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貓

1.草地 日

各種各樣的風箏在天空飄揚，河里的魚兒不停地翻躍，遠處孩子們追逐嬉鬧。

澤義向前跑去?！斑鲀骸币恢慌趾鹾醯男↑S貓嘟嘟緊跟在澤義的身邊。一陣清風吹過，柳枝隨風搖曳。

澤義：爸爸，快點，快點，快飛起來了……

風箏在空中飛起。韓秦邊走邊晃動著手中的軸線，澤義和母親在旁邊高興地蹦蹦跳跳。韓秦看向傻乎乎的妻子，低頭嘆了一口氣。

澤義：耶耶耶，飛起來嘍，飛起來嘍——

韓秦呆滯地盯著天空中飛舞的風箏。

澤義：媽媽，你看風箏越飛越高了。

澤義媽媽開心地向著風箏的方向跑去：飛起來嘍——

突然一陣風刮過，風箏左右晃動。

澤義：爸爸，抓緊，小心風箏飄走！

電話鈴聲響起，韓秦接聽：你說什么?三四百萬的項目就這樣沒了？(表情瞬間陰冷)這點事情都辦不了，我要你何用！

韓秦怒氣沖沖地掛斷電話。他手一松，風箏飄走。一旁他的妻子大哭起來。

澤義笑容消失，邊喊邊向著風箏的方向追去：爸爸，爸爸快追呀，風箏要飄走了！

韓秦皺著眉轉身看向澤義，沒有接話，繼續(xù)撥電話。

澤義著急地直跺腳。

嘟嘟跑到了韓秦腳邊，咬著他的褲腳使勁兒拽。韓秦生氣地一腳將嘟嘟踹走。

嘟嘟受驚，向遠處跑去。

澤義大哭著去追小黃貓：嘟嘟……嘟嘟、嘟嘟別跑——

澤義摔倒，嘟嘟從他的視線里消失。

2.澤義臥室 夜

澤義低著頭抽泣，他媽媽哼著歌在一旁玩著玩具。

韓秦走了進來，走向兒子：澤義，別哭了，今天是爸爸的錯，爸爸向你道歉。嘟嘟估計過兩天就會找回家里來，如果不回來，爸爸再給你買一只。你快去洗澡，明天還上課呢。

澤義推開爸爸，向門外跑去。

3.韓秦臥室 夜

電話鈴聲響起，被接起，傳出氣勢洶洶的女聲：韓秦，你干什么呢？這么久才接電話？陪你那癡呆老婆呢？

韓秦：剛才澤義鬧脾氣了，我哄他去了。

電話里的女聲：我不管，我已經買好了出國的機票。離婚的事情，你盡快解決，走不走你自己決定。

韓秦張嘴正準備說話，對方掛斷電話。

韓秦仰頭呼氣，看到了床頭他與妻子、澤義的合照，沉默不語，眉宇微蹙。

4.教室 日

一群小孩兒在教室里嬉鬧，澤義趴在窗邊，眼神呆滯地望向窗外。

上課鈴聲響起，老師進入教室，走上講臺：同學們，上課前，老師要通知大家一件事。這周末學校要組織同學們去游覽博物館，要求有家長陪同，請大家下午放學回去記得轉告你們的父母。

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好的，老師。

5.澤義臥室 夜

澤義呆呆地坐在床邊，眼睛直直地盯著臥室的門把手。

韓秦走了進來。

澤義迅速將頭轉過去，背對著爸爸。

韓秦：澤義，爸爸已經托人去找嘟嘟了。

澤義不吭聲，韓秦走到澤義面前，伸手將澤義的蹙眉撫平。

韓秦：如果這周末還沒消息，爸爸再給你買一只。

澤義沉默。

韓秦：你早點休息，爸爸去工作了。

澤義抓住了韓秦的衣角：這周日我們學校組織去參觀博物館的展覽，要求有家長陪同。

韓秦：好，爸爸知道了。

澤義沒再說話，將頭轉過去。

6.博物館門口 日

老師站在臺階上說：各位同學、家長，五分鐘之后我們進去參觀。大家不要大聲喧嘩，要仔細觀察。

學生們異口同聲道：好的，老師。

站在一旁的澤義神情不安地望向馬路對面。

學生和家長們陸續(xù)走進博物館。澤義則低頭摳著手指，時不時地抬起袖子擦拭著眼角，老師走向澤義。

老師：韓澤義，給你家長打個電話，問問快到了嗎？

澤義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嘟、嘟、嘟……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qū)，請您稍后……

