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國優(yōu)秀的文化介紹出去
——記國家博物館“天地同和——中國古樂器展”

本刊記者／孟建軍

蘇州民樂一廠的展品

“天地同和——中國古樂器展”于2020年8月8日在國家博物館拉開帷幕。這也是國博首次推出的以樂器為主題的大展。

在200余件展品中，除了河南舞陽出土的新石器時期的賈湖骨笛、公元前2000年前后的龍山時代晚期的石峁口簧、清代十二律管等具有高度代表性的樂器外，還有許多樂器吸引著人們的目光。

古老的華夏是禮樂之邦，根據(jù)出土文物和文獻記載，先秦時期已有鼓、編鐘、編磬、缶、陶鈴、笙、簫、塤等八音樂器。將中國古老的樂器拿出來展示，無疑最能體現(xiàn)“中正平和”這一中國文化核心價值觀，緊扣“天地同和”這一主題。

混沌材古琴局部

難得一見的兩張國寶級古琴

當金石之聲在先秦時期便回蕩著振聾發(fā)聵的樂音時，作為中華文化象征之一的琴與琴樂似乎還處于幼年期。進入漢魏六朝之時，古琴一躍成為中國精英文化——文人音樂的典型代表，主宰了上下幾千年中國音樂的“道”和“美”。

作為中國最古老的彈撥樂器，古琴即是“清微淡遠、中正平和”的代表性樂器，因而在國博樂器展中，國博捧出了兩張館藏的古琴，為整個展覽錦上添花。

古琴的歷史十分悠久，早在周朝時候已普遍流行，根據(jù)《詩經(jīng)》記載，那時它常與瑟合作演奏，還用于伴奏歌唱，成為一種重要的樂器。公元前三世紀時，嵇康的《琴賦》中有“徽以中鐘山之玉”的文句，并且提到了徽的作用，徽對于古琴很重要，它是用來表示泛音的位置，為演奏者提供按音的標志，可見1600年前的古琴構(gòu)造和現(xiàn)在大體相同。周代用琴弦之類的樂器伴奏歌唱，叫弦歌。當時古琴與民歌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到了唐代，古代民歌“清樂”逐漸散失。當時的統(tǒng)治階級對古琴已不大重視，琴被排斥于宮廷雅樂之外，但在群眾中仍然流傳。諸葛英良是本次古樂器展的策展人。她指著兩張古琴告訴記者說：“這兩張琴都是第一次展出。”一張大約是晚唐的“九霄環(huán)佩”琴，一張是宋代的“混沌材”琴。

人們稱“唐圓宋扁”是指唐琴與宋琴相比，形制渾圓，在琴頸、琴腰處做了圓角處理；而宋琴雖然承襲了唐琴的斫琴風格，但在繼承中也有所變化。無論是琴的長度還是寬窄都不拘一格。琴面的弧度由渾圓向扁平演變。觀眾可以用目光觸摸這兩張布滿斷紋的古琴，領(lǐng)略到唐宋不同的斫琴風格。仔細觀察，“九霄環(huán)佩”的琴軫是由紅瑪瑙制成，在燈光的映襯下血紅剔透；而宋琴“混沌材”的琴軫是用7個竹節(jié)制成，樸實無華。

兩張國寶級的古琴，陡然增加了這個展覽的分量。諸葛英良稱，從目前已知的國內(nèi)幾張“九霄環(huán)佩”琴中，國博館藏的這張“九霄環(huán)佩”，品相數(shù)上乘?！斑@兩張古琴如不是因為這個展覽，也不會輕易拿出來示人，因為這兩張琴對氣溫的要求非常嚴格。”她坦言：其實整個展館的溫濕度完全是為了適應(yīng)這兩張琴的要求而定的。為了配合古琴部分的展覽，主辦方還專程從故宮借來了琴譜，經(jīng)了解，這本琴譜從未展出過，這次也是首次與觀眾見面。

