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換工范杰的婚事
范杰在礦上當輪換工已經(jīng)一年多了。
輪換工的全稱叫農(nóng)民輪換工,這是一種特定的用工形式。礦上招收農(nóng)民輪換工一般是在本地區(qū)招,一是為礦上組織生產(chǎn)骨干,二是幫助周邊農(nóng)村解決就業(yè)問題。農(nóng)民輪換工到礦上后,基本的待遇和正式工一樣,包括吃飯、住宿、領工資、發(fā)勞保、享受福利等。但有一條不一樣,不轉(zhuǎn)城鎮(zhèn)戶口,待達到一定工齡時,極少數(shù)優(yōu)秀的可轉(zhuǎn)為正式工,而大多數(shù)人就會被解除勞動合同。
范杰所在的村子離大山近,村民的生活剛剛達到溫飽水平。那一年,礦上到村上招輪換工時,范杰終于上班了。雖說是在煤礦下井,勞動強度大了些,可范杰不在乎這些。范杰盡管高中剛剛畢業(yè),可農(nóng)村的孩子上學放假期間就斷不了下地勞動,所以他來到礦上并沒有感到工作有多累。再說,煤礦現(xiàn)在都是現(xiàn)代化生產(chǎn)了,從地面到井下乘坐的是罐籠,就像電梯一樣;從井筒底到工作面坐的是“猴車”,就和旅游景區(qū)的纜車差不多;工作面是大型的采煤設備,安全系數(shù)十分高……地面生活和農(nóng)村相比更是沒說的,食堂飯館化,宿舍像賓館一樣。
范杰到了礦上,整個人一下子都變了。人越來越干凈了,口袋里的錢也明顯多了。范杰的父親在村上也算個精明人,他曾到礦上看過兒子,回村后逢人就夸:“礦上和城里一模一樣,我兒子算是去對了?!?/p>
范杰在村上的伙伴們面前,覺得自己就是煤礦工人了。他給大家發(fā)的煙要超過伙伴們一個檔次,請大家吃飯喝的酒也要和城里人一樣,只有這樣他才覺得夠份兒。
范杰的父親見自己的兒子確實和原來不一樣了,自然對兒子的事另有打算。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為兒子解除婚約。范杰高中畢業(yè)回村后,范杰的父親像很多農(nóng)村的家長一樣,想著兒子當了農(nóng)民了,就要早早為兒子定下一門親事,等媳婦一進門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按村上人的說法,這叫把兒子拉巴成人了。
范杰上高中時,每天昏頭昏腦的學習,一心為了上大學。大學沒考上,回到了村里,父親張羅著給他找對象,他也默認了。兩家大人找了個媒人,一說合,這件事就算是公開了。他們村上的男女搞對象,不管是經(jīng)人介紹還是自由戀愛,要想得到大家公認,必須得有媒人。哪怕那個媒人是個擺設,也必須有。
范杰有了對象,高考失利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反正村上的伙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自己也不能特殊。高考后的半年多里,范杰除了下地干活,有時間便會到未來的老丈人家串門,也主動幫女方家干農(nóng)活。
世事無常,本來范杰也習慣了農(nóng)村的生活了,范杰爹準備再過一年就為兒子完婚。可想不到半年之后范杰竟然到煤礦上了班,當了工人。
一年的變化讓精明的范杰父親有點兒不甘心兒子的處境了。他想萬一兒子在礦上干得好轉(zhuǎn)了正,那就是公家正式人員了,哪還能娶個農(nóng)村媳婦?“不行得想辦法退婚?!崩先藢鹤拥幕槭乱卮蚬?,另開張。
范杰在礦上經(jīng)過一年多的磨練,越來越精神。有人已經(jīng)為他介紹對象了,那個女孩,范杰也偷偷看過幾次,從外形上看還比較滿意。范杰回到家里,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爹。范杰的父親一聽這個消息,更加堅定了退婚的決心。
