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苑丹(彝族)
1月18日,老黃從武漢坐高鐵到昆明,當天就回到了楚雄家里。他隨意地背著一個包,肩上扛著一支一米多長的“槍”,威風凜凜地進了家門。
“我的QBZ-95”。正與滿地玩具混為一體的小黃,閃電般地沖過去,卸下了老黃肩上的長槍。
小黃喜歡“槍”,這讓身為軍官的父親老黃興奮不已。九歲多的小孩,曾經(jīng)擁有或正在擁有的玩具槍幾十支以上。即便如此,每每問及愿望,仍然是槍。就像這次,期末語文數(shù)學90分以上,滿足他一個愿望,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QBZ-95”。只要一聊槍,老黃和小黃總有說不盡的話題,我就成了局外人。
“最近武漢在鬧一種不明肺炎,感染了很難治,云南有沒有呀?”“沒有啊”。老黃放下背包后問我,我隨口應著。早在一月初,就聽他說過這事,華南海鮮市場有一些人得了不明肺炎,有的已經(jīng)死了,讓我們不要吃海鮮,不要到人多的地方逛。之后就沒有聽到這方面的消息了,我以為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事情都過去了呢。
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開始“槍戰(zhàn)”,回合不等。只到老黃筋疲力盡,說什么也不愿意開戰(zhàn)的時候,意猶未盡的小黃才無奈地走開去。晚上睡覺時,小黃硬是埋伏在被窩里將近一個小時,待老黃從浴室出來暴露了目標,翻身狠狠地朝他開了一槍,才算結(jié)束了一天的戰(zhàn)斗。
就在當天,八十四歲的鐘南山院士在提醒大家不要輕易前往武漢的同時,只身深入武漢,投身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中。得知這一消息,老黃頓時警覺起來。如果不是情況特別嚴重,特別危機,鐘南山是不會來的;難道這次疫情堪比2003年的“非典”!“真實情況肯定比我們看到的要嚴重得多”。老黃下了定論。“別操心了,你不是已經(jīng)離開武漢了嘛?”“我父母還在那里呢。”老黃氣急敗壞地向我翻滾著白眼珠。
后來的三四天里,楚雄一片晴空萬里,家家戶戶忙著備年貨過春節(jié);武漢疫情不斷升級加碼,已然一片愁云慘淡?!靶滦凸跔畈《敬嬖谌藗魅?,多名醫(yī)務(wù)人員被感染”;“新型冠狀病毒通過飛沫傳播,傳播速度非??欤鲩T要戴口罩”……確診的人數(shù)一天天攀升,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在得知“新冠狀病毒潛伏期為十四天,潛伏期也會傳染”時,老黃當機立斷,表示過年哪里都不去,要在家里自行隔離。
這可把我難壞了。早幾天前,母親就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們過去一起過年。我都答應了。過年和父母在一起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嘛,哪有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卻不和父母一起過年的道理。另外,大姑媽也多次打來電話,讓我們?nèi)ニ疫^年,奶奶在她家,我的堂姐也要回來。我差不多也都答應了。再者,雖然武漢市疫情在蔓延,我們這里是云南呀,山高水長,沒必要這么一驚一乍吧!
“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如果體內(nèi)真的潛伏了病毒,難道你愿意傳染給一大家子人嗎!”老黃說得實在有道理,我實在無言以對。母親家這邊,兄弟媳婦正懷著二胎,預產(chǎn)期已經(jīng)到了,真有什么狀況,萬萬無法交代。大姑媽家那邊,大姑媽大姑爹已經(jīng)六十多歲,奶奶更是九十多歲高齡,聽說新型冠狀病毒特別青睞老年人,如果真因為我們有個三長兩短,萬死也難辭其咎。
我先給母親打了電話,幾乎說了一條龍川江的話,也沒有做通她的工作。母親很傷感,認為我在生她的氣,記恨她不幫我?guī)Ш⒆?,所以借故不去過年?!鞍ΓS你們的了,不來就算了?!蹦赣H唉聲嘆氣地掛斷了電話。
“趕快給大姑媽打電話,說我們不去他們家了呀?!蔽覄倰炝四赣H的電話,老黃就在一旁不停地催促。“你怎么不自己打,就知道叫叫叫”。我心煩得很,正想找地方撒潑。
電話才接通,大姑媽就迫不及待地說:“趕緊過來,今天就來吃粉蒸羊肉!”我又說了一火車皮的話,還是沒有做通工作。期間又征求了一回老黃的意見,他態(tài)度堅決,說一不二,不去就不去。我只得又解釋了無數(shù)遍,依然沒有得到認同。大姑媽認為我們完全是大驚小怪沒有任何道理。
