歇。

    【眾人表示不滿:討厭!滾蛋!

    陶大姐看你這個哥哥,一個公子哥兒相。你是調(diào)口味,還是挑老婆?

    花蘿卜我、我、我當(dāng)然是挑老婆噻。

    陶大姐你既然是挑老婆,那我們就公平競爭。我妹妹一個戒箍子今天早上跌到河里去了,哪個撿起來了,她就嫁把他。

    花蘿卜在哪里,在哪里咯?我去撿。

    陶大姐河里。

    【花蘿卜在河邊看一眼,畏縮不前。其他男青年也有躍躍欲試的,最終沒有人行動。

    花蘿卜跌嘎一個戒箍子,有什么好撿的,我屋里有幾十個,我都送給你。

    【江小哥聞聲后,自己跳入河中。眾人圍觀。

    眾 人(唱)桃花節(jié)上故事多,

    節(jié)外生枝莫奈何,

    桃花江水波浪滾,

    好事成全江小哥。

    【江小哥將拾得的金戒指交給陶小妹,陶小妹雖無言語,但懷感激之情。眾人歡呼雀躍。

    花蘿卜這,這,你們吵什么,想造反?!你們曉得我,我是哪個唄?

    眾 人哪個認(rèn)得你,你有好遠(yuǎn)滾好遠(yuǎn)。

    花蘿卜我爹,我爹爹是、是、是、是……

    陶大姐(對觀眾)列位的,你們大家哪個曉得他的爹爹是哪個不咯?

    【眾人雜七雜八地回答。

    花蘿卜我爹、是,是花知縣!……我,我喊我爹、爹爹去。

    【花蘿卜慌忙下?,F(xiàn)場的百姓多數(shù)不屑,也有的在思索,有的在擔(dān)心。陶大姐勸眾人漸漸離去。

    陶小妹(唱)劉海哥,我的好哥哥,

    快找媒人把媒說,

    擇個良辰團(tuán)圓日,

    婚事由姐妹來張羅。

    【陶母上,看見女兒和一個小哥有說有笑,滿心高興地走上前來。

    陶 母小妹子,你在這里。我找你大半天了。

    陶小妹媽吔,你來了。

    【陶母打量江小哥。

    陶 母這是劃渡船的江大伯的那個崽了。你們還在這里做什么,這桃花節(jié)人都散盡了,你快跟我回去!

    陶小妹媽吔……

    陶 母未必你還看上了他?!

    江小哥陶媽媽。

    陶 母哪個是你媽媽咯?

    (唱)勸你莫動歪腦筋,

    小妹子是我的小圞心,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除非我去見了鬼神!

    【陶母強(qiáng)行拉陶小妹下。江小哥楞神片刻也沖下。

    【花蘿卜領(lǐng)著花知縣、花惹草、書童急上。

    花蘿卜誒、誒、誒!莫走咯——

    花知縣哈寶崽欸,天下的妹子萬萬千,你爹在此為官,不隨便你選?

    書 童老爺啊,人家都講少爺有點(diǎn)、有點(diǎn)不靈泛,他其實(shí)好聰明的。我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聽說這個妹子在這十里八鄉(xiāng),那就硬是這個啦!

    【書童豎起大拇指,花知縣眼睛不好,圍著書童的大拇指轉(zhuǎn)圈。

    花知縣是這個?(也豎起大拇指)

    書 童(念)年方二八黃花女,

    嬌嬌滴滴賽嫦娥,

    心靈手巧會唱戲,

    娶她十個不為多。

    花知縣有這樣好?

    書 童老爺,你,你一天到晚坐在衙門里,有點(diǎn)嘎子官僚主義嘞。我還敢辵(chuo)你唄?

    花知縣那——那——那一定要把她娶進(jìn)屋。

    花惹草爹爹,你不能偏心吶,我也是年方二八,我也要嫁人嘞。

    書 童(旁白)這是個老大難嘞,甲子年的,一五一十,二五二十……今年硬是足年足月二十八歲了。

    花蘿卜爹爹,快去追咯!

    花知縣(另有心思)哈寶崽欸,你連不清白……好事不在忙中取,回去!

    書 童好山好水好風(fēng)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干人各有心思往回走。

    花知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光熄。

    第二場

    【光啟:陶家,一桌二凳,桌子居中。陶小妹坐在一凳子上生氣。陶母端著一個食盤上來,里面有飯菜碗筷。

    陶 母小妹子,來吃飯了。常言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的慌。這飯菜都熱了三道了……

    陶小妹剩飯子熱三道,狗都不聞。

    陶 母這哪里是剩飯嘞,我特意為你做的,有你最喜歡吃的青辣椒炒魚崽子,有醬油炒白菜,有紅薯沃飯……

    陶小妹不聽,不聽,不聽!

    陶 母小妹子,你聽為娘的跟你講咯。

    (唱)你不聽老人言,

    吃虧在眼前。

    人到世間百樣苦,

    最苦就是沒有錢。

    娘肚子里出來就要吃,

    越長越大飯要添。

    春暖秋涼冬有雪,

    熱要穿單冷要棉。

    成家立業(yè)要起屋,

    冇錢只能起半邊。

    三病兩痛逃不脫,

    身無分文郎中嫌。

    還有那衙門有蠻惡,

    今天這個稅,明天那個捐,

    吵得你屋里底朝天。

    我勤勤懇懇、節(jié)節(jié)省省、磕磕碰碰、戰(zhàn)戰(zhàn)兢兢、絆絆曳曳把日子過,

    我是窮怕了嘞!

    我不曉得這一世人何得完?

    陶小妹媽媽吔。

    (唱)聽了媽媽一席話,

    小妹子我雙眼淚珠漣。

    母親養(yǎng)女不容易,

    只有苦辣沒有甜。

    春插禾苗腰彎脫,

    夏季薅秧腳軟綿,

    秋曬稻谷皮起皺,

    冬有欠賬愁過年。

    冇爹女常有人欺負(fù),

    你像那孵雞婆把我往屋里銜。

    有一次毒蛇咬了我的腳,

    你嘴對傷口直接吸,

    七天七晚,七晚七天,七天七晚冇睡眠……

    媽媽吔!

