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二題

祖克慰

畫中白頭翁

一

看到一幅畫，是明代畫家邊景昭畫的《白頭海棠圖》。畫面很素雅，一枝海棠，一只白 頭鳥。海棠枝斜入畫面，綠葉托著花朵，樹枝的中間部位，蹲著一只白頭翁。畫極簡， 海棠花葉疏密有致，色彩艷麗，畫面很喜慶。花、葉、枝皆以沒骨法寫出，鳥畫得也很工整細(xì)致。背景空無一物，大片留白，看似簡單， 但極具美感。

看這畫，似曾相識。突然就想起了單位院子里的樹，樹上的鳥。單位里的樹是海棠樹，樹枝上的鳥，就是白頭翁。稍有區(qū)別的是， 邊景昭的畫面上，是一只白頭翁，而我單位院子里的海棠樹上，經(jīng)常是三五只，或者十幾只。

邊景昭看到的場景，也許更多，他只不過是截取場景中的一個(gè)枝蔓，一只鳥。畫面之外的場景，也許是相同的。幾百年，上千年， 物是人非，但只要海棠樹沒滅絕，白頭翁沒滅絕，相同的場景依然會出現(xiàn)，這是自然規(guī)律， 沒有人可以改變。是的，沒有人能改變。邊景昭時(shí)代出現(xiàn)在畫面，在幾百年后，卻重新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這只能說，我們是幸運(yùn)的。能在幾百年后的今天，看到與幾百年前相同的場景，確實(shí)是一種幸運(yùn)。這得感謝邊景昭，也感謝大自然的恩賜。

邊景昭，福建延平府沙縣人，明代宮廷花鳥畫家。善畫禽鳥、花果。他的花鳥畫， 花有姿態(tài)，鳥有神采。有“花之妖笑，鳥之飛鳴，葉之蘊(yùn)藉，不但勾勒有筆，其用筆墨無不合宜”之說。他的花鳥深受贊賞，評價(jià)甚高。詩曰 ：“邊公花鳥冠當(dāng)時(shí)，內(nèi)苑皆稱老畫師。留得宣和遺跡在，令人披玩動哀思?！?/p>

把海棠與白頭翁放入畫面，極為般配。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花朵淺粉淡白， 團(tuán)團(tuán)簇簇在枝頭，暖風(fēng)吹過，清香怡人。陸游詩云 ：“雖艷無俗姿，太皇真富貴?！焙Ｌ乃赜小盎ㄖ猩裣伞薄盎ㄙF妃”“花尊貴”之稱。過去的皇家園林中，現(xiàn)在的公園里，城市的綠化帶，多有栽種，深受人們的喜愛。

白頭翁，學(xué)名白頭鵯，背部灰綠色，腹部白色并伴有黃綠色縱紋，翅膀及尾部綠色， 頭部及后枕部白色，故稱白頭翁。常成群出現(xiàn)在平原的灌木叢，丘陵樹林地帶。也喜歡在城市的校園、公園、庭院中逗留。因此， 白頭翁和麻雀、綠繡眼合稱“城市三寶”。白 頭翁嬌小玲瓏，叫聲婉轉(zhuǎn)多變，似行云流水般動聽，也是人們喜歡的鳥類。

邊景昭讓海棠與白頭翁走進(jìn)畫中，說明他對海棠與白頭翁的喜愛。其實(shí)，對于美的事物，又有誰不喜歡呢？

二

記憶中的白頭翁，總在五月的海棠花里飛來飛去，嬌小的身影，在花叢中尋尋覓覓。不知道它們?yōu)槭材敲戳魬俸Ｌ幕ǎ康抑溃?它們不是為了覓食，海棠樹上沒有它們需要的食物?；蛟S，飛來飛去的白頭翁，只是因?yàn)槟菑浡谧杂煽諝庵械囊豢|花香。

