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卡
大樹有一位要好的筆友,一棵沙漠樹,她住在遙遠的沙海里。多年前,大樹收到她的第一封信——一片小小的落葉,那美妙的葉脈非同凡響,大樹驚嘆不已,馬上回了信。你來我往,兩棵樹成了好友,在風的幫助下,他們書信不斷。
風是一位飄忽的信使,有時他隔上幾個月送一次信,有時整整一年不曾登門。很久沒有收到沙漠樹的消息了,大樹十分想念她。
“我要去找沙漠樹!”大樹做出了決定。
這些日子,蒲公英心中有個想法,思考再三,她有點兒難為情地開口了:“大樹,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帶上我的孩子嗎?”
“他在哪兒?”在大樹看來,蒲公英已經(jīng)夠小了。
“他在這兒呢!,”蒲公英的花柱上,有一顆種子,針一樣細小,“別的孩子都離開了,就他不肯走,他想去更遠的地方,可是最近的風,力氣都太小了?!?/p>
“交給我吧!”
蒲公英拜托一縷風,輕輕托著她的孩子,緩緩上升,飄到大樹身邊。大樹小心翼翼地用點點樹膠把他黏在身上。
在一個滿天星光的夜晚,帶上沙漠樹的葉子,大樹悄悄出發(fā)了。
一路朝著西北方向,白天休息,晚上趕路。大樹凡事謹慎,這是他童年培養(yǎng)出來的性格,能從那么丁點兒小的苗苗成長起來,除了勇敢,還有小心。
大樹喜歡待在樹林里,安全又快活,和新結(jié)識的樹總有聊不完的天。他步履匆匆,不斷認識朋友,要是將來他們都給他寫信,那落葉能堆成小山吧。
“你愿意留下來嗎?”每到一處水土豐美的地方,大樹都會問蒲公英種子。
“不不不!還要走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币宦废聛恚压⒎N子還嫌看不夠呢。
大樹理解這種心情,在他生命過去很長的一段日子里,他只是渴望成長,爭取更多陽光,從未想過,世界會如此寬廣。
月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大樹跋山涉水,不知走了多久。
大地的植被漸漸稀疏,氣候越發(fā)干燥,為了減少水分蒸發(fā),大樹身上的葉子紛紛脫落。
藍色的湖消失了,歡快的溪流沒了蹤影,茫茫的,是一望無際的沙海。大樹預(yù)感,沙漠樹離他不遠了。
“你要找沙漠樹啊,那些高個子就是!”一叢匍匐在地的草認了一眼大樹遞過去的葉子。
所謂高個子的樹,不過三四米,稀稀落落長在沙丘上。
“請問你認識這位沙漠樹嗎?”大樹向遇到的每棵沙漠樹求助。
單憑一片葉子能認出一棵樹?的確如此。世界上的每一片葉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并且獨一無二地屬于某一棵樹。
然而這是一片枯葉,他們仔細研究一番,然后搖搖頭,抱歉認不出。
從一座沙丘轉(zhuǎn)到另一座沙丘,大樹的葉子掉光了,他越走越慢,他的根好像失去了知覺。南方生長的樹,嘗到了缺水的滋味。
“你好,會走路的樹!”一棵沙漠樹提高嗓門兒,以此引起大樹的注意,“我活了一千歲,又看到了一件新鮮事,噢!一棵會走路的樹,多了不起!”
“請問你認識這位沙漠樹嗎?”大樹遞上葉子。
千歲沙漠樹一看,大笑:“紅葉小妞,沒錯,就是她了,,沙漠樹里面,她的葉子最漂亮。”
紅葉小妞,站在不遠處的沙丘上,看起來像一團火,她和其他沙漠樹太不一樣了。
大樹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
近了,近了,突然,大樹剎住腳,他猛然想起,自己光禿禿的,一定奇丑無比。況且他掉光了葉子,無法證明自己呀。
蒲公英種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催他不要遲疑:“還有呢,瞧這兒,就在我旁邊,樹膠黏了一片葉子。”
大樹深呼吸,鼓鼓勁兒,硬著頭皮,踩著柔軟的沙子,一步步走到紅葉小妞跟前,他遞上了沙漠樹的葉子。
“你怎么會有我的葉子?還是兩年前的呢,請問你是?”紅葉小妞需要一個肯定。
大樹遞上自己僅剩的一片葉子。
“你是大樹!”紅葉小妞禁不住尖叫起來,枝葉輕輕擺動,這是她能做出的最熱烈的反應(yīng)。
不知從何說起,天南地北,他們居然見面了。
紅葉小妞說:“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給我一個擁抱吧?!?/p>
一個大大的擁抱,所有的辛苦,一下子煙消云散。
他們在一起,經(jīng)歷了好幾次日落和日出。
在千歲沙漠樹的幫助下,大樹找到了一個小而美的綠洲,飽喝了一頓水。
“沙漠樹沒你那么幸運,可以走路,到處找水喝。你知道沙漠樹的根要長多深嗎?”
紅葉小妞公布了答案,最長的有一百多米。只有根扎得深,才能獲得沙層深處的水源。
為了生存,沙漠樹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呀。一棵南方來的樹,終究是適應(yīng)不了沙海的。離開吧,是時候回去了。在惡劣天氣到來前,大樹道別紅葉小妞,和沙漠樹們說再見,戀戀不舍踏上歸途。
蒲公英種子還是沒想好落腳地,回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大樹加快了腳步,他和紅色小鳥有個約定,必須在它們筑巢前趕回去。
下一趟旅行……等雛烏們羽翼豐滿再說吧,還有幾個月時間,可以慢慢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