    陶 母崽欸!嗚……

    【母女倆抱成一團(tuán)嗚咽。陶小妹另有主意,沒有眼淚,只好用手指蘸口水代替,然后分開。

    陶 母小妹子啊,你要曉得娘的用心,娘都是為了你好嘞。

    陶小妹(唱)娘對我好無須言,

    娘過的日子是從前,

    雖有艱難是天意,

    有些事情自己要計前嫌。

    我爹爹不是神仙漢,

    不可能事事做周全,

    掉了一粒芝麻要他撿,

    少了燈油要他添,

    缺了禮金他四處借,

    一言不合你深更半夜把他關(guān)在那門外邊。

    我爹爹日里夜里被你念,

    一年四季無笑顏,

    雖然是生病死得早,

    只怕他去世你也是根源。

    人不開心一身病,

    好人都被閻王牽。

    你看你自己一張苦瓜臉,

    哪個曉得你才活了三十幾年。

    富貴人家我不去,

    寄人籬下,人家不嫌我自己嫌。

    今天婆婆惡,

    明天姑子奸,

    男人花天酒地打野食,

    公公可能扒灰在夜間。

    我要勤勤懇懇、堂堂正正、嘻嘻哈哈、和和氣氣、恩恩愛愛把日子過,

    我要像你那樣過,

    我不曉得這一世人何得完?

    陶 母你,你搞了半天,連冇進(jìn)一點(diǎn)油鹽。以前只看過《三娘教子》,今天你這演的是《子教三娘》吶?!哼,氣死我了。

    陶小妹未必我講得不是道理?!

    【母女各坐一條凳子生悶氣。

    【花知縣和書童喬裝打扮,每人戴個竹斗笠,鬼鬼祟祟地上來,四下打量。

    書 童(念)士為知己用,

    女為悅己容。

    寒窗十年苦,

    俸祿無影蹤。

    遇見花縣令,

    碰上活祖宗。

    他想做什么,

    我就扯順風(fēng)。

    老爺,來此已是陶小妹的家了。

    花知縣你冇搞錯啵?

    書 童我不會搞錯的,您放心。

    花知縣耳聞是虛,眼見為實(shí)??上疫@個眼睛不爭氣,看了半天看不清。

    書 童我爹爹講了,粗茶淡飯精神好,豬油吃多了朦眼睛。

    花知縣你莫在這里油嘴滑舌,你跟我看仔細(xì)了,再與我說分明。

    【書童躲躲閃閃地偷窺。

    花知縣(唱)三年清知縣,

    十萬雪花銀,

    人家有閑話,

    我還脾氣沖。

    里長、鄉(xiāng)長都做過,

    做牛做馬做畜牲,

    珍稀寶貝去開路,

    千辛萬苦攀高親,

    僥幸做了知州的郎,

    娶了他女兒才翻身。

    事后聽說有蹊蹺,

    他女兒和知府扯不清,

    我女兒可能是知府的女,

    那我和岳老子是一輩人。

    我喊知州做岳老子,我堂客喊知府為“夫君”,我堂客跟她爹升一級,我女兒跟我又是平輩身。唉——

    我綠帽子戴得頭發(fā)暈。

    我堂客生來脾氣丑,

    屋里屋外罵死人,

    乘著她回家抽個空,

    動一下花花腸子歪腦筋,

    女兒要對付,崽伢子是神經(jīng),

    老婆年紀(jì)大了生不出,

    找一個好借口,娶個小老婆,接代傳宗。

    唉,此事結(jié)果難以預(yù)料……

    走一步算一步,

    不曉得前面是不是一個天大、天大、天大的坑。

    書 童老爺,老爺。

    花知縣嗯……你看清冇?

    書 童我這點(diǎn)事還做不好,還有資格幫你打工?

    (念)一張桌子兩條凳,

    一張床鋪架當(dāng)中,

    干魚臘肉冇看見,

    水缸上面一把蔥。

    花知縣看這些做什么,人嘞,人是什么樣范?

    書 童真正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看著甜。該大的大,該細(xì)的細(xì),就是不曉得有不有脾氣?——啊吔,那邊來人了。

    花知縣快走。

    【花知縣和書童下。江父從另外方向急匆匆地上。

    江 父(唱)天上掉下個陶妹妹,

    眼看媳婦要進(jìn)家園,

    誰知撞見了花知縣,

    他兒子耍橫要占先。

    我一個平民老百姓,

    跟他爭搶是翻了天,

    寧可絕后把香火斷,

    打脫牙齒和著血咽。

    陶大媽、陶大媽!

    【陶母和陶小妹聞聲迎出門外,陶母上下打量江父。

    陶 母哦,江,江大伯。你今天為什么跑到我家里來了?

    江 父你們母女都在家,那正好。我是來退婚的。

    陶 母你,你是腦殼昏吧!你跟哪個退婚咯?哪個又跟你結(jié)了婚?

    江 父不是跟你……

    陶 母哪個看得上你咯?我雖然現(xiàn)在是打單身,這上五里、下五里、左五里、右五里,有我的相貌子的,就冇得我的衣架子,有我的衣架子的,就冇得我這幾步路架子。

    江 父陶大媽,你講岔了嘞。我是講我那兒子跟你那女兒。

    陶 母什么?我,我看你不只是腦殼昏,你還病得不輕!

    江 父早兩天,他們兩個在桃花節(jié)上又說又唱,情投意合……

    陶 母呸啾。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同意他們兩個結(jié)婚。你家里房子冇得兩間,家具冇得幾房,田也冇得幾畝,錢也冇得幾個,我妹子嫁到你屋里喝西北風(fēng)哦?退一萬步講,我就是同意這樁婚事,你請了媒人冇咯,過了帖子冇咯、合了八字冇咯、送了禮金冇咯……

    【陶母步步緊逼,江父步步退讓,陶小妹早就不耐煩了,但是為了知道結(jié)果,繼續(xù)觀察。

    江 父所,所以,我來退、退——信——。

    陶 母呸啾!要退,也輪不到你退。我屋里妹子雖然不是大家閨秀,那也是小家碧玉,你莫壞了我妹子的名聲!我的女兒是繃俏的,你屋里冇得幾十兩銀子,你莫動這號腦筋!

    陶小妹媽吔,你把我當(dāng)作什么了?集市上面賣豬哦?!

    【陶小妹沖下。

    陶 母我的圞心蒂子欸,你到哪里去咯?

    (對江父)你做的這號好事,你真地是個腦膜炎。(對陶小妹下場方向)小妹子,你就千萬莫想不開啦!

    【陶母急忙追下。

    江 父唉,這日子不曉得如何過哇。

    【切光。

    第三場

    【光啟:河邊渡口。

    【江小哥手持船槳劃船過場。

    江小哥(唱)桃花江哦水流長,

    人來人往渡船忙,

    晴曬太陽陰淋雨,

    日間劃船夜想娘?!?/p>

    【江小哥下。

    【花惹草等跑上,花知縣、花蘿卜和書童在后面追。

    花惹草(唱)這個世界太不公,

    生男生女硬不同,

    本姑娘長得二十八,

    還冇嫁人理難容!