澤義掛斷了電話，轉身準備走。老師抓住了澤義的胳膊，牽著他的手走進博物館。

7.商場 日

一個打扮精致的年輕女性挽著韓秦的胳膊走進了一家金店，女人試戴著各式各樣的鉆戒。

女人：親愛的，我喜歡這個。

韓秦：好，那就要這個。

女人嗲聲嗲氣地：謝謝親愛的哦。

韓秦親昵地摸了摸女人的頭。他指著戒指對柜姐說：麻煩您幫我把這個包起來。

柜姐：好的，先生。

女人：對了，親愛的，我公司那邊新開了一家韓式料理，我們一會兒去吃好不好？

韓秦：好，都聽你的。

8.博物館 日

每個學生都與自己的父母嬉笑討論著，澤義則低著頭跟在老師的后邊，來到了一片動物標本展覽區(qū)。

學生甲：媽媽，你看，那三只貓咪好可愛呀，他們應該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吧。黃色的是貓媽媽，黑色的是貓爸爸，中間的是貓寶寶吧？

學生甲媽媽：你怎么知道黃色的是貓媽媽呢，也許是貓爸爸呢。

澤義看向展柜里的三只貓咪，眉頭緊蹙。突然，他甩開老師的手，怒氣沖沖地向外跑去。

老師：韓澤義，你怎么了？回來——

澤義頭也沒回地跑了出去，背影消失在博物館門口。

9.澤義臥室 夜

澤義躺在床上，邊揉眼睛邊小聲哭泣。

畫外音：澤義吃飯了，阿姨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魚，你爸打回電話說他今晚不回家吃飯了，讓我們先吃。

澤義低聲抱怨道：還不回來。

10.教室 日

老師在臺上講課，澤義手托腮在座位上發(fā)呆。

(閃回)韓秦踹向嘟嘟，嘟嘟奔跑離去。(閃回完)

老師：韓澤義，讀一下這段文章。

澤義猛地站起來：到！

全班學生看向澤義，哄堂大笑。澤義臉通紅，低頭看著桌子。

老師：韓澤義，上課不認真聽講，你發(fā)什么呆？站著聽。

澤義沉默地站在原地。

11.餐廳 夜

阿姨大聲地：澤義吃飯了。

澤義推開餐廳門走了進來，看到滿桌的飯菜，露出了笑容：阿姨，做了這么多飯菜，是爸爸要回來吃飯嗎？

阿姨：你爸……你爸剛打來電話，說他今晚加班，不回來吃了。

澤義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轉身看向一旁吃得滿嘴油的媽媽，拿餐紙給媽媽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起身給媽媽碗里夾了菜。

澤義：阿姨，你和媽媽吃吧，我不餓。

12.韓秦臥室 夜

韓秦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看著床頭旁的合照。照片中的澤義還很小，旁邊韓秦的老婆笑得很開心，一家人很溫馨。

(閃回)韓秦與妻子坐在草地上，妻子撫摸著嘟嘟，澤義吹著泡泡跑來跑去。(閃回完)

電話鈴聲響起，將韓秦拉回了現(xiàn)實。

電話里的女聲：韓秦，你還在猶豫嗎？

韓秦：我舍不得澤義……

電話里的女聲：有什么舍不得，我們過幾年就回來。等我們結婚以后，我給你再生一個就是了。

韓秦沒有說話，掛斷了電話，將手里的煙頭在煙灰缸里熄滅，起身倒掉滿滿一煙灰缸的煙頭，走向床邊。突然，韓秦不適地搖了搖頭，踉蹌地走到床邊躺下……

13.醫(yī)院 日

神經內科診室。

狹小的門診室里，韓秦緊張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醫(yī)生。醫(yī)生看著手中的病歷單，眉頭緊鎖。