時(shí)常在清晨，在太陽升起的時(shí)候，總能在單位的院子里看到幾只白頭翁。它們彈跳的身姿，撥弄著搖曳的綠葉，粉紅色的花瓣， 紛紛墜落。偶爾，在花葉間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歌唱，“嘰嘰——啾啾——嘀嘀——”流水般從花瓣中滑落。這種麻雀一般模樣的鳥， 傳出的清音是如此的曼妙。我在一瞬間就喜歡上它們。

其實(shí)白頭翁是一種很平常的鳥，在北方山區(qū)，舉目可見。在老家，在單位，常?？吹剿鼈兛鞓返乇谋奶?，無憂無慮。似乎它們的快樂是與生俱來的。在大自然里，自由滋潤著它們枯寂的生活。對于一只鳥兒，快樂的理由很簡單，沒有饑餓的困擾，沒有危險(xiǎn)的獵殺，它們沒有理由不享受快樂。

很偶然的一次，我看到兩只白頭翁在單位院子的草叢里覓食，一前一后，形影相隨。一只鳥兒覓到一塊指甲蓋般大小的饅頭，是我早上吃飯時(shí)遺落的，鳥兒叼著那塊饅頭， 一跳一跳，來到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后面的那只鳥跳到跟前，前邊的那只鳥叫了一聲， 然后啄下一粒饅頭碎屑，后面的那只鳥張開嘴，前邊的那只鳥把那小小一粒饅頭碎屑， 送到對方的嘴里。每喂對方一次，兩只鳥都會快樂地忽扇一下翅膀，鳴叫一聲。我知道， 這兩只鳥是戀人。那種親密，那種關(guān)愛，只有戀人之間才會有。

我不知道白頭翁是不是一夫一妻制，但我知道它們的愛，是真摯的。那喂食的動作， 是那么的輕柔，彼此間的鳴叫，又是那么的親切。那一刻，我不敢挪動半步，甚至屏著呼吸，怕驚擾它們溫暖的瞬間。

我為它們的愛，心生感動。很多次，我在單位的院子里散步，看到白頭翁，三五成群地在院子樹下的草坪里覓食，總是不自覺地駐足，靜靜地長久地觀看，直到它們離去。

我自己覺得好笑，為什么看到白頭翁，我總是駐足不前。其實(shí)，我知道，那是自然而然地表達(dá)對一種鳥的敬畏。

三

我想起了在鄉(xiāng)下的日子，想起了那對白頭翁。

我是在一個(gè)灑滿陽光的清晨，看到院中的海棠樹上，有兩只白頭翁忽扇著翅膀，“嘀嘀——啾啾”地鳴叫。它們不是純粹地鳴叫， 似乎是兩只鳥兒之間的對話。我聽不懂它們的話語，但我知道，它們一定在說些什么。海棠樹縱橫的枝蔓上面掛滿了一串串粉紅色的花朵，像瑪瑙珠子。我推開窗子，兩只鳥受到了驚動，從一根枝蔓跳到另一根枝蔓，不肯離去。我在幾根枝蔓的交叉處，看到了一只鳥巢。原來，它們已在這里安家落戶。 清晨飛揚(yáng)的啼叫，總在我的睡夢中響起。

清脆的鳴叫，從海棠樹上輕揚(yáng)，穿過葉片， 穿過窗欞，在房間里回蕩，驚擾著我的清夢。但我從它們快樂的歌聲中，感受到了一陣陣的愉悅。那你一聲我一聲的鳴叫，像是彼此的問候。那些只有它們才能聽懂的語言，我無法破解。但我感受到了它們之間的親密， 它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兩只白頭翁的存在，改變了我清晨睡懶覺的習(xí)慣。每天，我習(xí)慣站在窗子前，與它們目光交流。它們看到我，不再驚恐，在海棠樹上跳來跳去，然后鳴叫幾聲，匆匆離去。我看到它們回來時(shí)，嘴里總是叼著一只昆蟲。鳥巢里的雛鳥，看到父母，一個(gè)個(gè)張大嘴巴， 等待著父母把食物喂進(jìn)它們的嘴里。

這樣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那些海棠， 花色變淡，慢慢地枯萎。雛鳥也長出了成鳥的羽毛，它們離開了鳥巢，像父母那樣，在海棠樹上跳來跳去。后來，一個(gè)個(gè)離開了海棠樹，只剩下一只空空的鳥巢。