    花知縣(唱)如意算盤還冇打成,

    后院起火圞心沖,

    只怕女兒成了攪屎棍,

    假意安撫往前行。

    花蘿卜(唱)我要的女人冇搞定,

    我姐姐趁火打劫又發(fā)瘋。

    夜長夢多睡不著,

    拖住我爹爹轉(zhuǎn)回程。

    書 童(唱)有了飯碗心安穩(wěn),

    不學(xué)和尚只撞鈡。

    老爺拉屎不說臭,

    揩了屁股香氣濃。

    【幾個人跑不動了,停歇。

    花知縣女兒欸,你,你到底要怎么辦?

    花惹草爹爹欸,你不幫我找個男人,我,我就不活了!

    花蘿卜姐姐欸,做什么事有個先來后到,你讓爹爹把我的婚事辦了,你的婚事,我,我一定推上嶺!

    書 童安靜、安靜。知縣家中無小事,樁樁件件要擺平,否則無心理縣政,百姓吵鬧壞官聲。

    花惹草你們七嘴八舌、七理八理,冇得一個真正關(guān)心我的?。ǔh(yuǎn)處)媽媽欸,我就此跟你告別了,(哭腔唱)下輩子,下輩子,下輩子,我們……,我們再、再、再,再不做母女一家人!嗚……

    【花惹草投河。其他人一時驚駭,各有不同反應(yīng)。

    書 童這硬是真地跳了河嘞!

    花蘿卜(高聲)來、來人吶,救、救命啊!有、有、有人跳河啦!

    花知縣(輕聲)來人了,來人了,有人落水了。

    書 童(四下梭巡)來——人——啊,來——人——啊。

    【片刻之后,沒有人出現(xiàn)。

    花蘿卜嗚嗚嗚,我姐姐死了,我的姐姐死了,嗚嗚嗚……

    花知縣(假意揩拭眼淚)天意不可違,天意不可違。

    書 童老爺,事已至此,節(jié)哀順變——現(xiàn)在要做兩件事……

    花知縣其一?

    書 童廣張告示:本知縣千金自行失足溺水而亡,與他人無關(guān)。

    花知縣嗯……其二呢?

    書 童由此看來,本縣江堤年久失修,是歷屆前任嚴(yán)重失職,現(xiàn)在要……

    花知縣要,要,要給桃花江,加一個蓋子?

    書 童那……為了確保境內(nèi)百姓人身安全,全縣境內(nèi)江堤統(tǒng)統(tǒng)加高三尺,按鄉(xiāng)、按里、按戶、按人頭出繳修堤費(fèi)用……你懂的。

    花知縣我,我懂??磥恚艺鏇]有看錯你,你是個難得的有用之才。

    書 童老爺過獎,過獎了。

    【江小哥扛著花惹草上來。

    花知縣嗯?這里為何來了一個賣豬的?

    書 童老爺,這扛的是你的女兒,她被人救上來了。

    花蘿卜哎呀,好好好,我姐姐冇死。(對江小哥)怎,怎么是你咯,你想打我姐姐的主意?

    【江小哥將花惹草從肩上卸下來,一條腿跪著,一條腿弓起,將花惹草腹部頂住。

    江小哥莫啰哩吧嗦的,快來幫忙,還不曉得救得活啵?

    花惹草我不曉得怎么做。

    江小哥就在她背上使勁按,要把她肚子里的水按出來。

    花蘿卜那,那,那會按出毛毛來不咯?

    花知縣你真是蠢得死,你姐姐男人還冇找到,哪里會有毛毛?!

    花蘿卜我看我姐姐的肚子比那,那些懷了孕的堂客們的肚子還大些。

    【花蘿卜縮手縮腳,書童與花知縣用眼神、手勢交流,花知縣示意書童幫忙。書童壓迫幾次之后,花惹草終于吐出水來。

    花惹草哇,哇,哇——

    花知縣這就要,謝謝你了!你是哪一位?

    書 童(對花知縣)你還謝謝他?他是江小哥,是你的冤家對頭。

    花知縣什么?!

    【在“急三槍”的音樂中,書童向花知縣說明了江小哥的身份以及和陶小妹的關(guān)系。

    江小哥人幫你們救回來了,我做事去了。

    【恢復(fù)知覺的花惹草左顧右盼。

    花惹草我,我,我,這是哪個救了我?

    【心懷鬼胎的書童馬上指著江小哥。

    書 童是這個小哥哥救了你。

    (念)他心腸好,

    他本事高。

    上山能打虎,

    下河能擒蛟。

    住得不近又不遠(yuǎn),

    想喝雞湯家里熬。

    如若成婚配,

    一世樂逍遙。

    【花惹草立馬翻身起來,一把抱住江小哥。

    花惹草爹爹欸,他救了我,我要嫁給他,你要跟我做主啊!

    江小哥你,你,你放開我!

    【花蘿卜也看明白了書童的意思,他按自己的想法極力贊成。

    花蘿卜好好好,我姐姐有對象了。

    花知縣(對花惹草)只要你喜歡,我都贊成,推上嶺。

    【陶小妹上,看見花惹草和江小哥抱成一團(tuán),尤其花惹草在江小哥臉上一頓亂親,氣不打一處來。

    書 童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三天之內(nèi),婚宴大開!

    花知縣好好好,三天之內(nèi)?;檠绱箝_?。ㄅ园祝┻@下我堂客回來了會高興死了,終于把這個禍兜子推出去了。

    【陶小妹走上前。

    陶小妹江小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江小哥見陶小妹來了,使勁掙開了花惹草的擁抱。

    江小哥我,我,我……

    陶小妹你,你,你……

    江小哥她,她,她……

    陶小妹她,她,她……不曉得你這出去一兩年,學(xué)會了拈花惹草,她就叫花惹草,你就去惹吧。趨炎附勢,見利忘義!

    江小哥小妹,陶小妹,你聽我講……

    陶小妹講什么講,我都看見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就嫁給花蘿卜,看我們兩個哪個日子過得好些?!

    花蘿卜要得要得,我們肯定要過得比他們好些。

    花知縣哎、哎、哎。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但是我們還是要講規(guī)矩啊,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少不得的。如果結(jié)婚都由你們年輕人自己做了主,那天下就會大亂了!

    書 童老爺言之有理,孔夫子早就講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yàn)槠蘧V。這老規(guī)矩是動不得的。

    陶小妹什么孔夫子、眼夫子,我不認(rèn)得。這個鋼那個鋼,我只記得我娭毑講的,人是鐵、飯是鋼,家家屋里要米缸。

    花蘿卜小妹子,莫跟他們啰哩吧嗦,我們走。

    【花蘿卜牽陶小妹的手,陶小妹在他腳背上狠踩了一腳后跑下。

    花蘿卜(抱起腳揉)哎喲喲……,常言說得好,罵是痛,打是愛,哈哈,有戲、有戲。

    花知縣(對陶小妹)哎、哎、哎,你莫走噻!