韓秦：醫(yī)生，那我老婆的癥狀到了后期，就無法自理日常生活了，是嗎？

醫(yī)生：是的，阿茲海默癥這個病，到了后期不僅無法自理，甚至會大小便失禁，智力逐漸減退，直到……

韓秦：好，我知道了，謝謝您，醫(yī)生。

韓秦沉默良久。

電話鈴聲響起，韓秦一怔，回過神。

韓秦：醫(yī)生，那您先忙。

醫(yī)生點頭，韓秦起身，推門走出診室。

14.澤義臥室 夜

澤義趴在桌子上畫畫。

韓秦敲敲門：澤義，爸爸進來了。

澤義迅速將桌子上的畫收在抽屜里。

韓秦：澤義，你將什么放在抽屜里了？

澤義側著頭：沒什么。

韓秦：還在生氣嗎？都不肯看爸爸嗎？

澤義沉默。

韓秦：你看爸爸給你買了什么？

韓秦將木盒放在澤義的面前，澤義依舊沒有說話。

韓秦：你早點休息吧，爸爸走了。

韓秦轉身離開。

澤義打開木盒，里面是一只黃色小貓的模型。他臉上露出笑容，拿起小貓模型把玩。模型下面放著字條，澤義拿起字條。

字條上寫：澤義，嘟嘟不在了，以后就讓這只小貓陪你吧。

澤義將剛才畫好的畫拿出來(畫上是一家人在草地上散步，左邊是爸爸，中間是孩子，右邊是媽媽，身旁跟著一只黃色小貓)，放在木盒里。

澤義起身走到床頭邊，拿起床頭柜上的合照，輕輕地親吻了照片，關了燈，摟著爸爸送的貓咪模型入睡。

15.澤義臥室 日

“咣當——”客廳傳來的聲音驚醒了睡夢中的澤義。他睜開惺忪的睡眼，起身向外走去。

16.客廳 日

澤義光著腳，摸著蓬亂的頭發(fā)，走進客廳，看到爸爸在收拾行李的背影。

澤義走上前：爸爸，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韓秦沒有說話。

站在一旁的阿姨無奈地看著韓秦。

澤義看向阿姨：阿姨，為什么是爸爸自己收拾衣服？這次你不幫他收拾嗎？

阿姨指向旁邊的柜子，欲言又止。

澤義轉頭看到了柜子上放的“離婚證”，猛然抬手揉眼，害怕自己看錯。他走到柜子邊，手顫抖著拿起了放在柜子上的離婚證。

澤義跑到韓秦身邊，抓住他的衣角：爸爸，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是我哪里惹你不開心了嗎？

韓秦沒說話，繼續(xù)收拾東西。

澤義哭著問：是媽媽惹你不開心了嗎？

韓秦沉默地提起行李向外走去。

澤義跑了過去抱住了爸爸的小腿：爸爸，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和媽媽！我以后不和你生氣了，我會乖乖聽話的……

韓秦甩開了澤義的胳膊，頭也沒回地向外走去。

17.街道 日

春天已至，韓秦獨自走在街道上。賣糖葫蘆的小販在叫賣，包子鋪剛出爐了一鍋熱氣騰騰的包子，小孩子們在追逐打鬧，廣場上一群老奶奶在歡快地跳著舞蹈。韓秦環(huán)顧著周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走著。

路過的小男孩兒：爸爸，你看，就是那家寵物店，那里的貓咪很可愛，我想要一只。

男人：好的，爸爸這就帶你去買。

小男孩兒：耶耶耶——謝謝爸爸！爸爸我愛你！

小男孩兒抬頭親吻了爸爸。

(閃回)韓秦與妻子坐在草地上，妻子手里撫摸著嘟嘟，澤義吹著泡泡，跑來跑去。

(閃回完)

韓秦的眼睛濕潤。

“砰”的一聲，小攤的爆米花爆好了。

韓秦買了一桶爆米花，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桌面”上兒子的照片，轉身走向了那家寵物店。

韓秦被寵物店門前一個乞討的小男孩兒吸引住目光。他在小男孩兒面前放了一百元。

小男孩兒抬頭：謝謝叔叔！

韓秦一愣，坐到原地。小男孩兒看到韓秦怔住了。

“歡迎光臨”，寵物店的門鈴響起，小男孩兒回過神來，推開韓秦，扔下一百元現(xiàn)金，起身就跑。

韓秦追向小男孩兒，抓住了他的胳膊。

韓秦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兒子，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兒，吞吞吐吐地問：孩、孩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你……你父母呢？

小男孩兒狠狠地盯著韓秦，沒有說話。

韓秦：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家就住在這里嗎?

