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霞
田葉出門的時候,悄悄去女兒房間看了一眼,幫她掖住下滑的被角。女兒含混不清地說了句:“媽媽,今天你還上班啊?!”翻個身,又沉沉睡去。她不禁笑了,轉身輕輕帶上房門。
屋外還很黑。昨夜下了雪,低低矮矮的建筑物都泛著一層白白的光。能走動的東西像全消失了一樣,路上,她連只流浪貓狗都沒有見到,心情又變得和天空一樣沉重起來。
進醫(yī)院大門時,她見到門診大廳外設置的“預檢分診臺”處,測量體溫的護士們已經在忙碌,前面足足排了兩行長長的口罩隊伍。
她突然想起口罩還沒有戴上,遂自嘲地嘆口氣,從口袋里迅速掏出來戴好。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不習慣路上戴口罩,她覺得上班路上就該是呼吸花香和清新的空氣、充分享受生活美好的時候,而在醫(yī)院更衣室里再換上白大褂、帽子、口罩才是工作所需,突然之間,自己的習慣全被打亂了。
她默默地排在長長的隊伍后面,有小孩在哭鬧,也有拄拐的老人在抱怨,更多的是壓抑中的沉默,醫(yī)院里大多時候都是這樣的氛圍,醫(yī)院是個缺少笑聲的地方。
“田護士長,您忙著上班,您先來吧!”一個小護士在向她招手,口罩上方,一雙明澈的大眼睛。前面的人紛紛轉回頭來看她,很多不屑的眼神。站在她前面的一個小伙子說:“要不,你站我這個位置吧?我站你后面。前面好多人呢!”她捂在口罩后的嘴努力笑了一下,說“不用”,繼續(xù)在后面等。
踩著上班的鐘點進入科室,盡管她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醫(yī)院。護士小王已經在給病人測量體溫、血壓等生命體征,小王抬起頭見到她,驚奇地說:“護士長,您今天不是休假嗎?怎么又來了!”
“科室里還有事,我來處理?!彼呎f邊走進更衣室,出來時換上了干凈的白大褂。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像個集市一樣,有人腳步匆匆,有人坐在候診椅上嘆氣。走廊上又加了兩張床,她想肯定是昨夜凌晨才入院的病人,她下班走時,才有三張。病人臉朝里睡著,掛著吊瓶,家屬坐在床沿上,煩躁地用腳搓著地,口罩上方的眼鏡片白茫茫一層霧。
來不及進辦公室,她要先去病房,昨天轉來的一個危重癥病人,不知道今天怎么樣了,她很擔心。路過護士辦公室時,她習慣性地往里看了一眼,這一眼,讓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林笑笑,這個剛進科室一年的小護士又在抽屜里悄悄擺弄她的口紅。她忿忿地走過去,使勁敲桌子,“林笑笑,別人都在忙,就你沒有事兒嗎?!”
小姑娘臉一紅,緊張地關上抽屜,慌亂著站起來,“護士長,我今天……”
“跟我去查房!”
“是!”小姑娘乖乖跟在身后。
對于這個小姑娘,她是很有成見的。盡管她學歷高,業(yè)務也精,可她總覺得這是個喜歡耍小聰明、不誠實的姑娘,這主要源于從前。那時小姑娘還是女兒的同學,放學后經常和女兒結伴回家,有時女兒便把她帶到家里來吃飯。
“她是個單親孩子,她沒有媽媽?!迸畠河幸淮吻那膶λf。此后,她便很疼這個孩子,家里要做好吃的,就會和女兒說:“放學了叫笑笑來家里吃飯?!背燥垥r,她會把孩子最愛吃的香辣雞塊放在兩個孩子面前,看她們像小雞一般搶食的樣子,心里便很開心,她從來不去問有關笑笑家里的事。
一次,女兒回家時臉上掛著淚痕,左手上還有淤青的一塊。她忙問是怎么回事?