    江小哥你屋里盡是一窩禍兜子!

    書 童江、小、哥——你曉得你是跟哪個講話嗎?你雖然救了知縣的千金,理應(yīng)受到官府的表彰,但是你對本縣長官出言不遜,那是藐視朝廷,依律該……

    【書童用手勢做砍頭狀。

    花知縣(制止書童,大聲)嗬,江小哥,本大人念你今日救人有功,藐視朝廷之罪暫時擱置,視你今后的表現(xiàn)再予酌處。

    江小哥你講些什么?!

    【江小哥氣沖沖地下。剩下四個人一時無語。

    花蘿卜爹爹欸,這人都跑了,怎么辦哦?

    花知縣我怎么養(yǎng)出你們這樣的崽女咯,我還信了我父親的話,跟你們起兩個生得賤的名字,一個蘿卜一個草。哪曉得你們長了二十幾歲,還是這樣賤,蠢里蠢氣。

    【花蘿卜、花惹草傻傻地待著。

    花知縣走嘞!你們還想在這里站出個眼來,真地生出蘿卜長出草?!

    【花蘿卜、花惹草怏怏離開。

    書 童老爺,在下,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花知縣何事不明?

    書 童剛才我本想乘機(jī)將江小哥拿下,掃除障礙,您怎么……

    花知縣你是米店里的爛紅薯,夠削(學(xué))。當(dāng)老百姓的,做事簡單,就事論事,一根腸子通屁眼;當(dāng)小官的,那做事就要做到一箭雙雕;當(dāng)大官的就要有大胸懷,做事至少要做到一石三鳥。我們要收拾江小哥就像踩死一個螞蟻?zhàn)右粯?,但是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你把他現(xiàn)在關(guān)進(jìn)了牢房,我女兒怎么處置?我女兒沒有著落,我也不會安神。

    書 童哦……

    花知縣(旁白)雖然我岳父讓我戴了頂綠帽子,這官場的套路還是教了我不少嘞。(對書童)嗨,走咯,我們先回縣衙。

    書 童(偷偷揩拭額頭上的虛汗,旁白)城里套路這樣深,不如趁早回農(nóng)村。

    【兩人先后離去。

    【光漸熄后復(fù)明,夜晚。

    【江小哥坐在河邊生悶氣。

    江小哥(唱)月亮升啊太陽落,

    桃花江水起風(fēng)波。

    怨爹爹生性太懦弱,

    事到臨頭他退坡。

    恨知縣一家太齷齪,

    胡攪蠻纏難奈何。

    陶小妹她心眼小,

    不明就里她發(fā)大火。

    最可惱是我自己江小哥,

    笨嘴笨舌解不開紽。

    【陶大姐和陶小妹上。

    陶大姐(對陶小妹)我冇講錯吧,他躲在這里,像個巖砣。欸,江小哥,你就有味了!腳踩兩只船,不怕船翻邊,人家氣半死,你在一邊閑。

    【江小哥站起來迎接她們。

    江小哥大姐、小妹,你們誤會我了。我要是三心二意、見利忘義……

    陶大姐你莫告訴我們,你這個渡子哥就去投河啦。

    江小哥我、我、我,我走路遭蛇咬,下雨遭雷劈,行船……

    【陶小妹用手一下捂住江小哥的嘴巴。

    江小哥唔,唔,唔——

    陶大姐小妹欸,你下手太重了,他出不得氣了,你就冇得這個愛愛了。

    【陶小妹松開手,改用兩個拳頭嬌嗔地捶打江小哥。

    陶小妹恨你、恨你。

    江小哥(挺起胸脯)你作死地打咯,讓你打一輩子。

    陶小妹(繼續(xù)捶打)恨你、恨你。

    陶大姐今天晚上月亮蠻大,我就不在這里當(dāng)電燈泡了。拜拜

    【陶大姐作勢要走。陶小妹停止了對江小哥的捶打。

    陶小妹姐姐,你莫走啊,我們怎么辦哦?

    陶大姐這談情說愛、打情罵俏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哪里管得了那樣多,我還包討堂客包養(yǎng)崽唄?

    陶小妹姐姐,這一晌連不消停,我腦殼里都攪成了漿糊,運(yùn)神不清了。

    江小哥姐姐,你要送客送到岸,幫人幫到底噻。

    陶小妹大姐,你平??偸歉抑v“牛郎織女”“天仙配”“三打白骨精”什么的,你要幫我們想點(diǎn)辦法嘛。好姐吔。

    陶大姐那些都是看戲聽漁鼓的故事,好玩的,哪里當(dāng)?shù)谜婵?/p>

    陶小妹那我們怎么辦哦?姐姐,你是我的堂姐姐,可是勝過我的親姐姐啦!

    陶大姐嗯,你們也是難嘞,屋里屋里兩個老的不同意,外面外面那個知縣和他的兒女在吵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陶小妹……那不好吧?

    江小哥我看也不蠻好。

    陶小妹這私奔,那也只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陶大姐你們以為我是張?zhí)鞄熍??我口袋里盡是靈丹妙藥,一抓一大把?

    江小哥小妹……

    陶小妹聽我姐姐的,躲得一時算一時。

    江小哥那什么時候走?

    陶大姐說走就走,夜長夢多。

    江小哥聽你的,走。

    陶小妹姐姐,我娘就要拜托你多費(fèi)心了。嗚……

    江小哥我,我們,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陶小妹一把抱住陶大姐。

    陶大姐快走!莫拖泥帶水的。

    【悲愴的嗩吶聲響起,陶小妹和江小哥跟陶大姐依依惜別,兩人牽手跑下,陶大姐難過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從另外方向下。

    【燈漸熄。

    第四場

    【光啟。

    【野外。陶母和江父各自走圓場尋找自己的子女。

    陶 母小妹子,小妹子,我的女兒欸,你到哪里去了咯?唉。

    江 父崽欸,江小哥啊!你到哪里去了?你硬要跟她這個妹子一起做什么咯,我?guī)Я四?,不也是做了二十年的光棍?/p>

    陶 母(唱)屋漏偏逢連夜雨,

    行船又遇打頭風(fēng),

    一波未平一波起,

    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思來想去她有道理,

    我白白活成了一個糊涂蟲。

    老公雖然不靈泛,

    做事待人還是行,

    我何必讓他生悶氣,

    搞得自己守寡心不寧?