看著老黃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我是煩不住了,根本不想再跟他說話。
和老黃結(jié)婚以來,由于兩地分居,一直聚少離多。十多年來,由于長期分居,生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埋怨頗多。不知什么原因,越來越覺得兩人性格差異較大,能說到一起的話題越來越少,甚至基本上無從交流。
他是理工科博士,做事相當嚴謹,不容許任何一點小失誤在眼前發(fā)生,否則就是一番嚴苛的教導。而我恰恰就是那個經(jīng)常被教導的對象,因為我的文人情懷,隨性的性子,認為很多事都是小事,不足掛齒;而人生除了生死,并無大事。我永遠記不住每個月的工資數(shù),辨不清街道的方向,想不起某個人是在何時何地見過。對于明天,一向沒有更多的計劃,想去攝影,想去找朋友彈琴,想去一個久違的地方,往往只是一個念頭。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一商量,他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意見,事情保準辦不成。一度時期,我們基本想不到一起,說不到一塊兒,爭吵、冷戰(zhàn)不斷。爭執(zhí)多了,也就無所謂了,遇到大事小事,我都習慣了不訴苦,不期望,獨自完成。隨著小孩慢慢長大,家務(wù)無休無止,作業(yè)輔導筋疲力盡,勞累得都不想說話了,更不屑去爭來爭去,圖口舌之快。
稍做休整后,老黃開始打掃衛(wèi)生。地板、桌椅板凳、花草,全被他打整了一遍。拖地板時,我和小黃一會兒被安排站在墻角,一會兒又被攆到陽臺,不管在哪里都是多余。由于平日房里沒人住,房間打整好后,他又把碗柜里面的碗全部洗了一遍。我悄無聲息地摸到廚房門口“你能不能別這么認真,不然我覺得很不安呀”?!鞍?,你這個婆娘”。他憤憤不平。
無意間想起電影《方世玉》中,方世玉和他的母親苗翠花古靈精怪,為了能吃能玩,花招不斷。有一次苗翠花竟然假裝懷孕,騙取了那位古板嚴苛的丈夫無數(shù)關(guān)愛。此刻,我都不禁想笑出聲來。生活若能有此樂趣,人生也算精彩。
一天小黃要吃荷包蛋,我剛把雞蛋打進鍋里,油就畢畢剝剝飛濺起來,我尖叫一聲丟掉鍋鏟,用鍋蓋遮住臉跑出了廚房。從此,我就如愿以償,不用煮飯了。再后來的一天,老黃在做飯時,拿出一個盤子看了又看,又用手指在上面抹來抹去,接著把灶臺、鍋、瓢全部檢查了一遍,嘰里咕嚕抱怨一番后,我也就不用洗碗了。
老黃脾氣犟,他要做的事,不喜歡別人插嘴干預,否則就要吵架。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的主要癥狀是發(fā)熱、干咳,這可巧了,正好可以整治他一天到晚聲嘶力竭咯嗓子的惡習。往常,只要是洗臉刷牙,他就要不停地咯嗓子,說是嗓子里下去了東西,要弄出來。有時喝了點酒,一夜到亮“咯咯咯”的聲音不絕于耳,煩不勝煩。隨便一提醒又要發(fā)飆,讓人很是無奈。去醫(yī)院檢查,嗓子并沒有問題。所以我斷定,這是個壞習慣、臭毛病。
在主動隔離期間,我和小黃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監(jiān)督老黃。只要聽到他嗓子里“咯”的一聲,我們就不約而同地看向他,隨即各自忙碌起來,小黃馬上去找體溫計,我很快給小黃戴上口罩。“婆娘沒有了可以重找,兒子被傳染可不得了?!蔽屹\賊地笑著。
從此,老黃一犯犟,我就用新冠狀病毒來調(diào)侃他,他馬上就服服帖帖了。以往,不管天氣多冷,老黃總以要干活為由,衣服穿了脫、脫了穿,經(jīng)常冷了流鼻涕、咳嗽,一天到晚吃藥不斷。別人一說,他還要生氣,認為與武漢相比,云南的冷根本算不了什么?,F(xiàn)在情況發(fā)生了大大的轉(zhuǎn)變,只要隨便一提醒,他就趕緊穿衣服去了,根本無須多言。
這樣過了幾天,家里就很難聽到他咯嗓子的聲音了,也基本沒有什么問題需要爭執(zhí)。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事情,他都會盡量聽從我的意見,順著我的意思辦。
23日一大早,我和小黃還在睡夢中,老黃火急火燎地沖進臥室?!胺獬橇耍獬橇?。”我睜開蒙眬的眼睛。“武漢封城了”。他又強調(diào)了一遍。
老黃越來越焦躁不安。他每天不停地看新聞,了解疫情發(fā)展情況,關(guān)注最新工作動態(tài)。每天打電話回老家,督查家里老人是否聽他的勸告,是否乖乖待在家里沒有到處跑。