“是笑笑,這次期中考試她作弊,我向老師舉報了她,她報復我!”女兒嗚嗚的哭聲讓她心疼了。她此生最恨作弊的人,“用虛假的手段去騙取成功,是小偷的行為!”上學時,她的班主任經常說這句話,她從沒有忘記過,也深以為然。
此后,她不再叫女兒帶笑笑來家里吃飯了,分班后,兩個孩子也更疏遠了。
直到去年,科室里新分進來一批護士,她一看其中的一個名字叫“林笑笑”,當時就有一種想要求換人的沖動。青春活潑的新護士們站成一排,她像個檢閱士兵的長官一樣給她們訓話,這時她看見了多年未見的小姑娘,個子長高了不少,大長腿,白白的皮膚,只是那雙眼睛細細彎彎的,尖尖的小下巴,和小時候一樣。小姑娘靦腆地看著她笑,她嚴肅地看她,覺得那細小的眼睛里閃著一絲狡黠的光澤。
她真的很生氣,這是她第三次發(fā)現(xiàn)林笑笑上班時偷偷擺弄口紅等小玩意的事兒了,何況現(xiàn)在大家的心思都在關注疫情上。
“護士長,那位腎衰的患者心跳驟停了!”夾帶著驚慌的聲音讓田葉心里暗自一沉,果真有嚴重的高血鉀。“快!”她沖著身后的林笑笑喊,小姑娘嚇得像只受驚的小鹿。兩個人匆忙奔進ICU,幾個醫(yī)生護士已經在救治病人,連科主任高鋒也在。
她上前詢問,“腎上腺素用了沒有?”“用了!”幾個護士看到她,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默默退后。高主任說:“你來了就好!”
她迅速投入戰(zhàn)斗,測血壓、血氧飽和度,測血清鉀,準備血液凈化。直忙到下午,患者的心率逐漸增快了,血壓回升、血氧飽和度也有了改善,她才顧得上揉揉酸痛的肩背,坐下來準備交班記錄。
這時,她聽到有護士在竊竊私語,“這疫情形勢嚴峻了,你看這數(shù)字,又增長了!”
“是啊,我同學在那邊,聽說昨天都封城了!”
“唉,心疼那些醫(yī)生護士啊,聽說有的一天只能睡2個小時,連上廁所都盡量忍著,為了方便,有時干脆穿成人紙尿褲……”
“好多醫(yī)護人員都主動寫申請去支援,我們醫(yī)院估計也會派人去,我也想寫!”
“我也是!”
“可不是去旅游??!你女兒還小!”
“你還不是一樣,你爸媽老了,還經常生病,你又是獨女……”
這時手機響了,是女兒打來的,“媽媽,我打了五次電話,你一次都沒有接!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你們醫(yī)生都不過年嗎?!”
“榮娟,媽媽科里今天有事,很忙!晚點再打給你!對了,你爸下班回來的話叫他先把冰箱里的雞塊拿出來解凍,等我回來再炒!”
“他還……”她匆忙掛斷電話的時候,聽見了女兒的半句話,來不及細想,因為門外有護士已在喊:“高主任,田護士長!這個病人可能是糖尿病酮癥酸中毒,有爛蘋果味兒!”
回家的路上,田葉抬頭看天,又變天了,幾顆為數(shù)不多的星星孤零零掛在天上,比街上的行人還要多。8點45分,她看表,周圍已經和以往凌晨一兩點似的冷清。
她從冷風中進到家里,那種溫暖讓她覺得一下子被個火爐包圍了一樣。女兒穿著卡通家居服和丈夫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看春晚。
“媽媽回來了!”女兒歡叫著想要給她個熊抱。
“等一下!”她撤退,慌張得像個逃課的學生。
女兒看著她走進洗手間,反復用消毒液洗手。六步洗手法被她用習慣了,不自覺地就帶進了家中。
“醫(yī)生的潔癖!”女兒不屑地看她?!皭炈懒?,這幾天哪也不能去,開學后我將變成一只可愛的豬了!”
“豬有豬的幸福!很多人想做豬都不行!”洗凈手后,她彌補似的給了女兒一個擁抱。
“這是我大學生涯的最后一個寒假了!媽媽你就不能多陪陪我?萬一以后我遠遠的工作了,嫁了,你想見我都很難了耶!”