    一人只有兩只手,

    抬個扮桶搞不成,

    頭痛腦熱少人問,

    撿藥熬湯獨(dú)支撐,

    半邊床鋪女兒睡,

    深夜無人趕臭蟲,

    女兒遲早會出嫁,

    我再要啰嗦哪個聽?

    假若人生可以再來過,

    我會和和氣氣對老公。

    江 父(唱)屋漏偏逢連夜雨,

    行船又遇打頭風(fēng),

    一波未平一波起,

    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我一世為人最謹(jǐn)慎,

    從不與人起紛爭。

    遇上螞蟻我拐彎走,

    看見落葉我側(cè)邊行,

    只求無事平安過,

    但是躲來躲去難躲成。

    下田就有螞蟥咬,

    上山難免遇黃蜂,

    要走夜路會碰鬼,

    刮風(fēng)下雨有山崩。

    是禍難躲脫,

    是福自己爭。

    不曉得兒子他此去有多遠(yuǎn),

    何日才回小山?jīng)_?

    唯愿他就此不回轉(zhuǎn),

    揚(yáng)眉吐氣過一生。

    【兩人分別下。

    【陶小妹和江小哥牽手上。

    妹和哥(唱)爬過山啊趟過河,

    沖出牢籠快樂多,

    山清水秀風(fēng)光好,

    放開喉嚨來唱歌。

    江小哥小妹子,我們唱個什么歌咯?

    陶小妹我們,我們還是唱《洗菜心》?

    江小哥唱《洗菜心》?要得。

    陶小妹(唱)奴在繡房中繡花綾,

    忽聽得我的媽媽娘叫奴一聲,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錢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跌得奴家好傷心拉。

    江小哥(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撿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許他的燒酒大半斤,

    還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妹和哥(唱)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陶小妹(唱)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江小哥(唱)小哥哥與她結(jié)為呀婚啦。

    妹和哥哈哈哈,哈哈哈……

    陶小妹(突然啼哭)嗚嗚嗚,嗚嗚嗚……

    江小哥你,你哪里不舒服了?

    陶小妹這,這里。

    【陶小妹手指自己的胸口。

    江小哥那,那我,我?guī)湍阏铱谒畞砗龋?/p>

    陶小妹水?水冇得用。

    江小哥那,那我摘點(diǎn)山楂果、布冬子啊什么的,這里到處都是。

    陶小妹那,那些也冇得用。

    江小哥那……

    陶小妹我,我,我要你……

    江小哥要我……

    陶小妹要你……

    江小哥要我……

    陶小妹要……

    江小哥要,要……

    【江小哥伸手準(zhǔn)備幫陶小妹揉痛處。

    陶小妹你想做什么?!我一個黃花妹子,我們還冇拜堂成親,這里是你摸得的?

    江小哥我,我……

    陶小妹我要你帶我回去,我想我媽媽了。

    江小哥我們才出來兩天,就回去?

    陶小妹我要回去,我就是要回去!

    江小哥回去了怎么搞哦?

    陶小妹我也不曉得怎么搞?!獧M直都是禍,是禍躲不脫。你不是講,船到橋頭自然直啵?

    江小哥走,回去!

    陶小妹啊吔,那邊是我媽媽來了。

    江小哥哦吙,這邊是我爹爹來了。

    陶小妹媽媽吔——

    江小哥爹爹哎——

    【陶母和江父分別兩個方向上,看見一雙兒女回來,喜出望外,四個人抱成一團(tuán)。

    陶小妹媽媽吔,我想死你了,我走了以后,三天三晚冇睡著。

    陶 母妹子欸,你又講鬼話,總共才出去兩天,滿打滿算還只有二十四個時辰。

    【歡聚中,江父的手臂無意中搭到了陶母的手上,陶母甩開他的手。

    陶 母你這是什么意思,還想吃我的豆腐哦?!

    江 父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陶小妹媽媽吔……

    陶 母算了,算了。這一雙枯樹皮一樣的手,摸一下就摸一下,又冇摸掉一塊肉。

    陶小妹好了,我們一起回家!

    【陶母停頓了一下。

    陶 母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陶小妹媽媽吔。

    陶 母你先跟我回去。

    陶小妹好……咯。

    【陶小妹和江小哥由各自的父母領(lǐng)著,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光漸熄。

    第五場

    【光漸啟。

    【幾聲嗩吶模仿的公雞鳴叫:喔喔喔,喔-喔-喔——

    【縣衙。書童上。

    書 童(念)黎明即起,

    灑掃庭除,

    各司其職,

    莫誤前途。

    來人啦,將老爺?shù)霓k公的行頭擺放好啊。

    【四個衙役上,將桌子、椅子擺放整齊?;ㄖh衣衫有點(diǎn)不整地上來。

    眾 人老爺早——

    花知縣早什么早?!我崽啊、女啊,這一晌就尋了我吵,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一個要找堂客,一個要坐花轎,(輕聲)我自己還想討小,此事盤根錯節(jié),七彎八拐,比那狀元還難得考。不曉得要如何是好?

    【花知縣獨(dú)自思考,抖帽翅。書童揮手將衙役們辭下。

    書 童老爺,你經(jīng)常告誡我,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此事要趕緊辦妥。不然,太太回來了,那就更加麻煩了。

    花知縣這大地方硬是好耍些,我堂客一去幾個月,硬是不來我們這號小地方了。欸,你安排的人沒有那邊的一點(diǎn)動靜?

    書 童老爺,你放心,那邊有點(diǎn)什么動靜,皇帝老子有八百里加急,我們搞個四百里加急還是可以的,消息立馬可以送達(dá)。

    花知縣(唱)急、急、急,

    圞心沖到喉嚨里,

    快刀不斬亂麻線,

    到手的寶貝成了別人的,

    氣、氣、氣,

    蠢兒傻女不爭氣,

    爛泥巴糊不上墻壁,

    讓我日夜不得休息。

    攘外必先安內(nèi),

    事情必須分輕重緩急。

    來人——

    書 童老爺,小的在。

    花知縣把我那一雙兒女找來。

    書 童好的。

    【書童下,片刻后書童領(lǐng)著花蘿卜、花惹草上來。

    花蘿卜爹爹,一大早就喊我,我只聽見烏鴉叫……

    花知縣嘟,大膽!