后來的日子，我無數(shù)次面對空空的巢， 竟有一絲說不出的遺憾。巢呈深杯狀，用草莖、雜葉、蘆葦、草穗及少量細(xì)根等構(gòu)成。里面用柔軟的細(xì)草一層一層旋轉(zhuǎn)著纏繞在一起， 精巧玲瓏。這樣精美的鳥巢，白頭翁卻輕易地遺棄了。這讓我感到憂傷，人與鳥的和諧， 經(jīng)不起孩子們的腳步與喧鬧。

海棠樹上，那些白頭翁，依然穿梭在花叢中，自由自在，鳴叫跳躍。在溫潤的大自然里，在沒人驚擾的平靜中，它們是快樂的， 自由的鳥。

我后來也看到過很多白頭翁的鳥巢，有的是它們遺棄的，有的是它們新建的家。這些鳥巢，大都是筑在山坡上的林子里，但我始終不敢靠前，我真的害怕會在不經(jīng)意間， 傷害它們，或者是驚擾它們美麗的夢。

只是，在我家的院子里，我再也沒有看到它們駐足的身影。偶爾，它們也會來到我家， 但這里已不是它們的家，它們只是過客，來了走，走了來。

許多年前幾株海棠樹上的巢，已隨著海棠樹的消失，零落成泥，消失在歲月的風(fēng)塵里。我多么希望，在老家的院子里，在海棠樹上，看到它們詩意的巢。但我知道，歲月已逝，失去的，不可能回來。

不過，我在單位的院子里，在青翠的竹園里，玉蘭樹、海棠樹、月季樹上，經(jīng)常能看到它們成群結(jié)隊(duì)的身影，它們跳來跳去， 嘰嘰喳喳地鳴叫。我從院里的海棠樹上，看到它們的巢。最多的一年，竟有五對白頭翁在樹上筑巢。

四

邊景昭的畫，讓我走進(jìn)了老家和單位， 還有那些海棠樹，樹上的白頭翁。它們從我的記憶里泛出，讓我重溫曾經(jīng)的美好。

我再次翻出那幅畫，稀疏的海棠花，依然鮮艷地開著，在我的眼前晃動。那只白頭翁， 扭頭看著我，發(fā)出一串清脆的鳴叫。在鳥語花香中，心隱隱而動，讓我沉醉其中。我沒有理由不為這美妙的場景而激動。

面對畫軸，總覺有點(diǎn)遺憾。為什么是單調(diào)的一只白頭翁，而不是兩只，或者是三只呢？一幅畫，一只白頭翁，他在告訴我們什么呢？

有人說，邊景昭畫中的禽鳥，都暗含著一種隱喻。比如他的《栗喜圖軸》，諧音是“立即報(bào)喜”，乾隆帝題詩曰 ：“栗喜立報(bào)喜，寓意真可人?！彼摹段鍌悎D軸》， 畫鳳凰二、鶴一、鴛鴦二、鹡鸰二、黃鶯二。畫鳳凰取君臣相樂之意，畫鶴取父子相和之意，鴛鴦喻夫婦，鹡鸰喻兄弟，鶯鳴喻朋友，遂擢上第。以禽鳥象征五倫，于吉祥中又寓教誨之意。

那么，一只白頭翁又代表什么？長壽？白頭者， 長壽也，從字面理解， 能說得通?；蛘呤谴砉陋?dú)，作為藝術(shù)家，孤獨(dú)在所難免， 沒有孤獨(dú)，就沒有那么多的傳世作品。

其實(shí)，邊景昭的這幅畫，什么也不代表， 就是突出美，畫面美，自然美。一枝一葉一花一鳥，告訴我們，他生活的時(shí)代，山清水秀， 藍(lán)天碧空，鳥語花香，國泰民安。這就是這幅畫所告訴我們的真實(shí)含義。

