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換房換到現(xiàn)在的地方,一晃八年了。上班路上有堵墻,墻里是居民小區(qū),墻外是馬路,八年前就立在那兒了,現(xiàn)在依然“完好”。
一堵墻存在八年不是很正常嗎?問題是,這是一堵危墻。
我還把墻上的印刷體大字給拍了下來,原文如此:此墻危險,請勿靠近。
雖然不押韻,但氣勢逼人,有一種“此墻馬上就倒塌,閑雜人等趕緊離開”的嚴肅勁。
墻的歷史,我不是很清楚,想必原先也是一堵好墻。但我知道,墻里的居民小區(qū)已經(jīng)有年頭了。按照“墻齡”來說,肯定是一個油膩“墻叔”了。這堵墻,長有幾十米,“八字標語”印了好幾處,印刷體規(guī)規(guī)矩矩的,比中國人最熟悉的手寫的“拆”字要好看得多,以示有關方面的重視和認真程度。
遠遠觀察了一番,此墻墻面有明顯向馬路方向傾斜的跡象,可謂斜墻或歪墻。深夜時分,路燈不開,有人會在墻根處“噓噓”,這使我有些擔憂他們的人身安全。雖然他們不文明,但是我不能失去對同胞的關心。
當我第一次看見這個標語時,心里也慌了一下,分分鐘就遠離了。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行”于危墻下自然也是要不得的。但這帶來一個現(xiàn)實困境:馬路只是雙向兩車道,路邊還畫了停車位,停有車輛時,這些車輛是沒辦法遠離的,它們的危機誰來幫助化解?此外,行人靠墻走不得,不靠墻走就只能走到馬路中去,這不是更危險嗎?“請勿靠近”的安排在技術上是有天然缺陷的,人性化考量又體現(xiàn)在何處呢?
此外還想過,遇見這種情況,是不是得打政府熱線提醒一下。但轉念一想,既然有這些標語示人,就已經(jīng)表達了官方的關注,我再打電話提醒不是多此一舉嗎?沒多久,這堵墻竟借著城市樓宇外立面出新的機會,被刷成了嫩黃色。不知“危情”的一眼望去,一定會覺得養(yǎng)眼。這更加說明,有關方面早就注意到它、一切盡在掌控啦!
一旦被打入危房、危墻行列,就意味著隨時被治理,并沒有長期的“生存權”,換句話說,它度過的每一天都應該是臨時性存在。但墻體被美化的事實說明,這堵墻雖危而安,臨時而久遠。
在標語和染色組成的特別語境中,這堵危墻,是以危險的方式安全地保全了下來。至于它何時從“危墻群”退群,那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這就帶來了一個悖論:既然能長期保持現(xiàn)狀,那干嘛說它危險?有依據(jù)嗎?依據(jù)在哪?要是拿不出依據(jù),又不能出具詳實而權威的結論,輕言“此墻危險”不是對一堵墻的“墻”身攻擊嘛!
不好看事小,不科學事大?;蛟S會有人感到奇怪:一“?!边@么多年也沒見倒塌,你們說的“此墻危險”和我們在生活詞典里用的“此墻危險”,究竟是不是一個意思?
我深信有關部門對于判斷一堵墻的生存狀態(tài)及其性質的專業(yè)程度,但既然確認它具有潛在的甚至看得見的危險性,又何以不立即整治,還讓它“茍活”多年?
危墻和危房隨時威脅到群眾的生命安全。不把它們逼到“墻角”、全盤整治,那就不符合重視民生問題的意識。
當然,悖論的背后,是重重矛盾在勾連,例如,立即處理和暫緩處理、可以處理和無須處理、危險的必然性和危險的相對性、包容和不包容、一見“驚”心和熟視無睹……要是一直列下去,還能列出不少詞。咱這倒不是想“制造矛盾”,而是試圖從相關層面分析一堵危墻危而不死的“不合理的合理性”。
不是有句哲言早就深入人心了嘛: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想必這堵墻也被找到了這“合理性”。盡管,這樣的“合理性”可能更為脆弱。
常識告訴我們,有關方面把“此墻危險,請勿靠近”印上了墻,就已經(jīng)給這堵墻下了診斷書。這也暗示著一個永恒的真相:此墻隨時可以消失。足球領域不是曾經(jīng)實行過“突然死亡法”嘛,一堵危墻當然無權抵制加諸其身的不測。
可關鍵是,我們對于“突然死亡”的規(guī)劃一無所知。我記得有些不合理的存在之所以能突然消失,往往取決于某位領導的怒斥甚至拍桌子,或者其他偶然因素,這樣的新聞并不少。那么,對于這堵墻,只能聽天由命咯?
胡思亂想到這里,以“危墻存在多年”為關鍵詞網(wǎng)搜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了海量的信息。而東北某市街頭一危墻多年靠數(shù)根木棍支撐的圖片,更是讓鄙人大開眼見。
這些年,院墻倒塌致人死傷的消息并不鮮見。那么,危墻危而不“決”的共性結果,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的呢?——全然說有些部門麻木大意,我首先不同意,畢竟人家不僅提供了警示語,還提供了支撐用的木棍——這可是需要經(jīng)費的。
總的說來,這個問題讓我很受困擾??磥碇荒芄诌@些危墻天性死皮賴臉,偏要相信“好死不如賴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