范杰的父親為了兒子的前途厚著臉皮找到了媒人,說明了意圖。不過他沒有把真實情況說出來,而是找了其它的理由。那天,媒人把范杰狠狠數(shù)落了一通,又硬著頭皮到女方家挑明了此事。女方一聽男方要反悔,又是罵范杰一家人不通人性,又是罵媒人沒能力。唉,媒人也倒霉,男女不成,雙方家長都要罵。不過媒人也認了,他知道村上有句老話:成功的婚姻是媒人罵兩家,不成功的婚姻是媒人被兩家罵。
婚事終于退了,范杰的父親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鼓勵兒子主動找那個女工,盡快把事定了,把將來的“根據(jù)地”扎在礦上。范杰得到了父親的支持,回礦后主動和那個女工聯(lián)系。
范杰在礦上談起了戀愛,和村上原來的對象吹了。這個消息不幾天就傳遍了全村,那段時間,范杰回家也少了,他把業(yè)余時間更多地留在了礦上的馬路上和公園里。
范杰的父親不管村上的人如何議論,自己是鐵了心要為兒子的前途著想。兒子兩個月沒回來,也沒捎個信。范杰的父親沉不住氣了,決定到礦上去看兒子。那天,他來到礦上坐在兒子的宿舍等了大半天,才見范杰無精打采地回來。范杰的父親忙問怎么回事,追問了大半天范杰也不吭聲,直到宿舍里沒有其他人了,才說話。原來,這兩個月里,范杰和那個女工相處的很好。有一個星期天,那個女工還領著他見了自己的父母。可想不到大前天,那個女工收到了范杰家鄉(xiāng)的一封信,她才明白原來范杰是個輪換工。
前一陣子,這個女工只注意到范杰不錯,根本沒有想到他是什么工。現(xiàn)在才搞清,原來他還不算正式工。女工的家長知道后,嫌閨女的對象是輪換工,硬逼著她和范杰中斷關系。
那個女工跟范杰說這話的時候哭了,哭得很痛心,讓范杰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女孩告訴她,她非常愿意,可父母堅決不同意,只好和范杰分手了。她哭著請范杰原諒。
父親終于聽明白了,一向精明的他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件事之后,村上的人見到范杰的時候少了。偶爾有人碰到范杰爹,問:“怎不見范杰回來?”
老漢悻悻地說:“工作忙,回不來。”
再后來,有伙伴到礦上見到過范杰才知道,范杰正復習功課,他要報考礦務局的職工大學。他告訴伙伴,自己想利用業(yè)余時間把工大本科讀下來。等合同到期后就參加考試,如果能轉(zhuǎn)成正式工人就在礦上好好干個技術工種。如果轉(zhuǎn)不了正,他就回村上辦個小型企業(yè)。
新黨員尹一的大事
尹一要入黨了,這對他來講可是件大事。前期程序都已完成,只等上支部會議了。這幾天,尹一心中非常高興,連走路都情不自禁的唱歌。
可就在“七一”前的一天晚上,尹一失眠了。
這天晚上,尹一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保管員解嚴。為什么想到解嚴就讓他睡不著了呢?事情是這樣的,解嚴是隊里的老保管員,辦事認真,誰要是和他在工作上?;^,老頭是六親不認的,因此善意的人叫他“紅管家”,但也有個別人稱他是“鐵公雞”。年初的時候,尹一到倉庫領工具,曾和解嚴發(fā)生了一次口角。那天,尹一到隊保管室領東西,解嚴非要執(zhí)行礦上的“交舊領新”制度,讓尹一把用過的廢舊的工具交回來,才給他發(fā)新工具。而尹一卻粗心大意把廢舊工具撂在井下老塘了,倆人便在保管室吵了起來。
“可以領新的,但你必須按制度交回舊的?!苯鈬姥壑猩涑鲆坏篮敛蛔尣降哪抗?,盯著尹一一字一句地說。
尹一辯解:“舊的工具確實到期了,但讓我隨手扔了。井下老塘有水,你讓我去哪里找?”
解嚴還是不讓步:“去哪里找,那是你的事。我要按制度辦事?!?/p>
尹一說:“你不讓領工具,耽誤了生產(chǎn)你負責!”