生活在鳥語花香的時(shí)代，是邊景昭的夢想，也是我們的夢想，這已足夠。是的，已足夠。

白鴿紫藤圖

一

春天，紫藤花開時(shí)，我在單位的院子里散步，一陣花香襲來，循香望去，院子里的 紫藤開得正艷。正要走過去，聽見“咕咕” 的鳴叫聲，一只白色的鴿子，正蹲在一串紫 藤花叢中。隨著“咕咕”聲，隔墻的楊樹上， 也飛來幾只鴿子。兩只純白色的鴿子，一只 腹背白色、翅膀灰色的鴿子飛了過來，落在 紫藤花叢中，蹲在白鴿子的對面，忽扇著翅膀， “咕咕——咕咕”地鳴叫，驚得紫藤花瓣紛紛 墜落，花雨繽紛。

好一幅白鴿鬧紫藤。是的，就是一幅畫。這場景，讓我想起了一幅畫，是明代畫家邊景昭的《紫藤白鴿圖》。

邊景昭的《紫藤白鴿圖》，一架紫藤斜枝 旁出，彎曲的藤蔓，翠綠的葉子，嬌艷的花朵， 把春天渲染得一派生機(jī)。藤蔓上，一對鴿子忽扇著翅膀，似乎站立未穩(wěn)，迎面是四只鴿子，從天空中飛來。它們結(jié)伴而來，前邊的兩只已落在藤蔓上，一只沒站穩(wěn)，另一只仰著頭招呼同伴。也許，它們結(jié)隊(duì)在山野里覓食， 可能是累了，尋找棲息的枝頭，于是，它們看到了美麗的紫藤花。或者，它們就是出來游玩的，想找一塊寧靜而又美麗的地方，循著花香，它們看到了美麗的紫藤花。

說實(shí)在的，我喜歡紫藤花，也喜歡白鴿。早年，我家的院子里，就種著幾棵紫藤花， 每年春天，開得熱熱鬧鬧，吸引鳥兒飛來飛去， 嘰嘰喳喳的，吵得人心煩。我家養(yǎng)的幾只鴿子， 沒事就在紫藤架上啄來啄去，弄得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滿地都是。

單位的院子里，也有一架紫藤花。每年春天，花開時(shí)節(jié)，成群的鳥兒在花叢里穿梭。閑暇時(shí)，我會走到院子里，站在花圃的小徑里， 看一串串的紫藤花，看流連在花叢中的鳥兒。單位院子里鳥很多，白頭翁走了，麻雀來了， 斑鳩、八哥也來湊熱鬧，各種各樣的鳥兒， 在花叢中蹦跳，唯獨(dú)沒見過鴿子。

單位西靠獨(dú)山，東鄰白河，樹木花草葳蕤， 是鳥的天堂。但鴿子多是家養(yǎng)的，我們這里雖說是城鄉(xiāng)接合部，但很少有人養(yǎng)鴿子。沒有人養(yǎng)鴿子，當(dāng)然就看不到鴿子的蹤影，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對于鴿子，我是有感情的，這源于我的鄉(xiāng)村生活。我在鄉(xiāng)下時(shí)，養(yǎng)過鴿子。我家的鴿子，最多時(shí)達(dá)到三十多只，最少時(shí)也有十來只。走進(jìn)院子，到處都是“咕咕咕——咕咕咕”的鳴叫聲。有一段時(shí)間，我在蒲山礦山干活，母親趁我不在家，把很多鴿子送人了。我回到家時(shí)，三十幾只鴿子，就剩下十來只。

看到我辛辛苦苦養(yǎng)的鴿子被母親送人， 心里不是滋味，但母親已把鴿子送人，也不好責(zé)怪母親。我原以為母親不喜歡鴿子，才把鴿子送人。后來才知道，被母親送出去的鴿子，多是鄰居討要的，拿回去自己養(yǎng)。那時(shí)候鄉(xiāng)村民風(fēng)淳樸，鄰里間討要一對鴿子， 是不用花錢的。母親人緣好，誰張嘴就給， 一下子就送出去二十多只。

