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鐵軌上（七首）

◎唐 果

廢棄的鐵軌上

站著一位新娘

潔白的婚紗披散

像鴿子，收攏疲憊的翅膀

如果有人饑餓

他會(huì)不會(huì)拿起鐵軌

夾住新娘

他會(huì)不會(huì)舉起鐵軌

接近太陽

翻來覆去地烤

翻來覆去地烤

我喜歡你是自由的

我喜歡你是自由的

不是成群的麻雀，為了尋找食物

在冷風(fēng)中翻飛那種自由

不是山泉為了尋找堤岸

在山石中隨意穿梭那種自由

不是羊羔消失在孩子的眼睛后

爬上山頂，啃食積雪那種自由

不是青草生長在懸崖

動(dòng)物想踩踏，卻爬不上去那種自由

不是在某條大路上，一直走一直走

不想走便折回那種自由

是一只壯碩的烏鴉，吃飽喝足了

在低空飛行，想撞一下土墻

就撞一下土墻那種自由

是一只瀕死的羔羊，有權(quán)選擇

羊角向河流、高山或者灘涂那種自由

我不過禮拜

我不過禮拜

過晴天，雨天

暴風(fēng)雨讓我恐懼

我過父母到來的日子

離開的日子

他們佝僂身體

在我面前慢慢消失的畫面

讓我恐懼

我過孩子回家的日子

離家的日子

我過你沉沒的日子

浮到水面呼吸的日子

我可以過數(shù)得清的日子

可我拒絕那樣做

我過云上的日子

墜入泥土的日子

乘上飛毯的日子

被彈弓擊落的日子

我過小丑的日子

壞女人的日子

過精神病患者和醫(yī)生的日子

我過目光清澈

披頭散發(fā)的日子

守著一條長長的走廊

我過每天晚上

把路燈點(diǎn)亮的日子

我掙的

我掙的葡萄藤在快餐盒的最底層

我掙的瓜子殼像葵花一樣

開在葡萄藤上

我掙的信箋上寫滿了字

只有我一個(gè)人可以辨識(shí)

信箋的最后一頁有一首未分行的詩

在這首詩里，我寫到死亡和愛情

不需要掙空氣

空氣充盈，在每一個(gè)角落和縫隙

有時(shí)候需要掙一點(diǎn)寂靜

放在店堂隔間

供我讀幾頁詩集

寫完一首短詩

葡萄頌

葡萄頌，頌?zāi)姆N葡萄

綠色的還是紫色的

長形的還是圓形的

像馬奶的還是像人的乳頭的

擺放在超市冷藏箱的

還是果農(nóng)籃子里的

是逃跑及時(shí)還是跑得慢

被穿制服的人摔在地上

汁液被大地吸吮

而葡萄皮像膏藥一樣貼在地表的

是被我剝皮吃掉的

還是因?yàn)楦癄€，被我隨手拋棄的

是長在父母家院里裸著身子

被風(fēng)吹雨淋的 還是果園里

穿著衣服，被風(fēng)吹雨淋的

是一天天豐滿，一天天甜美

被人吃下肚子的 還是體弱多病

長到一半就長不動(dòng)了，墜入泥土的

立于窗前，對(duì)夜色呼喊

夜色不知我是誰

可這并不妨礙，我對(duì)夜色呼喊

白天遇到想呼喊的事

可我不能呼喊，只有在夜色的籠罩下

我才能將櫻桃小口變成血盆大口

對(duì)著夜色，呼喊

血盆大口利于呼喊

而櫻桃小口不

呼喊聲溶進(jìn)夜色

像水滴落進(jìn)大海

喊完不待回應(yīng)

便將夜色丟在一邊

我愛的人像我

而我，像極了夜色

頭頂毛栗子的人

頭頂毛栗子的人

從家里出來了

在電梯里，小女孩用驚恐的眼神

看著他頭上的毛栗子

頂著毛栗子的人

走在陽光下，毛栗子在他頭頂

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像有人把他的頭當(dāng)大鐵鍋

翻炒栗子。毛栗子尚未成熟

栗子被尖刺緊緊包裹

在冬日陽光下行走的人

被衣物層層包裹

頭頂毛栗子的人走入陰暗

尖刺消失

陰暗吞下它，光明吐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