    花惹草(哈欠連連)啊……,我晚上連冇睡好,幾回夢見我的親愛的。

    花知縣你們兩個好生聽了,我們今天開個家庭會議……

    書 童老爺(示意自己回避)……

    花知縣本縣批準(zhǔn)你列席。(對兒女)你們的婚、嫁兩件大事,我比你們都著急,你們冇看見,我最近白了多少頭發(fā)和胡須。今天,我為此作出鄭重決定,你們都要聽我的。

    花蘿卜只要如我的意,我什么都聽你的。

    花惹草我和弟弟是一樣的。

    花知縣(唱)我花家在此也有名氣,

    我花某也打下了相當(dāng)根基。

    錢不多也不少它要承繼,

    我決定再娶一房小的。

    花蘿卜什么,你還要找個小老婆?嗯,老牛吃嫩草,吃雞不待老。我冇得意見。

    花惹草關(guān)鍵是我娘同不同意?

    花蘿卜你看中了哪一個?

    花知縣這……

    花蘿卜這……

    花知縣那……

    花惹草那……

    花蘿卜到底是哪個嘛?爹爹,你幾十歲了,還怕什么丑咯?

    花知縣我看中的,就是你看中的,……陶、小、妹。

    花蘿卜啊吔,那怎么行?!我不同意!

    花知縣(唱)我辛辛苦苦幾十年,

    養(yǎng)你花了多少錢,

    你不感恩來不盡孝,

    還要跟我來爭先?

    花蘿卜(唱)生我養(yǎng)我是你的責(zé)任,

    討房堂客你要攏邊。

    如果硬要我盡孝,

    那我、我、我就、就、就送給爹爹,她的初、初、初夜權(quán)。

    花知縣(唱)你若不如我的意,

    我讓你冇得吃冇得穿。

    你變了一個零光蛋,

    走到哪里哪里嫌。

    你如果如了我的意,

    這桃花江你有半邊天。

    其他的女子隨你選,

    我小菜一碟將你成全。

    花蘿卜(無可奈何)……

    書 童少爺,你是靈泛人,一事當(dāng)前,權(quán)衡利弊,你要聽清你爹爹的話,你爹爹有肉吃,湯總歸有你一碗的。

    花蘿卜好咯。哼!(怏怏下)

    花惹草這下好了,爹爹把陶小妹娶了,江小哥就放了空。只是,他若是不依從,我又怎么辦哦?

    花知縣(唱)你總是怪我有偏心,

    其實(shí)你不懂我的心。(童安格的唱法變?yōu)榛ü膽蛘{(diào)子)

    江小哥在我手里有把柄,

    幾分鐘我可以去抓人。

    他若依從我則放過他,

    他若不從我則不認(rèn)人。

    花惹草真的???那就太好了。

    花知縣(唱)但是我對你有條件,

    你不配合搞不成。

    你要跟你媽媽講,

    我娶小妾是你的心,

    千萬家財要人繼承,

    你哥哥是個二百五,

    到時都會落成空。

    你出嫁我會陪嫁厚,

    不會讓你去受窮。

    花惹草(唱)只要爹爹稱我的意,

    我一定讓你美夢成。

    花知縣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花惹草你,你口說無憑,嗯……拉勾為證。

    【父女倆拉勾。

    花知縣你滿意了吧,去咯,我和書童還要商量后續(xù)的事情。

    【花惹草下。

    花知縣(拭去額頭上的汗)哎……

    書 童老爺厲害。

    花知縣這兩個草包好對付,那一頭還不知道怎么搞才好?

    書 童無非是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動之以情……

    花知縣實(shí)在不行,老子就搶……

    書 童這搶嘛,名聲不好聽,最近巡按大人在本府暗訪……這人又不是狗和貓,你喂口食就跟了你那么簡單。不可強(qiáng)搶,定要智取——要找到對手的弱點(diǎn),要讓她心服口服。

    花知縣不可強(qiáng)搶,定要智取,要找到對手的弱點(diǎn),要讓她心服口服?

    【有衙役上。

    衙 役報——,老爺,大事不好。

    花知縣大驚小怪的。說。

    衙 役朝廷來的巡按大人將知州大人抓了。

    書 童此事當(dāng)真?

    衙 役小的親眼看見將知州大人帶出了知州衙門。

    花知縣這,這,這……

    書 童老爺不必驚慌,小的自投拜老爺門下,一應(yīng)往來單據(jù)我都是該留的留——(對衙役)下去吧。

    【衙役退下。

    書 童該燒的燒了?;实劾献邮敲靼兹耍膫€當(dāng)官的身上沒有一點(diǎn)毛病,都抓干凈了,這下面還有哪個做事情?放心,巡按大人不會因你和知州是翁婿關(guān)系就會隨便連累于你。

    花知縣你做得蠻好,說得有理。

    書 童(旁白)我還留了一部分,關(guān)鍵時候,可能是護(hù)身符。(對花知縣)老爺,可賀可喜??!

    花知縣即使不連累到我,又有什么可賀可喜的?

    書 童(唱)老爺你多年來不甚如意,

    關(guān)鍵是懼內(nèi)室怕你的妻。

    你娶她坐上了知縣交椅,

    你又怕老岳父隨時可以扒你的皮。

    他背時正是上天的好意,

    去障礙你美夢指日可期。

    花知縣(念)福之禍所伏,

    禍之福所依。

    世事多變化,

    把握好時機(jī)。

    (唱)靠自己眼明手快,快刀斬亂麻,把握好、好時機(jī)!

    走,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我們?nèi)ッ苁疑塘孔屑?xì)。

    【兩人先后下。

    【光漸熄。

    第六場

    【光啟,野外河邊。

    【衙役抬大鑼敲擊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另有衙役舉“回避”、“肅靜”等警示牌同上。

    【花知縣、書童跟上。

    書 童(念)本縣發(fā)生大案,

    各家各戶集合,

    知縣現(xiàn)場辦公,

    定將罪犯抓獲!

    【老百姓絡(luò)繹上,陶小妹、陶母、江小哥、江父、陶大姐夾雜其中。

    書 童本縣自花知縣到任以來,河清海晏,豐衣足食,城里歌舞升平,鄉(xiāng)里安居樂業(yè),此乃一派欣欣向榮之平和氣象。但是,近日發(fā)生了一樁大案,讓我們蒙上了羞恥之色,敗壞了本縣的聲譽(yù)。

    【人聲鼎沸:什么事?啰哩吧嗦!快講!

    書 童本縣金庫被盜,各家各戶將你們家的金銀銅鐵統(tǒng)統(tǒng)取來,讓老爺一一查證!

    眾 人金庫被盜,查金銀就可以了,還要什么銅鐵嘛!