九霄環(huán)佩古琴

斫琴工藝流程首次帶入展覽

觀眾一進展廳的大門，耳畔便會繚繞“天地同和”的主題音樂。這首主題音樂由古琴擔綱演奏。在“斫琴·琴道”展區(qū)，人們看到了彈奏這首主題音樂的古琴，它就懸掛于一面展墻上。據(jù)諸葛英良介紹，這張琴是用明代的木料斫制而成。與這張琴同時展出的，還有斫琴工藝流程及斫琴工具。從古琴面、背板的選材到開體、槽腹、合板、裝配、裹布、批灰、髹漆到成琴、上弦，觀眾透過詳細的介紹，對斫琴全過程有了詳細的了解。作為一個古樂器展，主辦方是基于怎樣的考慮，專門辟出了斫琴區(qū)域？

諸葛英良介紹古琴

策展人諸葛英良說出了她的初衷：我們之所以花這么多的力氣，把斫琴工藝進行揭秘，就是想借這次展覽，讓大家了解古琴，它既神秘又不神秘?！耙驗楣徘偈侵袊鴤鹘y(tǒng)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所以我們才會開辟出這么大的空間專門來介紹古琴?！彼f，大家覺得古琴是一個比較貴的樂器，但是不知道貴在哪兒？從古琴來講，它蘊含的傳統(tǒng)文化的基因到底是怎么來的？我們想告訴大家，一張古琴，從斫琴開始，古琴的文化基因一點點在生長。通過展示告訴觀眾，古琴怎樣從選材一直到成琴的整個過程。在展覽陳列的形式上，全部是用真材實料，按照斫琴的每一個步驟排列，呈現(xiàn)給觀眾完整的斫琴過程。通過這些步驟，觀眾可以看清古琴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了解古琴誕生的詳細過程，解密古琴怎樣從一根木材，演變成可以演奏的精美樂器。

諸葛英良還說：“其實還有琵琶、二胡，我們都想把它們做一下拆分，給觀眾進行講解，但是為了突出重點，就沒有這么做?！?/p>

斫琴過程展示

諸葛英良還說，在沒有做這個展之前，她理解不了“尺寸準確”這幾個字，做了這個展覽之后，她認為這幾個字很重要?！八婕鞍l(fā)聲原理，在這幾個字之上，它還有傳承。我們要講述給觀眾聽，譬如琵琶，那時的琵琶跟現(xiàn)在的有何不同，為何唐代的琵琶在很多地方用螺鈿裝飾？還有唐代的銅鏡，也用螺鈿裝飾。為何唐代會用這樣的材質(zhì)？我想用這些材料本身是有原因的?！?/p>

把中國最優(yōu)秀的文化介紹出去

這次國博古樂器展，嚴格說展出的并不全是古樂器展，有許多展品是復制品和蘇州民樂一廠現(xiàn)當代制作的一些樂器，譬如箜篌、二胡等。

記者問諸葛英良：你們緣何想起來從樂器制作企業(yè)商借樂器的？她回答：我之前從《樂器大典》《樂器圖鑒》以及我看到的很多改良樂器、復原樂器的資料上，知道了原來有這樣一個廠（蘇州民族樂器一廠），他們所做的很多工作是非常值得人尊重的。從我們整個展覽角度來講，我們需要把中國最優(yōu)秀的文化介紹出去，這個是我們辦展的初衷。

諸葛英良坦言，從魏晉南北朝之后，樂器因為材質(zhì)的原因不好保存，很多樂器逐漸消失了。

經(jīng)過論證，她們?yōu)槭裁锤曳?0世紀的樂器？就是因為中國的民族樂器千百年來發(fā)聲原理沒有發(fā)生變化。她們還從一些地方借了一些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所謂改良樂器，“有些改良樂器看似是不成功的，但為何我們依然也拿出來展示給觀眾看？就是要告訴大家，我們整個民族音樂是在發(fā)展的，而民族音樂發(fā)展基礎(chǔ)的物質(zhì)性就是樂器?！敝T葛英良認為，樂器改良不是音樂家自己一個人可以完成的，是音樂家和樂器制作師一起合力的作品?！耙郧坝X得工匠的地位很低，這次展覽為何把這套斫琴工藝拿出來展示，就是要讓大家知道，精美的古琴就是歷史上那些被一些人輕視的工匠斫制的，現(xiàn)在這些工匠的社會地位逐年提高，有一些人已被命名為非遺傳承人?！?/p>