解嚴對工作從來負責,現(xiàn)在尹一拿“耽誤生產(chǎn)”嚇唬自己,老頭急了。本來,他已經(jīng)從尹一的話中知道,小伙子確實是把工具丟了,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樣,故意把舊的私藏起來而領新的。解嚴想著讓尹一寫個情況說明,把舊的工具的編號寫清楚,以免將來有人找到這把舊工具,以舊冒領新工具??涩F(xiàn)在聽到尹一讓他為“耽誤生產(chǎn)”負責,一下子就火了。
解嚴的聲音提高了許多:“少拿這一套嚇唬我。礦上定下的制度,誰也甭想破壞。”
尹一見解嚴火了,態(tài)度也硬起來了:“真是個鐵公雞,我找隊長去?!?/p>
后來,這件事讓隊長給協(xié)調(diào)解決了??梢粎s在心中結(jié)下了疙瘩。從此以后再見了解老頭,總是不熱不冷。以前,他本來是一口一個“解師傅”的稱呼,自從那次領工具之后,他明顯不想理老頭了。
這天夜里,尹一一下子想到了解老頭,為什么睡不著呢?因為尹一把解嚴和自己入黨的事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尹一所在的隊本來有五個黨員,因為工作調(diào)動走了兩個,現(xiàn)在隊里只有三個黨員了。一個是支部書記,一個是隊長,還有一個就是老解。偏偏在這個時候,隊長的父親得了重病,隊長請假回老家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幾天書記是黨政工作一把抓,忙得他連聽尹一匯報的時間都沒有。
明天就要開支部會議了。支部一共三個黨員,尹一要通過表決,按規(guī)定要一半以上黨員舉手。可現(xiàn)在支部三個黨員,只留下兩個了。如果解嚴跟自己記仇不舉手,那不就只剩支部書記一個人了嗎?三個黨員的一半以上,那怎么也得兩個黨員舉手。想到這里,尹一能不著急嗎?
“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犯到了這個解老頭手里。看來,這次無論如何也通不過了?!币辉较朐街?,越著急越睡不著。眼看天就要大亮,才瞇瞪了一會兒。
第二天,隊支部會議按時召開了。尹一進去時,書記和解嚴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候了。
書記見尹一進來就說:“尹一,支部會議應到黨員三人,實到二人?,F(xiàn)在我們的程序已經(jīng)進行到你個人陳述入黨認識的議程了,你說吧?!?/p>
尹一緊張地掃了一眼解嚴,見他誰也不看,只顧低頭抽煙。
尹一更緊張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把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話說了一遍。
書記說:“你出去吧,我們要表決?!?/p>
尹一從會議室出來,就站在樓道走廊里等會議結(jié)果。不一會兒會議就散了,第一個出來的是解嚴。尹一試想上去打個招呼,可老頭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就徑直下樓了。
尹一又進了會議室,見書記正在寫著什么,就悄悄地坐在一旁等。書記寫完了抬起頭,尹一用詢問的目光看書記。書記笑了:“很好,尹一。想不到你在職工中的評價如此之高,剛才還沒等我說話,解師傅就表揚了你一大堆。這不,我剛把支部決議寫完,準備往礦黨委組織部送呢!”