現(xiàn)在的鄉(xiāng)村，早已被物化。過去村子里蓋房子、犁地、打井，請鄉(xiāng)親幫忙，也就管頓飯，從來不用付錢。不像現(xiàn)在，干什么都講錢，沒有錢，什么事也辦不成。如果是現(xiàn)在， 即使是一個(gè)村子的，想要一對鴿子，看看臉面， 沒有三五十元，也弄不到手。

鴿子是美麗的，人們對美的事物，從未停止過追求。這種善于飛行的鳥，品種很多， 羽毛的顏色也多，有的鴿子瓦灰色，有的灰白色，有的黑色，也有的雜色，不管是什么顏色的鴿子，都伴有絳紅色光澤。最美的當(dāng)屬白色的鴿子，沒有一絲雜色，色白如雪， 晶瑩剔透，給人一種純凈的美。

在鄉(xiāng)村，院子里養(yǎng)一些鴿子，不失為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

二

看著這幅《紫藤白鴿圖》，我在想，邊景昭在表達(dá)什么？

紫藤花的花語代表沉迷的愛，醉人的戀情，依依的思念。古時(shí)候，大概沒有“花語” 這一時(shí)尚的說法，但紫藤花代表愛情，還是有據(jù)可查的。

關(guān)于紫藤花，在民間流傳著一個(gè)古老的傳說 ：在我老家伏牛山，有一個(gè)美麗的女孩， 對愛情充滿著美好的向往，她想追求自己的愛情，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于是，她每天祈求天上的月老成全， 最終感動了月老。在夢中，月老對她說 ：“春天到來的時(shí)候，在你家后山的小樹林里，你會遇到一個(gè)白衣男子，那就是你想要的情緣?！?/p>

女孩在期盼中，等到春暖花開的日子， 她獨(dú)自來到了后山小樹林，等待白衣男子的到來。然而，一天很快過去了，白衣男子卻沒有出現(xiàn)。女孩有點(diǎn)沮喪、失望，黯然離開小樹林，準(zhǔn)備回家，卻被草叢里的蛇咬傷了腳踝。女孩不能走路，無法回家。天黑下來， 她心中十分恐懼。就在女孩感到絕望無助時(shí)， 白衣男子飄然而至，用嘴幫她吸出腳踝上的毒血，女孩與白衣男子兩情相悅，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這段美好的情緣，因?yàn)榘滓履凶蛹揖池毢?，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對，棒打鴛鴦?！吧煌菜劳ā?，為了廝守終生，兩人相約，雙雙跳崖殉情。一年后，在他們殉情的懸崖邊上，長出了一棵樹，樹上纏著一棵藤，開出朵朵花墜——紫藤花。紫藤花需纏樹而生， 不會獨(dú)活。有人說樹是白衣男子的化身，紫藤就是女孩的化身，紫藤為情而生，為愛而亡。

紫藤蜿蜒屈曲，開花繁多，串串紫色的花序，懸掛于綠葉藤蔓之間，繁花滿樹，迎風(fēng)搖曳， 十分絢爛， 別有韻致。自古以來， 文人皆愛紫藤，入詩入畫，數(shù)不勝數(shù)。

因?yàn)閻?，一種花，被賦予靈性。

而鴿子，是鳥類中愛情的忠貞者。據(jù)說， 鴿子實(shí)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它們或成群結(jié)隊(duì)， 或者是一對一對活動，一起飛行，一起覓食， 一起嬉戲，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深情地愛著，彼此忠誠于對方，令人羨慕。鴿子為愛堅(jiān)守，忠貞不二，這在鳥類中，是不多見的。

在自然界，鴿子一旦受到人類或者動物攻擊，只要一只受到傷害，另一只絕不會為了生存而逃走，而是發(fā)出凄厲的叫聲，呼喚著愛人。當(dāng)發(fā)現(xiàn)愛人已經(jīng)死亡，它們就守在愛人身邊，久久地凝視，既不害怕，也不鳴叫， 苦苦地等待，直至死亡來臨。