參觀的過程就是學習的過程

蘇州民族樂器一廠總經(jīng)理張禮東來北京開會，會議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他就來到國家博物館參觀。作為一個參觀者，他看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公司樂器陳列室里的數(shù)十件樂器靜靜佇立在國家博物館展廳里，他的內(nèi)心既親切又激動。他用手機拍下觀眾圍繞著鑲嵌著螺鈿的仿唐琵琶、阮和仿日本正倉院的尺八仔細端詳?shù)恼掌?。仿日本正倉院的尺八通體雕刻花紋和四女像，每個音孔飾有圓形花紋，其他部分由花鳥紋裝飾，令人贊嘆。一面久遠年代的大鼓也是他們的館藏樂器，此鼓的鼓身為整木挖空，固定鼓皮的不是鐵釘，而是一圈圈竹釘，黢黑的鼓身斑駁粗糲，寫滿了歲月的滄桑。樂器改革的先驅(qū)張子銳先生一直在蘇州民族樂器一廠工作，他一輩子專心搞樂器改良，在國博展示的樂器中，就有張子銳先生主持制作的一些改良樂器。

幾架仿古箜篌和現(xiàn)代箜篌被擺放在醒目的位置。張禮東告訴記者，這架鳳首轉(zhuǎn)調(diào)箜篌琴體和底座粉綠色的圖案裝飾看上去像彩繪，其實并不是彩繪，而是工廠師傅采用“雕填工藝”，經(jīng)過“髹”和“飾”兩部分的幾十道工序、無數(shù)次打磨、拋光才完成的杰作。箜篌的鳳首造型采用黃金裝飾，金光燦燦。另一件是用大葉紫檀木雕刻而成的荷花箜篌，兩架箜篌都是該廠的鎮(zhèn)館之寶?！拔覀兦叭搜邪l(fā)創(chuàng)新的樂器能和國博珍藏的國寶級樂器同時展出，我們也很榮幸。能讓更多的民樂愛好者喜歡我們的民族樂器，真令人高興?！睆埗Y東表示：中國傳統(tǒng)民族樂器豐富多彩，種類繁多。“在參觀的同時，也是我學習的過程。從唐琴、宋琴身上，我們要挖掘它們的奧妙。結(jié)合唐琴、宋琴給人的啟示，把我們的古琴制作工藝進行優(yōu)化?！睆埗Y東打算叫工廠的師傅也來參觀一下，讓他們從中學習和借鑒其他所展樂器的工藝和技術(shù)。

張禮東在觀賞箜篌

傳播器樂文化是辦展的初衷

樂器是一個載體，承載著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國家博物館樂器展策展人諸葛英良說：當時“我們接到的任務(wù)很明確：不做音樂文化展，只做樂器展?！?/p>

諸葛英良坦誠地表示：我們就是要實打?qū)嵉氐淖尨蠹铱吹竭@些歷史悠久的中國樂器。無論是小朋友還是普通的觀眾，只要他們看完展覽后，能夠贊嘆道：啊，中國原來還有這么多珍稀的樂器！我們展覽的目的就算達到了。看完展覽之后，如果他們產(chǎn)生了探究中國古老樂器的興趣，就證明這個展覽他沒有白看。

諸葛英良還透露，將來還會計劃拍一些有關(guān)樂器制作過程的視頻，并在一些國內(nèi)平臺及涉外平臺上發(fā)布。通過不同的宣傳手段，加強與國外的文化交流，也讓世界各國友人加深對中國傳統(tǒng)器樂文化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