    書 童世風(fēng)日下,人心叵測。以防有人銅包金、鐵包銀。你們要相信老爺?shù)霓k案水平,我們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眾衙役嘟——威武——

    【眾人陸續(xù)將鋤頭、柴刀、發(fā)簪子等物交與花知縣,花知縣裝模作樣地查看后逐一退還。陶小妹猶豫一番后,將手指上的金戒指也交與花知縣。

    花知縣嗯哼,陶小妹,你這個戒箍子非常可疑。

    陶小妹我這個戒箍子是我娭毑留給我的,我戴了好多年了,左鄰右舍的鄉(xiāng)親們都可以作證。

    【眾人:我們可以作證。

    陶大姐你知縣大人眼睛一瞇起,你要看清楚了,不要冤枉了好人。

    花知縣嘟——

    書 童知縣大人已經(jīng)查出疑犯,閑雜人等一概離開此地,便于老爺進(jìn)一步審理案情。

    眾衙役威武——

    【眾老百姓絡(luò)繹離去。

    書 童(對陶母、江父、江小哥、陶大姐)你們還不走?

    陶 母我是她娘,我要看你們審案的結(jié)果。

    陶大姐我們是她的親人,按律條,應(yīng)該可以旁聽。

    【書童和花知縣商量后,同意了幾個人留在現(xiàn)場的要求。

    書 童陶小妹,雖然這個金戒指可疑,但是花知縣看你年紀(jì)輕輕,愿意放你一馬,你是否領(lǐng)情。

    陶大姐你們這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書 童嘟。旁聽人等,不得出聲。

    江小哥你們無法無天,欺人太甚!

    【江小哥拿著船槳去打花知縣,花知縣見狀逃跑。書童和衙役四下阻攔。最終是陶大姐拉開了江小哥。

    陶大姐(對江小哥),他們那么多人,我們搞他們不贏。(對花知縣)知縣大人,你們誤會了,江小哥是看你帽子上有只好大的蒼蠅,擔(dān)心不衛(wèi)生,有損你的儀容。

    書 童我已經(jīng)三令五申,旁聽人等不得發(fā)聲,你們竟然不聽,手舞船槳,咆哮公堂,威脅大人?!……來人啦!

    眾衙役在!

    書 童清場,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驅(qū)逐!

    【眾衙役往兩廂走,驅(qū)散在場民眾。

    陶 母我不走。

    【陶母往地上坐下,陶小妹看了一眼。

    陶小妹(對陶大姐)我勢單力薄,怎么辦?

    陶大姐我現(xiàn)在也、也不曉得怎么辦。

    陶小妹姐姐——

    陶大姐我冇看過一出這號戲。

    陶小妹我,我,我……

    書 童趕快清場,老爺有賞!

    【衙役們強(qiáng)行將陶大姐等人驅(qū)散。將陶母也架出現(xiàn)場,陶小妹無奈地看著親人們離開。

    書 童(旁白)哼哼,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陶小妹(唱)人間都說黃連苦,

    我比那黃連苦十分。

    無父的女兒常受欺辱,

    搭幫我有個好母親。

    遇上一個心愛的,

    橫禍飛來拆離分。

    強(qiáng)權(quán)霸道驅(qū)親友,

    剩下我孤苦伶仃一個人。

    我要怎么斗?

    我要怎么爭?

    我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如何能保住我的好婚姻?

    書 童陶小妹,現(xiàn)在沒有閑雜人等,那些破案的事情可以不去當(dāng)真了,老爺今天是心思費(fèi)盡,專程上門求親。他對你是有情有意,要娶你這個二八佳人。

    陶小妹(唱)我長得丑,家里窮,

    冇讀書,不會文,

    之乎者也都不懂,

    嫁到你家羞死人。

    花知縣(唱)女子無才便是德,

    貌美如花愛煞人,

    聰明伶俐人人贊,

    將來生幾個乖兒孫。

    陶小妹(唱)聽說你老婆是個母老虎,

    我嫁入豪門難做人,

    不如做個小保姆,

    不像鐵板釘了釘。

    花知縣(唱)這個事情你莫介意,

    你只要進(jìn)門就是人上人,

    十指不沾陽春水,

    雙手不挨黃泥塵,

    我那堂客我請走,

    你就是那堂堂正正的七品夫人。

    大門一關(guān)你最大,

    錢柜的鑰匙你掛在身。

    書 童(唱)陶小妹你運(yùn)清神,

    這樣的好事你哪里尋?

    如此的條件開給你,

    我來世投胎要變你這號人。

    陶小妹(唱)你講得好,講得真,

    你還有一對崽女會磨死人,

    兒子會吃醋,女兒會吵棚,

    我一年四季不得安寧。

    書 童(旁唱)條件講得這樣細(xì),

    這件事情搓得成,

    因勢利導(dǎo)往前引,

    事后我會有官升。

    陶小妹(旁唱)口水講干心里苦,

    一眨眼又過了個把時辰,

    平常我還有點(diǎn)靈泛勁,

    今天我好呆癡脫不了身。

    花知縣(旁唱)今天的事情腦殼痛,

    勝過當(dāng)年考試進(jìn)衙門。

    不能強(qiáng)搶要智取,

    看來我還需費(fèi)腦筋。

    嗯……陶小妹啊,我上任以后,就聽說你們桃花江的女子有信用,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陶小妹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是你們男人喜歡講的。我們這里女子講的是,一言既出,八牛不回。

    花知縣什么叫作“八牛不回”?

    陶小妹一言既出,八頭牛都拉不回。

    花知縣好一個“八牛不回”!好,那我問你,桃花節(jié)上,你當(dāng)眾講過的一句話還作數(shù)不?

    陶小妹當(dāng)然作數(shù)。

    花知縣當(dāng)真?

    陶小妹當(dāng)真。

    花知縣不假?

    陶小妹不假。

    花知縣兌得現(xiàn)?

    陶小妹兌得……現(xiàn)。(旁白)他想搞什么名堂哦?

    【花知縣拿出金戒指。

    花知縣這是什么?

    陶小妹我的戒箍子。

    花知縣(哼腔)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啊,撿了我的戒箍子……我就與他結(jié)為婚啦——

    陶小妹你好意思?這又不是你撿起來的。

    花知縣不是我撿得的,那為什么又在我手里呢?

    陶小妹是你假公濟(jì)私,騙了我的,你還給我!

    【兩人爭搶,陶小妹個子小,幾次都沒有得手。

    花知縣你們大家看著,你們都要作證啦!陶小妹出爾反爾,講話不守信用……,你陶小妹也就莫怪我不客氣了。來人——

    眾衙役在!

    花知縣將陶小妹帶回縣衙!

    【幾個衙役上前挾持陶小妹,陶小妹哭鬧掙扎,衙役限于陶小妹未來的身份,有點(diǎn)放不開手腳,陶小妹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機(jī)會。

    陶小妹哎——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七品夫人的,看我將來如何收拾你!你!你!