“好,等我退休了,你在哪里媽媽就去哪里?!?/p>
這時,丈夫從廚房里端出再熱了一遍的飯菜,體貼地說:“快來吃飯吧!”一家子干脆把餐桌移到了客廳里,邊看春晚邊說話。
“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江山秀麗疊彩峰嶺,問我國家哪像染???沖開血路,揮手上吧,要致力國家中興……”電視里,成龍激昂的歌聲把她唱哭了。丈夫遞了張紙巾給她,“好多年沒有聽過這首歌了!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女兒說:“什么歌啊?!蠻好聽的!”
“霍元甲!”夫妻倆異口同聲地說。
看著窗簾外黑漆漆的天,田葉翻來覆去睡不著,怕影響到丈夫,只好忍住翻身的沖動。
“睡不著嗎?其實,我也沒有睡著。”
丈夫在黑暗中坐起來,“我想和你說件事?!?/p>
“好!”她也坐起來,把枕頭立起,示意他靠在枕頭上說話,像以前一樣。
“我們徐主任報名了,悄悄向院辦遞交了申請書,我發(fā)現(xiàn)了!他下個月就退休!”
“嗯?!彼杨^枕在丈夫懷里,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科里那幾個小子也報名了,寫了集體請戰(zhàn)書?!?/p>
“你報了嗎?”她眼里閃著光。
“我,報了,本該和你商量一下??墒恰?/p>
“我也報了!”她于黑暗中把手也伸進丈夫的大手里。
“什么?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我是重癥醫(yī)學科的護士長,那里最需要我!”
“我還是呼吸內科的副主任呢!何況老主任那么大把年紀都報名了!老的小的都報了,我這個中流砥柱怎么可能自甘落后!”
“可是你有高血壓!如果非去一個,我覺得我比較合適。”
“你又不是鋼制鐵打的,快50歲的女人,身體已經在走下坡路!哪有女人上戰(zhàn)場,男人躲在后面的!”
“古有花木蘭,今有田葉!”
“反正我說不過你!”他有些氣急敗壞。
她突然想起上大學時,兩個人談戀愛,牽手走在醫(yī)學院隱蔽的實驗樓后小道上,總是會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課業(yè)上的討論而爭吵。他笑話她固執(zhí)的思維定式,她笑他說不過她只會來這么一句“反正我說不過你”一走了之,之后又觍著臉來道歉。唉,青春的時光太匆匆,轉眼他們已經快50了!
“我想,既然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那還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他于黑暗中瞪大眼睛看她,像要看進她的心里一樣。
“我們倆都去!”她長嘆口氣,“我們都是醫(yī)生,這個時候,我們不去,誰去?!”
一陣沉默之后,丈夫突然抱緊了她,“我就知道,你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可是,榮娟,榮娟怎么辦?。咳f一……”
“榮娟大了!她的同學,那個林笑笑,現(xiàn)在都已經在我們科上了一年班啦!寶貝會理解我們的!”
“但愿吧!”
“明天我回科里,再好好敲打下那些孩子,必須做好戰(zhàn)疫的準備,時刻待命收治病人,唉,我走后真是擔心她們手忙腳亂應付不來!”
“嗯,你自己的個人用品也該收拾一下。”
“前兩天我就開始收拾了,只是沒有讓你見到!”
“你呀,唉,原來是早有預謀!”
“你也是,高血壓藥記得多帶點。”
“我把一家三口的照片帶上,當護身符可好?!”
陰霾的天,還帶來了雨,田葉在科室里像個陀螺一般旋轉,一有時間,就把某個護士找來交代一番,就像個要出遠門的媽媽對孩子般反復的叮嚀,她的啰唆讓護士都吃不消了。
“知道了,護士長。”
“知道了耶,剛剛您才說了一遍?!?/p>
田葉看著這群孩子,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她欣慰地笑了。
“林笑笑呢,怎么不見?”她突然發(fā)覺。
“她請假了啊,護士長,不是您批準的嗎?她外婆住在鄉(xiāng)下,您說準她回去陪外婆一晚,明天必須返回?!?/p>
“大年三十,上面有緊急通知,醫(yī)護人員取消休假,現(xiàn)在都原地待命。她有特殊情況,就放她一馬吧!”