老黃老家在黃岡市紅安縣的一個農(nóng)村,湖北農(nóng)村過年風俗規(guī)矩良多,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拜年。大年初一這天,村里家家戶戶都要到別人家里去拜年,送去祝愿,別人家一般會拿出瓜子糖果答謝。我去拜過一次年,一個村子二三十戶人家跑下來,提回來滿滿一大塑料袋瓜子糖果。這樣家家拜年,戶戶答謝,一來二去,整個村子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老黃為了說服父母過年不要去別人家拜年,也要謝絕別人家登門拜訪,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好在經(jīng)過勸說,老人們遵從了老黃的建議,答應堅決不拜年,絕對不出門。新冠肺炎暴發(fā)以來,由于從武漢返鄉(xiāng)的人員較多,并且早期缺少防范,農(nóng)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后來得知他們村已經(jīng)封路、封村,杜絕外來人員進入,才稍稍放了心。
老黃的父母已經(jīng)六十多歲,一輩子生活在農(nóng)村,他們只會說紅安方言,我基本聽不懂。隔離期間,老黃的父母每天都要打一個電話過來,問我們的情況。先是打給老黃,后來是打給我,最后都不相信了,非要視頻才行,要清楚地看到我們都好好地在家里,才真正放心。
一天,老黃的老母親打來電話,說完正要掛電話的時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緊的事,顫抖著對老黃說:“兒呀,現(xiàn)在疫情這么嚴重,鎮(zhèn)上都確診好幾個了,如果我和你爹不幸被感染,你可千萬不要回來,人老了都會死,你回來也辦不了什么事,就好好在云南,好好對媳婦,好好領(lǐng)兒子……”
老黃心里憋屈,又無可奈何。老人家不知道封城的意思,我們就回不去,家里的二老如果當真發(fā)生了那樣的事,身邊又沒人照顧,還真是個無解的難題。別無他法,老黃只能又反復告誡他們堅決不要出門。在這特殊時期,各自安好,才是對對方最好的愛護。
剛開始時我們淡定無所謂,甚至還相互調(diào)侃,現(xiàn)在卻越來越緊張。網(wǎng)絡(luò)上的疫情消息鋪天蓋地,有一則消息,北京的一家三口去了趟武漢,回來后男的開始發(fā)燒,一家三口被帶走隔離。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在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帶領(lǐng)下,上了戒備森嚴的救護車,單元門外路面上、花臺上灑滿了白花花的消毒粉。越看,心里就越發(fā)怵。
老黃來之前,身為醫(yī)生的姨媽就提醒過我,為安全起見,讓老黃獨自隔離觀察兩三天,確保沒有咳嗽發(fā)燒。現(xiàn)在看來,隔離兩三天有什么用,潛伏期是十四天,如果老黃體內(nèi)確實潛伏了病毒,我和小黃作為密切接觸者,只怕病毒也早就潛伏下了。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可小黃還是個孩子。每每想到這個問題,我就心煩意亂。
我們一天天地數(shù)著日子過,希望十四天趕緊過完。哪知,越是期待,時間就過得越慢。日子像老牛似的慢慢騰騰,牛背上卻坐著那個心急火燎的人。
一個晴朗的上午,我坐在鋼琴旁,一遍接一遍地彈著《少女的祈禱》,這支十多年前就彈熟的曲子,現(xiàn)在竟然全都忘了。再拿起來,恍若隔世,需要從頭再來。經(jīng)過幾天的練習,我漸漸又找到了當年的感覺,只要再多彈幾遍,就完全熟練了。我暗暗得意。
“不要再彈了,煩死了”。正在廚房里做飯,切著一塊牛肉的老黃,突然惡狠狠地吼了起來。
我趕緊停下來,偷偷觀察了他一番。眼睛有血絲,正噴射著怒火,是發(fā)飆的模樣沒錯了。關(guān)鍵是,好像沒惹他呀。沒一會兒,老黃從洗手間出來,又開始大聲斥責小黃搗蛋頑劣。我悄悄問小黃原因?!拔衣穹陂T口,等他從洗手間出來,朝他開了一槍,軟彈正好打中屁股……”
老黃炒好菜,把菜盤子往桌上一扔?!拔也怀粤?,睡覺去”。說完怒氣沖沖地進了臥室。我和小黃悄無聲息地吃完飯,又安安靜靜地玩了很久,還是不見老黃出來。只得悄悄地潛伏在臥室門外,屏住呼吸聽里面的動靜。竟然很久都沒有響動。我“嘩”地推開門?!袄宵S,起來吃飯了?!薄安怀浴!薄澳悴粫巧×税??”“心慌、胸悶?!?/p>