支部書記站起來又說:“尹一,你沒其他事吧,那我就去組織部了。”
書記走了,尹一坐在會議室里,大半天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
突然,尹一站了起來,此時此刻他非常想見見解師傅。
退休工林貴的瑣事
林貴在五十七歲時就提前內(nèi)退離崗了。上了幾十年的班,每天按時下井,到點吃飯,早養(yǎng)成了雷打不動的生活習慣,現(xiàn)在離崗了,一下子坐下來沒有事干,心里反而沒著沒落的。
剛接到退休通知的時候,林貴還沒有太大的感覺??稍诘诙燹k理退休手續(xù)時,林貴的心里有些酸楚,眼里好像也有點兒潮濕。
林貴退休了,再不需要每天著急趕時間上下班。老伴安慰他說:“退下來了,就好好休息,享受享受生活吧?!绷仲F的“享受生活”首先從睡懶覺開始,到了以往起床的時間,他仍然繼續(xù)躺著不起??商芍鴼w躺著,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林貴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睡不了懶覺,雖然是躺在床上,但翻來覆去睡不著。懶了幾天床以后,他還是像上班時那樣每天早早就醒了,起來不是掃地,就是去買菜。本來這些事以前都是老伴干的,現(xiàn)在都讓他搶去了。還有一次,林貴還突發(fā)奇想,趁老伴不在家時要幫老伴縫被子。本來林貴是想露一手,給老伴一個驚喜,可想不到細小的針線怎么也不聽使喚,盡管林貴十分賣力,但留在被子上的針腳卻是一針大一針小,針行一邊寬一邊窄。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天的林貴渾身冒虛汗地準備檢驗自己的成績時,發(fā)現(xiàn)被子怎么也離不開床,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被子和床單縫在一起了。林貴看著自己的“成績”啞然失笑,無奈地搖起了頭,心里感嘆家務活兒也不可輕視。老伴回家看到床上的被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一段時間,老伴變著花樣為他改善伙食,有時還陪著他喝上二兩。半上午和半下午,林貴就到礦區(qū)的中心廣場和一幫早已退休的老工人閑坐。這些老漢們很有意思,有人竟然笑稱自己是“等死隊”。林貴第一次來到他們中間時,就有人大聲對林貴說:“老林你也退啦,我們這兒又多了一名隊員。我代表我們這些老家伙熱烈歡迎你加入‘等死隊的行列?!彼脑捯魟偮?,立刻就有人鼓掌。老工人們閑坐,除了曬太陽打瞌睡,就是回憶過去上班時的工作情況,或吹噓自己年輕時的酒量有多大,或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無話可談了就評論那些從面前走過的人。這個是哪個隊的工人,那個是誰家的兒媳婦等等。但有一點,只要有人挑頭提起過去下井采煤掘進的事,這些老漢們立馬就來了精神。一個個爭先恐后、眉飛色舞,講得頭頭是道,生怕別人小瞧了當年的自己。
在林貴退休三四個月的一天,農(nóng)村老家的親戚托人捎信說要給孩子辦喜事,請他和老伴回去喝喜酒。以往,老家的人辦事林貴回去的時候不是太多,不是倒不開班就是交通不方便,往往是捎個禮就算了。現(xiàn)在退休了,有的是時間,再說還能借機看一看老宅,會一會老友,于是林貴決定這一次必須回去。
那天,林貴和老伴倒了兩次車,花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才回到村里。對于林貴的到來,親戚家十分高興,把他老兩口安排在了正房的席位。村里人總是對在外面工作的人高看一眼,而不管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多年不見面的老鄰居、老伙伴紛紛過來給林貴敬酒。此時此刻,林貴感慨萬分,興奮得喝了比平時多很多的酒,他邊喝邊說:“還是老家人親哪!”直到回到自己的那個老屋,差不多喝醉了的林貴仍然口中念念有詞:“鄉(xiāng)親們好啊!鄉(xiāng)親們好啊!”接下來的幾天,林貴的老屋里人來人往,大凡村上和他認識的人基本都來看他老兩口。林貴緊著招呼客人,一旁的老伴忙著端茶倒水。林貴被鄉(xiāng)親們的熱情感染,每送走一個客人時總要說上一句:“村上的人實在!”這樣過了幾天,該來的人都來過了,林貴的老屋顯得安靜起來。來而不往非禮也,林貴和老伴就一家一家回訪,可往往是吃閉門羹,不是這人去地里干農(nóng)活了,就是那個外出打工了。在村上再待下去,林貴也覺得有些寂寞了,就和老伴商量回到了礦上。