“哦……”
田葉轉頭去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倒像是和她的心情一樣,她在等著下午院辦要公布的救援隊名單,一陣莫名的煩躁。
“叮鈴鈴……”急促的鈴聲響起。一看熟悉的院辦號碼,田葉激動地站起來,手握話筒的手有些輕顫。
“喂?”她盡量讓自己平靜。
“田護士長,院長請您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好!”她大聲地回應,是塵埃落定了的那種內心平靜。
去院長辦公室的路上,她打電話給丈夫,“院長通知我了……”一種陰謀得逞的語調。
“哦?”那邊很是詫異。
接著,她故作輕松,一連串自得的話語向外迸出:“看吧,關鍵時刻還是得我們重癥醫(yī)學科的上?。∵@次選調的可都是精英……家里就拜托你照顧好,榮娟的事你也多關心下,對了,下午還吃麻辣雞塊吧,你和寶貝該好好犒勞我下……不和你說啦,我快到了!”
站在院長面前的田葉,感覺自己又有了朝氣,絕不是個快50歲的女人。
“田護士長,你和李主任的申請我們已經收到了!非常感謝在國家危難的時刻,你們這批老黨員能夠挺身而出?!痹洪L和藹地讓座,親手遞給她一杯茶。
“院長,別這么說?!碧锶~有些局促,自從進入這個醫(yī)院,老院長就是她的領導,也是她田葉為數(shù)不多敬佩的人之一,如今也是快退休的人了。
“我會堅決服從安排調度?!?/p>
“唉,不是這個意思?!崩显洪L似乎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小田,這次去支援的人數(shù)有限,也要考慮那邊的實際,還有,身體等情況也是要考慮的呀?!?/p>
一聽這話,她著急了,“小田”一出口,她就知道院長是要和她講反面的意思了。
“我身體很好啊!”
“這次報名的人很多,像你們科的林笑笑,就是全院第一個報名的,經過院辦的綜合考慮,已經定了一批醫(yī)護人員去,她算一個。我們醫(yī)院,大家都是好樣的!”
“林笑笑,不行!”她站起來,一著急,險些打翻了面前的茶水,“她太年輕,太年輕了,她,她缺少經驗。我,是護士長?。撐胰?!”
“年輕好呀!”老院長欣慰地看著她,目光和她看科里那群孩子一樣?!斑@次疫情嚴峻,可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崩显洪L眼睛濕潤了。
“我知道,可是,林笑笑她不合適?!彼难劬σ埠芩?,感覺有淚快要掉出來,“她的家庭有些特殊,”她突然覺得太累,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服院長換人。
“我知道,她是單親家庭?!崩显洪L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封信,“這是笑笑讓我轉交給你的,你看了之后可能會對這個孩子有另外的認識??赡苣阋矔婀?,信怎么會交給我?唉,怎么說呢,以前我們盡量隱瞞,也是為了方便工作安排,讓你們不要有任何顧慮,其實我是笑笑的舅舅,也就是她媽媽的大哥?!?/p>
“敬愛的田護士長:
您好!其實,我最想叫您一聲‘田阿姨’,像以前一樣。
因為您是小時候讓我走出痛苦的第一個人,而且您長得那么像媽媽。您一定奇怪,我的眼睛這么小,而您是大大的眼睛雙眼皮,怎么會像我媽媽?