    【眾衙役只得先后松手。

    陶小妹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要我做你的堂客噻?我最高興了。

    花知縣什么?你再講一遍。

    陶小妹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做你兒子的堂客!

    花知縣什么?

    陶小妹(手指書童)這個哥哥長得好,伶牙俐齒的,我要嫁給他。

    花知縣我眼睛不好,未必你的眼鼓子更差?我在這里,不是他。

    陶小妹哦、哦,不是他。(哼唱鄧麗君《甜蜜蜜》,手指花知縣)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花知縣我真的還可以。

    陶小妹(唱)你年輕,

    花知縣(唱)年紀(jì)只有五十幾,

    陶小妹(唱)你漂亮,

    花知縣(唱)只有幾根白胡須,

    陶小妹(唱)你帥氣,

    花知縣(唱)只是眼睛里多點(diǎn)眼屎子,

    陶小妹(唱)你牛氣,

    花知縣(唱)這方圓百把里聽我的。

    【陶小妹一把扯住花知縣的衣。

    陶小妹(唱)我要這件官衣作嫁衣,

    花知縣(唱)只要你進(jìn)屋我脫給你,

    【陶小妹扯住花知縣的胡須。

    陶小妹(唱)我要這把胡須去逗蟋蟋,

    花知縣(唱)回去就把胡子剔。

    【陶小妹取掉花知縣的官帽,拿在手里玩耍。

    陶小妹(唱)我要這帽子當(dāng)簸箕,

    花知縣這、這、你拿它做什么咯?

    陶小妹(唱)天天洗菜到河里。

    【花知縣被陶小妹的瘋魔搞得不知所措,他和書童打商量。

    花知縣欸、欸,她這是發(fā)了什么病唄?

    書 童(作古正經(jīng))這、這、這只怕是鄉(xiāng)里傳說的,她硬是被腳豬精勾走了她的魂——

    花知縣那我又如何脫得了身?!

    【陶小妹發(fā)現(xiàn)此舉有效,繼續(xù)裝瘋。音樂套用《劉海砍樵》的“比古調(diào)”。

    陶小妹花知縣!

    花知縣哎。

    陶小妹我的夫!

    花知縣啊。

    陶小妹(唱)我把你比做那腳豬精。

    花知縣???

    陶小妹我要哇——

    (唱)放你的血,

    抽你的筋,

    剝你的皮,

    大卸八塊去敬神!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花知縣和驚慌失措的書童商量無果。

    花知縣這怎么得了哦,再搞下去只怕會出大事情?

    書 童(旁白)這是計劃外的情況唻。三十六計走為上,只是我今后難做人。唉……

    陶小妹花知縣!

    花知縣哎。

    陶小妹我的夫。

    花知縣???

    陶小妹(唱)你莫走。

    花知縣(唱)我想走。

    陶小妹(唱)你莫行。

    花知縣(唱)我想行。

    陶小妹(唱)你拿了我的戒箍子,

    我就是你的人。

    花知縣(唱)我退還給你行不行?

    陶小妹(唱)不行!

    花知縣(唱)不行?

    陶小妹(唱)不行!

    花知縣(唱)不行?

    陶和花(唱)哎嗨哎嗨哎哎哎嗨哎——。

    陶小妹哦吙——

    【陶小妹將官帽甩到河里去了。

    花知縣這又如何搞咯?堂客可以不找,崽女可以不要,這頂帽子不能掉。

    【周圍的百姓逐漸聚攏。

    花知縣哪個,哪個把我的帽子從河里撿起來,本、本老爺有賞金。

    眾百姓那帽子越漂越遠(yuǎn)了。

    【眾人看笑話,無動于衷。陶大姐從人群里走出來。

    陶大姐賞金我們不要,你只把那個戒箍子還給我們。

    花知縣好的好的,戒箍子還給你們。

    【花知縣將戒箍子交還給陶小妹,陶小妹不接。

    陶小妹哪個拿了我的戒箍子,我就是哪個的人!

    花知縣你,你們拿起去咯,做做好事唻。

    【陶大姐接過戒箍子。陶小妹終于松了口氣,有點(diǎn)虛脫似地靠在陶母的懷中。

    陶大姐知縣大人,我妹妹被你這一嚇,病得不輕,什么時候你怕還是要給個把子包封?

    花知縣好說、好說,你們先行墊付,到時候我、我一定送上門。欸,我的帽子……

    陶大姐江小哥,出來咯,莫生氣了。幫知縣大人把帽子撿回來,他會記得你的恩。

    江小哥我偏不撿,讓他的縣太爺做不成!

    陶大姐莫發(fā)小孩子脾氣了,人生何處不相逢,得饒人處且饒人。

    【江小哥不情不愿地下河去撿帽子。一衙役急上,花蘿卜和花惹草踉踉蹌蹌地跟著上。

    某衙役報、報、報……

    書 童跟了我做事這樣久,一點(diǎn)都不淡定。什么事咯?!

    【衙役將花知縣和書童拉到一邊。

    某衙役知縣太太和知州大人回……

    花知縣回?

    某衙役回……

    書 童回?

    某衙役回、回、回、回,回到了縣衙門!

    花知縣??!

    書 童?。?/p>

    【花知縣慌不擇路落入水中,陶大姐順手將他扯起,江小哥上岸,將帽子交給花知縣,花知縣倉皇逃下。

    書 童這桃之夭夭就這樣變成了逃之夭夭了嘞。唉……(跟下)

    眾 人哈哈哈,哈哈哈!

    (唱)洗菜心呀洗菜心,

    洗了菜心掉赤金,

    裝瘋賣傻避了禍,

    小妹小哥喜成親。

    【陶大姐將戒指遞給江小哥,江小哥替陶小妹重新戴上。

    陶大姐陶小妹,你是因禍得福,成就了一樁好婚姻。這里有這樣多的冇結(jié)婚的少男少女,你教他們唱個《洗菜心》,讓他們都有一樁好婚姻噻!

    眾男女要得!要得!

    【以下段落,演員演唱為主,最好能跟觀眾互動,形成一唱眾和、上唱下和的氣氛。

    陶小妹(唱)奴在繡房中繡花綾,

    忽聽得我的媽媽娘叫奴一聲,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錢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跌得奴家好傷心拉。

    眾男女(唱)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錢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跌得奴家好傷心拉。

    陶小妹(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撿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許他的燒酒大半斤,

    還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眾少女(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撿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許他的燒酒大半斤,

    還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眾 人(唱)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伴奏停。

    陶小妹(唱)索得兒依子浪當(dāng),浪得兒索,

    小妹子與他結(jié)為呀婚啦……

    眾 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漸熄。

    【落幕。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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