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日

薛濤

去年，我到深山里的一所小學(xué)體驗生活。站在山梁上，還沒看見學(xué)校的影子，就看見油綠的山坳里有面紅旗在舞動。

原來，這所只有15名師生的山村小學(xué)每天都會舉行升旗儀式。清晨，太陽一從東頭山梁冒出頭來，便有一名學(xué)生升起五星紅旗。緩緩升起的國旗牽著十幾條視線指向天空。他們的裝束參差不齊，甚至衣衫襤褸，他們凝視的方向和角度卻驚人的一致。升旗手每天輪換，每個孩子都把自己當(dāng)旗手的那一天當(dāng)成最重要的節(jié)日。

這天，一個女孩猶豫著推開辦公室的門，小聲對校長兼班主任老趙說：“趙老師，明天能讓我升旗嗎？”

“這……還沒輪到你，不能打亂次序?！崩馅w看了看升旗輪流表說。

“明天我就……”女孩說不下去，跑了出去。

我說：“老趙，你太認(rèn)真了，那個女孩好像哭了?！睉{直覺，我認(rèn)為女孩有什么心事。

“孩子們都愛當(dāng)旗手，可總得有個次序嘛！”老趙無奈地?fù)u搖頭。

第二天點(diǎn)名，昨天那個叫房淑花的女孩沒來上學(xué)。老趙沉重地?fù)u搖頭，對我說：“怕又是輟學(xué)……”

老趙拉上我，趕往東山坳。黑黝黝幾間草房點(diǎn)綴在山坡上，老趙走上去敲了敲其中一家的柴門。門開了，走出一個瘦小的男孩，屋里傳出幾聲劇烈的咳嗽聲。

“你姐呢？”老趙問。

“上山挖藥去了。我姐說她不上學(xué)了，媽媽病了，家里需要錢，我太小了還要她照顧……”

老趙把一包藥塞給小男孩，便帶我回去了。路上，我們沒說一句話。

七天后的早晨，本來應(yīng)該是房淑花當(dāng)旗手，老趙看了一眼升旗輪流表，叫了排在下一位的男孩。升旗時老趙剛要開始打拍子唱國歌，十幾個孩子也都挺起了胸脯，這時房淑花從山坡上走了過來。男孩咽了口唾沫，不情愿地把拉線送到房淑花手里。

老趙和我對視一眼，雙手重重落下。國歌唱起來了，在山谷中回蕩。國旗一頓一頓地上升、上升，升出這個小山坳，升到最高處。房淑花仰頭看著隨風(fēng)舞動的紅旗，滿意地笑了。然后，她在一棵松樹后面摸出一把鋤頭扛在肩上，再回頭望了望空中舞動的國旗，走開了。

我決定，回去后把這里的故事講給城市的孩子聽。

林冬冬摘自《升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