我想,我肯定是遺傳了爸爸的緣故,而我永遠記得媽媽的樣子,大大的眼睛。8歲那年,媽媽在救援中犧牲了......我不想過多地去敘述這件事,因為太痛苦了,所以,請原諒我從來沒有和您提起過我的家庭。
我以前最愛去您家里吃飯,因為我太想媽媽,我想多看看您的眼睛。后來我和娟娟生疏了,而我也感覺到您對我有了看法,且可能延續(xù)到了工作中。我想這應該是以前的一件事產生的誤會,本來我是打算一輩子不提這個事了?,F(xiàn)在,我要離開一段日子,也不知道以后如何,所以,我還是決定說出來,希望您能夠消除對我的誤解。
那次期中考試,娟娟發(fā)現(xiàn)我作弊,便暗自提醒我,可是我沒有聽她的,另一場考試又這樣,她終于忍不住向老師舉報了我。老師很嚴肅地批評我后,我覺得她做得太過分了。放學后她獨自走,我就喊她想和她解釋,可她走得飛快,我看到她摔倒了……
后來我想,她不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舉報她,傷了我的自尊心,誰,會不犯錯誤呢?!阿姨,請您別怪娟娟,也別怪我,我們那時才8歲,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工作中,我發(fā)現(xiàn)阿姨很少打扮,也不喜歡我們打扮,可能是擔心我們把主要精力放在這個上吧。我不反駁阿姨對還是不對,可是媽媽說,女孩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精精神神的,我記住了,我想我的媽媽在天上肯定喜歡看我每天漂亮精神的模樣,她是個愛美的媽媽,她是個美麗的天使。還有,我也想讓病人看到我們清新靚麗的一面,而不是疲累的面容。
這次報名去救援隊,是因為我覺得我能夠勝任,我大學就是在那邊讀的,而且在那邊的醫(yī)院實習過一年時間,對那邊的環(huán)境很熟悉。田阿姨,我想這次您肯定也會報名,因為我知道您參加過多次這樣的救援。這次,就把機會讓給我吧!媽媽犧牲后,我就立志做一名好醫(yī)生,最后雖然當了護士,但我知道護士也很重要。我珍惜去救援隊的機會,因為我終于感覺我和媽媽處在同一個戰(zhàn)壕里了。
最后,也感謝娟娟,是她讓我擁有了友誼,并且感受到有人陪伴的幸福。田阿姨,我一直記得您做的香辣雞塊,和媽媽的味道一個樣。
祝阿姨全家健康,永遠幸福!
林笑笑
2020年1月”
風一起,天空的陰霾也淡了些。待田葉拖著疲累和復雜的心情回到家時,丈夫和女兒已經在溫暖的燈下等她,看著滿桌子的好菜,還有他們全家都喜歡吃的香辣雞塊,她第一次有了一種小孩子說大話被人揭穿了的心理感受。
“救援隊的名單里沒有我。”她抱歉地看向丈夫和女兒,有些難受。
“我知道?!闭煞蛘f,“你打電話前我就知道沒有我倆,可是你一直在說,我都沒能打斷你?!?/p>
“你知道,你知道還不趕緊提醒我!害我在院長面前難堪?!彼龤夤墓牡?。
“怕不是因為難堪吧?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是因為林笑笑去了,而你沒有去,是吧?”
“笑笑,是個好孩子,我昨天還錯怪了她。”她的淚突然流下來。
“醫(yī)院里已經做好抗疫的準備,我們這里也是戰(zhàn)場,在這里堅守,也是戰(zhàn)斗,和笑笑,和他們一樣。”丈夫說。
“媽媽,笑笑要去嗎?”女兒小聲地說,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嗯,她是我們醫(yī)院第一個報名請戰(zhàn)的!”她擦去淚痕,說這句話時,她突然感覺全身似又充滿了力量。
“你看看這個吧!”她把信遞給女兒,做了半天的決定白費了。
女兒打開淡藍色的信簽,默默看著熟悉的清秀字跡,意料中的,女兒一連串的淚珠滾下來,砸落在信簽上。這年頭,幾乎沒有人再用信紙寫信了。而這種小清新的顏色,讓人感覺瞬間呼吸清暢,像沐浴在一片藍色的天空下。
好久,她擦去淚痕,抬頭對她說:“媽媽,你教我做香辣雞塊吧!等笑笑回來,我做給她吃!”
“好!我們一起為她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