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湖北分社
武漢封城那天,商戶關門、小區(qū)封閉、醫(yī)院爆滿,恐懼在蔓延。在這里生活工作了十年,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去抗疫一線,用新聞破除恐懼,給讀者勇氣希望。
除夕之夜,我缺席年夜飯,瞞著家人,笨拙地穿上防護服,走進了重癥隔離病房。
采訪中印象深刻的是彭志勇主任,他已經(jīng)將十幾名病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他重復最多的是:“做得還不夠”。大夫饒歆左腳崴傷,行走困難,為了方便巡視,他在隔離區(qū)內(nèi)又多備了一副拐杖。這就是當時紅區(qū)的景象。那晚,每一個身影都有自己的故事。
從紅區(qū)出來,我立刻投入到照片的整理編發(fā)。初一清晨,這組來自武漢重癥病房的現(xiàn)場報道全網(wǎng)刷屏。人們從恐慌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他們原來被最勇敢的一群人保護著,他們白衣執(zhí)甲,用生命守護生命。
我媽也看到了報道。她給我發(fā)了條短信:“兒子,媽明白了,你也不用撒謊了?!钡裉煳蚁胝f:“媽媽,我的謊言,只是怕你們擔心!以后我再也不對你們說謊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
因為害怕,一位老人在病床上默默流淚,護士馬晶握著老人的手不斷安慰她。不幸的是,老人還是離開了。幾個月后,同事告訴我,老人的女兒在四處打聽我的消息。她說,要謝謝記者。因為我的報道讓她看到了媽媽生前最后的影像,看到了醫(yī)護工作者代替兒女盡孝。
聽到這個消息,我放下手頭的事情,在幾十塊資料硬盤里,把所有和老人相關的影像資料一一找了出來,轉交給她,希望能給她帶來多一點的安慰。
記者,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職業(yè),但這一刻,我更加深刻體會到了它的分量。
方艙醫(yī)院啟用的第一天,為了記錄大家怎么生活,我蹲守了10個小時。我見到了一個小伙子,入院躺下后,打開了一本《政治秩序的起源》,口罩遮住了表情,藏不住的,是眼神里的專注。
看見我舉起相機,他輕輕擺擺手,示意不用拍他,我猶豫片刻,但憑借記者的本能還是按下了快門。災難面前,淡定從容;艱難時刻,探求理想?!白x書哥”瞬間成了一個閃亮的精神符號。
這本書的作者、著名學者福山教授,也在推特上轉發(fā)了我的這張照片??吹酵铺睾?,我們通過北美分社的同事,找到了福山,他欣然寫下了對“讀書哥”的祝福。一個半月的漂洋過海,這本書到了我手中。
可是,這時的讀書哥卻婉拒了所有采訪,消失在人海之中。整整兩個月的大海撈針,我終于找到了他,將這份萬里之外的祝福送給他。
至暗時刻,一張照片,溫暖了無數(shù)網(wǎng)友;一份祝福,架起了世界人民心中的橋梁。
總有人問我,那時你害怕嗎?怎么會不怕呢?在剛準備進入紅區(qū),就聽見身邊的護士說她肺部有陰影的時候;在方艙醫(yī)院采訪,防護服意外破損的時候;在身邊不斷地有朋友發(fā)熱、感染、甚至倒下的時候,我都曾想過最壞的情況,可我不能后退!我是記者,我們會永遠沖在一線。
同事眼中的他
熊琦是一個滿懷新聞赤誠之心的優(yōu)秀記者。平日里,他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zhàn)斗”、特別能出好作品;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他又用“封城”之際的逆行、除夕之夜的勇闖重癥隔離病房和先后十多次出入“紅區(qū)”的壯舉,詮釋了一名“90后”記者的責任擔當。他獲評新華社“新銳新媒體報道人才”時,評委對他的評價恰如其分:他用一幅幅富有視覺沖擊力、充滿人情味的圖片告訴我們:做好記者,不僅在于鏡頭靠得近,更在于心貼得近。
—梁建強
(新華社湖北分社副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