此言一出,我和小黃如臨大敵,頓時忙碌起來。體溫正常,也沒咳嗽。我想了想,似乎知道了問題所在?!澳阍俨黄饋沓燥垼赡芫褪遣×?,我就打電話讓醫(yī)生來拉你了。”聽了這話,老黃像是接到了圣旨,嘰里咕嚕翻身起來。開始吃飯了,一盤子肉和一鍋飯差不多被他包干,頓時心也不慌,胸也不悶了。
平日每頓都要吃兩三碗飯,過了飯點就餓得直叫喚的人,三點多鐘不吃早飯,怎么可能心不慌。我心里嘀咕著。
看著老黃精神抖擻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我湊了過去,“怎么了呀,今天這是?”“不是正煩嗎,鋼琴彈了一遍又一遍,更煩?!薄坝幸稽c煩的時候,為什么不及時提醒,非要煩不住了大吼一聲呢!”老黃訕訕地笑了笑。
“早知道情況這么嚴重,我就不回來了,要是你們有什么事,可怎么辦呢。還不如回湖北老家去?!蔽殷@呆了,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么無助、這么慎重地對我說話。
“老家也不要你回去,沒看到村口插的那牌子嗎!如果你回去了,家里的糧油補貼、低保,全都沒有了?!蔽夜首鬏p松地對他笑著。
死生有命,著急和煩躁都沒有用。關(guān)鍵是屁股上又中了一槍。我迅速轉(zhuǎn)換了話題。這個小黃也真是的,玩也要看一下對方的心情,竟敢去老虎屁股上拔毛。就像電影《功夫》里周星馳扮演的阿星,明明打不過別人,被打癱在地上,勉強會動的手指剛好摸到一根筷子,還要拿起來敲一下別人的腦袋,結(jié)果換來了一頓更猛烈的暴打。
一旁的小黃,早已笑得撲倒在地,抱著肚子不停地打滾。
驚魂的十四天潛伏期終于過去,我們?nèi)齻€的身體都沒有出現(xiàn)異常,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父母、親戚、朋友,一直在關(guān)心關(guān)注,十四天過去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身邊的情形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楚雄也有確診病例了。
一時談武漢色變。一些極端主義者,遇到湖北人,不給住宿,不給飯吃,不給車加油……
“這些人這樣做,湖北人可傷心了?!崩宵S喃喃自語?!斑@只是個別現(xiàn)象,別老看這些負面消息,多看點正面的?!蔽疫呎f邊沒收了他的手機。
萬物皆有始終,唯有真情無限。極端的人和事只是個別。疫情發(fā)生后,中央撥付大量資金,調(diào)配大量物資、人員支援武漢;各地紛紛設(shè)立了集中安置點,為在外的湖北人提供援助;越來越多的人,捐款捐物捐醫(yī)療物資支援疫區(qū)……每每看到這些,總自豪于我們偉大的祖國,感懷于中華民族的仁義禮智。
疫情防控越來越嚴,父母、親戚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斷打來電話問候?,F(xiàn)在,他們應當打心底里感謝我當初無情的拒絕,沒有給他們帶去更多的惶恐吧。兄弟媳婦順利生了二胎,奶奶身體依然健朗,雖然都沒有去探望,但心里依然溫暖如春。
公安局、衛(wèi)健委、疾控中心、社區(qū),輪番打電話詢問老黃的情況,有時候一天要接好幾個類似的電話?!拔叶家呀?jīng)過了隔離期了。”有一天,我聽到老黃對著電話大聲說。“你聲音小一點。”我提醒著?!懊看味及研畔⑷鐚崍蠼o他們,怎么還要來問這么多次?!崩宵S表示很無奈。
一天,物管處來登記外地返鄉(xiāng)人員,聽說老黃是武漢回來的,小姑娘一下子蹦到電梯旁的窗子旁邊。我隨即退回來關(guān)上了門。
由于疫情影響,春節(jié)假期延長,我又多休息了幾天。假滿要回去上班時,又接到疫情工作指揮部的通知,說我屬于與武漢人密切接觸的人員,由于疫情防控形勢嚴峻,建議我暫時不要回去,聽候通知。
多年來,我們一家三口的相聚都是匆匆忙忙,這一次因禍得福,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團聚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老黃也并非那么古板,那么沒有共同語言,看了我的攝影作品,他總能提出一些客觀的意見建議。有一天,甚至還寫了一首詩讓我評鑒。最高興的是小黃,有了槍戰(zhàn)的對象,玩得忘乎所以。
一個回合的槍戰(zhàn)結(jié)束,小黃跑了過來,“媽媽,我什么時候可以去下面的公園里槍戰(zhàn),公園里比較好埋伏。”
我站在大大的落地玻璃前,張開手指,讓暖暖的陽光從指縫間瀉下來?!翱炝耍剂⒋毫?,病毒就快潛伏不住了?;ǎ鸵_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