鴿子對愛情的執(zhí)著，可歌可泣。有人說：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钡澴訁s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我們 ：愛情，是可以 不能同生就同死的 ;愛情，是可以生死相依， 不離不棄的。在生與死的選擇上，它們毫不猶豫，寧可同死，絕不獨(dú)活。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鴿殤》，是發(fā)生在我身 邊真實(shí)的故事。我在鄉(xiāng)下老家時(shí)，養(yǎng)過一對鴿子，有一天，兩只鴿子外出覓食，回來時(shí)， 只有一只母鴿子，那只公鴿失蹤了。母鴿蹲在我家的房頂上，等待公鴿回來。任憑我怎么喚它，始終不肯下來。母鴿就站在那里，不吃也不喝，眺望著、等待著。我用土坷垃砸它，用竹竿轟它，它動也沒動。

那只母鴿，站在房脊上，灰褐色的羽毛， 在太陽照射下，發(fā)出七彩的光，眼睛在陽光的映照下，一閃一閃地亮著，像是看到癡心愛人時(shí)，發(fā)出的特有的光芒。母鴿到死也沒有下來，始終保持著眺望的姿勢。

自從最后的兩只鴿子死后，我再也沒有養(yǎng)過鴿子。兩只鴿子的死，讓我感到愛情之重， 無法承受。想起那兩只鴿子的愛情，我就莫名的傷感。

紫藤與白鴿，是愛情的象征。邊景昭的《紫藤白鴿圖》，似乎是在告訴我們，愛情多美好， 人生當(dāng)珍重。

三

邊景昭的《紫藤白鴿圖》是否表達(dá)愛情， 很難說清。也許，邊景昭所畫的紫藤白鴿， 是表達(dá)大自然的和諧美，或者是對自由生活的向往。作為文職小官吏，宮廷畫家，常年待在深宮大院，向往大自然，向往自由的生活， 是人之常情。

這樣想來，這幅畫又似乎與愛情無關(guān)。但是，仔細(xì)看這幅畫，它確實(shí)與愛情有關(guān)。

邊景昭在畫中畫了六只鴿子，兩只鴿子已在樹枝上棲息，另外四只鴿子，從半空中飛來。一對一對的鴿子，比翼雙飛，不是代表愛情，又是什么呢？

白鴿，象征著和平。但是白鴿，也同樣是愛情的象征。在自然界中，鴿子是為數(shù)不多的實(shí)行一夫一妻制的鳥類。鴿子長大后， 像人一樣，自由地選擇自己的配偶。一旦配對成功，雙方形影不離，感情專一，從不會拋棄對方，另尋新歡。就是把它們分開，也絕不會另尋配偶，直到生命的結(jié)束……

由此我想到了人類，盡管人也實(shí)行一夫一妻制，但人的婚姻，是建立在法律約束之下的。如果沒有約束，怕是又像過去那樣， 妻妾成群。而鴿子一生長相廝守，忠于愛情， 是本性使然?？梢哉f，鴿子對愛情的忠誠， 是與生俱來的。

因此，鴿子是貞鳥，無可置疑。

也正因?yàn)槿绱?，現(xiàn)在的年輕人結(jié)婚，在喜慶之時(shí)，雙手捧起一對白鴿放飛 ， 讓白鴿比翼翱翔，以此來印證愛情的無瑕。

其實(shí)，不管邊景昭要表達(dá)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告訴我們，真正的愛情，要像鴿子那樣，終生廝守，不棄不離。

記得曾經(jīng)讀過一首關(guān)于鴿子的詩，錄于此處，是為結(jié)尾 ：

棲在愛的枝頭 / 守護(hù)著你，風(fēng)雨來過 / 嚴(yán)寒漫過 / 巍然不動，一如既往 / 愛人吶！ 我的愛人 / 你安心的停靠在這里 / 雖然我們的家有些單薄 / 但我有一雙寬大的翅膀 / 一顆滾燙的心 / 我的目光，堅(jiān)毅 / 我的唇，火烈 / 愛人吶！我的愛人 / 你安心的?？吭谶@里 / 用你溫馨的愛，孵化我們 / 愛的結(jié)晶。

責(zé)任編輯 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