林貴又加入到礦區(qū)中心廣場的聊天隊伍中,他緊著把回老家的見聞一次又一次地給老伙計說。那一段時間,林貴覺得比較悠閑自在,他自認為找到了退休生活的感覺。然而,有一天林貴又突然感到這樣的日子太平淡了。
一天下午林貴去洗澡,他瞇著眼睛泡在水池里胡思亂想,兩只手慢慢地在身上搓著。林貴上班時洗澡是非??斓?,從井下上來,三下五除二就完事兒。退休后,他洗澡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一方面是洗澡的地點從生產(chǎn)澡塘改在了福利澡塘,另一方面洗澡的人基本是上了年紀的或提前退休的。在福利塘洗澡的人都比較清閑,一般情況下是邊洗邊消磨時光。突然林貴聽見其他人哄堂大笑,他不知怎么回事,就睜開了眼睛。旁邊有人笑著給他講,一個裝有假眼的老工人使勁搓臉,把假眼搓得掉進了下水道,到處在找。林貴聽到這里,再也撐不住放聲大笑,這一笑不要緊,他的假牙掉進了水里。這時,全澡塘的人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林貴忙捂著嘴去水里找牙,剛才那個丟假眼的人反而不再找眼,也站在那里幸災樂禍地傻笑。林貴終于在池子里摸到了假牙,到水龍頭處洗了洗安在了嘴里。他突然間有些感傷,覺得自己真的老了。穿衣服的時候,他甚至對一起退休的老伙計們開玩笑地說:“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曬太陽的日子,有什么意思,真就好像加入了‘等死隊一樣?!?/p>
一段時間,林貴又對在礦區(qū)散步有了興趣,他不愿意一直和那些老頭扯閑話、嘮家常。在散步中,林貴才發(fā)現(xiàn)待了三十多年的礦區(qū)竟然還有不少自己陌生的地方。林貴饒有興趣地到那些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轉(zhuǎn)悠,仔細體會那里的一草一木。以前,他忙著上下班,每天是家里、井下、食堂三點一線。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礦區(qū)還有這么多陌生而又可愛的景色。林貴每天上午出去散步遛圈兒,下午休息。那幾天,他幾乎把礦區(qū)轉(zhuǎn)了好幾遍。
說不清什么原因,林貴心里又煩悶了。那兩天,他不僅沒有了戶外散步的心情,而且連老伴做的飯菜也開始挑三揀四了。他突然十分想念井下的班中餐,那時候在井下干上三四個小時后,端起礦上免費供應的班中餐,吃起來狼吞虎咽,那個香喲。每到吃班中餐時,就連井下的小老鼠都會聞到香味跑出來,小眼睛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盯著他們??捎幸惶?,當林貴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卻遭到了老伴的白眼。老伴戧他說:“算了吧,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你忘了吧,那時候不是你三天兩頭埋怨班中餐花樣少、沒有家里的飯好吃嗎?”老伴的一頓搶白,把林貴后面的話全堵了回去。
就這樣,退休后的林貴經(jīng)常覺得找不見生活的北,他的心情三天兩頭不是很好。每逢他和老伴嘮叨時,遇到老伴高興時,還能安慰他幾句,否則就會遭到更多的埋怨。
林貴想不通,本打算退休后高高興興和老伴過幾天無憂無慮的日子,可誰知道這退休后沒有了工作壓力,卻無緣無故的心情煩悶。想不通的林貴找到了隊里原來的支部書記,書記聽了他的話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哥,這太正常了。幾十年的生活工作方式一下子改變了,肯定馬上適應不了。我有一天,也會像你一樣的。”
林貴疑惑地看著在他心目中永遠沒有難事的書記,連連搖頭說:“你不會和我一樣的,你是書記哩?!?/p>
書記擺擺手:“都是人,都一樣。也怪我工作不仔細,你退休后還沒有主動找你談過話。這樣吧,我建議你多到老年活動室活動活動,抽空和老伴出去旅游旅游,還有什么想不開的就像以前一樣來隊里找我?!?/p>
從隊里出來,林貴邊走路邊琢磨著書記的話,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他想,這個道理回去后還得和老伴好好講一講,當然更要和那些老伙計們嘮一嘮。
郭安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出版有長篇小說《三垂岡》等多部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