小男孩兒甩開了韓秦的胳膊，轉身向前跑去，身上掉下一個木盒。

韓秦看著地上的木盒，撿起了木盒。他顫抖著打開了木盒，里面是一只黃色小貓模型。

韓秦大聲喊：孩子，你的木盒。

小男孩兒跑過來：給我！這是爸爸留給我的。

韓秦走上前準備抱住小男孩兒。小男孩兒推開他，向馬路對面跑去。

韓秦：孩子，站??！小心！

一聲刺耳的鳴笛聲……

18.草地 日

韓秦一手拿著木盒，一手拿著鍬，走進了草地。

韓秦用力地在草地上挖著，眼淚不停地滴落。周圍的人驚訝地看著韓秦，議論著他。

很快，韓秦挖了一個大坑。他躺了進去，緊閉著雙眼，懷中抱著那只小黃貓模型，淚水從眼角不斷滴落。

19.韓秦臥室 日

“喵兒——喵兒——”韓秦聽到貓叫，突然驚醒，坐了起來。

韓秦大聲叫喊著：兒子，澤義，澤義！

澤義推門進來，跑到韓秦身邊，韓秦妻子跟著進來。

澤義：怎么了？爸爸，我在這呢。

韓秦看著眼前的澤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澤義走上前抱住了韓秦。

澤義：爸爸，你怎么了？怎么滿頭大汗？是做噩夢了嗎？

韓秦緊緊地抱住澤義，激動地顫抖著身子，小聲嘀咕：爸爸以為你……太好了，太好了……

澤義疑惑地看著韓秦：爸爸，你說什么？你以為我怎么了？

韓秦長舒一口氣：沒什么，兒子，爸爸夢到陪你找嘟嘟呢。爸爸找到了嘟嘟，正開心地叫你呢。

澤義興奮地：是啊，嘟嘟找到了！爸爸，嘟嘟昨天就回來了。王叔叔(韓秦秘書)昨晚送回來的，他說打不通你電話，就直接送到家里了。你在休息，王叔叔就叮囑我今天早上再告訴你。

韓秦摸了摸澤義的頭：爸爸答應過你啊，要幫你找回嘟嘟。

澤義幸福地依偎在韓秦懷里：謝謝爸爸！

“喵兒——喵兒——”韓秦轉身看向坐在一旁吃著糖，撫摸著嘟嘟的妻子。妻子也抬頭看向韓秦，將手里的糖遞到韓秦面前，傻笑著：給，吃糖。

韓秦看著妻子，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20.韓秦臥室 夜

韓秦看著床頭旁的合照，拿出了手機，撥通號碼。

電話里的女聲：喂，親愛的……

韓秦：我想和你談談。

電話里的女聲：想我了？親愛的。

韓秦：把我出國的機票撕了吧。

電話里的女聲：什么？你什么意思，韓秦？你不走了嗎？你不離婚了嗎？

韓秦沉默。

電話里的女聲：韓秦，你說話呀，你什么意思？

韓秦：我還有兒子、老婆要照顧，我們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了。

電話里的女聲：好、好、好，姓韓的，你別后悔！

電話掛斷。

21.醫(yī)院 日

字幕：一年后。

醫(yī)院走廊里人來人往，韓秦一家坐在門診室外等待著檢查結果。窗外的柳樹又萌發(fā)出了新芽。

畫外音：36號，孫萌(韓秦妻子)請到神經內科就診。

神經內科門診室，醫(yī)生看著手中的檢查報告，點了點頭：韓先生，你太太最近的狀態(tài)不錯，你要經常帶她出去散心，這樣有助于改善她的病情。

韓秦：好的，醫(yī)生。

韓秦摟著妻子的肩，親吻了她的額頭。

韓秦起身與醫(yī)生握手：謝謝您，醫(yī)生。

韓秦摟著妻子出了醫(yī)院大門。

韓秦：澤義，中午吃什么？

澤義與爸爸相視一笑：爸爸媽媽第一次約會吃飯的面館——老地方？

韓秦：好！老地方——就那家“熟悉味道”面館了。

韓秦牽著妻子的手，澤義抱著從包里探出頭的嘟嘟，走向了停車場。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