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貝小戎
邁克爾·邦德在《尋路》一書中講了一件令人心疼的事件:66歲的杰拉爾丁是田納西州一位退休護士,她在2103年7月徒步時因為迷路而喪生,兩年后才被發(fā)現(xiàn),而她偏離得并不遠。2015年10月的一天,美國緬因州一位森林調(diào)查員在一個樹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頂?shù)顾膸づ?,他看到睡袋里好像有一個人頭。搜救協(xié)調(diào)員得知其位置后,就猜到了遇難的應該是杰拉爾丁。2013年7月,她在嘗試走完2100英里的阿巴拉契亞山道時走失了。她失蹤后,緬因州展開了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搜救行動,但兩年多一無所獲。直到森林調(diào)查員撞上她的營地,沒人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杰拉爾丁的方向感是不強,但她出發(fā)前做了詳盡的計劃,知道去哪兒找水和庇護。她丈夫喬治還開著車照應她。但7月22日,她沒有出現(xiàn)在跟丈夫約定的碰頭地點。喬治等了一天后報了警,之后幾周內(nèi),幾百位職業(yè)救援人員和志愿者展開搜尋,但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后來搜救人員翻看了她的電話記錄和日記,得知她當天在出發(fā)幾英里之后離開山道去找衛(wèi)生間,走了80余步就在樹林里迷路了。11點她給丈夫發(fā)短信說迷路了,讓他打電話通知山道的維護人員去幫她。不幸的是那里沒有信號。當晚她在她能找到的最高的地方扎起帳篷,她還聽到了尋找她的直升機的聲音,她生了火想讓自己被發(fā)現(xiàn)。
8月6日,她最后一次用了手機。那時她知道自己獲救的希望已經(jīng)很渺茫了,她給救援人員留了一個便條:“找到我的遺體后,請通知我丈夫喬治和我女兒克里,把包里的東西寄給他們?!彼诒粌鏊?、餓死前活了至少19天。她不知道的是,曾經(jīng)有一個帶搜救犬的隊伍從距她不到一百碼的地方走過,她的營地距離山道只有半英里,如果她往山下走,會看到一條廢棄的鐵路,沿著鐵路無論往哪一頭走,都能走出樹林。
搜救失敗的一個原因是,有走山道的人認錯了人,導致救援隊往遠處去找,耽誤了時間。另一個原因大概是,人在迷路后會精神崩潰。邁克爾·邦德說:“迷路是一件非??膳碌氖虑椤4蟛糠秩硕紩驗橐稽c點迷路的威脅而感到不安。害怕迷路跟怕蛇一樣,深深地植根于我們的基因?!泵月窌r人會感到恐懼,更加記不清路、記不清自己走了多遠。而且很少有人在迷路后選擇原地不動,都會不停地走,直到筋疲力盡。
杰拉爾丁的運氣也有點差。阿巴拉契亞山道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有貼在樹上或石頭上的長方形的路標。杰拉爾丁做了多年的準備和練習,她已經(jīng)走了九百多英里了。她之所以迷路是因為那個地方樹下灌木太濃密,各個方向看上去都一樣,走的時候一不注意觀察就回不去,沒有任何地標、分界線和路牌。美國海軍的SERE(生存、躲避、抵抗和逃脫)訓練學校就設在那里,因為它很難逃脫。
有研究人員認為,女性沒有男性的認路能力強,進化心理學家說,這是因為史前時期,男人打獵,女性采集,男性要往外走很遠。但對現(xiàn)存部落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女性也一樣會長途跋涉去尋找水果、蜂蜜、木柴,一樣善于認路。研究者說,女性認路往往借助地標、注意周圍環(huán)境跟自己位置的關系;男性更有可能借助太陽或基本方向,或想象鳥類的視角。如果向男性問路,他們會說到距離、方位,女性往往會描述一路上會看到什么。這只是一個很粗略的概括,有很多男性會按照地標之間的路線來計劃自己的行程,有很多女性會像看地圖一樣看世界。一些實驗的設計偏愛那些善于利用空間幾何來認路的人,即男性。如果實驗環(huán)境中有許多地標,女性可以跟男性一樣優(yōu)秀。這意味著在有許多明顯特征的地方如城市,或者看不到邊界的地方如森林,認路的兩性差異就會消失。
在各種類型的地方,用地標導航(如“在郵局左轉(zhuǎn)”),或使用空間方位(如“向西南走三分之一英里”)一樣有效。但人們經(jīng)常說男性更善于認路,導致女性以為自己很差。出于安全原因,女孩自由外出、鍛煉認路的能力更少。因此,兩性在空間思維上的差異是文化而不是生理原因造成的。
邦德說,認路的能力是可以學習、提高的。認路是一個復雜的認知過程,需要記憶力、注意力和自信等各種能力,因此越早訓練越好。認路能力強的人往往小時候就坐在副駕駛位置,幫爸媽看地圖,或者在家附近跟其他孩子一起玩,或者在農(nóng)場長大。
在市區(qū)迷路雖然不危險,也會讓人著急。2008年,有調(diào)查說,倫敦是最容易讓人迷路的城市(其次是巴黎、曼谷、香港)。倫敦比較亂,是因為它沒被規(guī)劃過,許多生活區(qū)都有自己獨特的布局,街道是彎曲的。城市的“易讀性”涉及五個因素:路線、邊界(區(qū)分不同區(qū)域的直線)、區(qū)域(城市里各個地區(qū))、節(jié)點(人們聚集的交叉點或場所)和地標(山、大型建筑、紀念碑、樹等)。如果我們周圍缺少路線、邊界、節(jié)點和地區(qū),我們的大腦就會覺得很難描繪其地圖。如果一個城市的街道像美國那樣是網(wǎng)格狀的,人們就很容易在頭腦中構(gòu)建出地圖。動物也偏愛用網(wǎng)格來導航。實驗發(fā)現(xiàn),老鼠在探索曼哈頓的模型時,比探索耶路撒冷的模型會多玩20分鐘。但網(wǎng)格太多也不好,到處都太相似,也辨別不出方向。使用地標導航時,地標不是越大越好。倫敦最高的建筑碎片大廈對認路幫助不大,因為它位于市中心,從哪個方向看上去都一樣。紐約的雙子塔就比較理想,因為它位于曼哈頓的南端,需要往南走的話,盯著它就行了。
大部分醫(yī)院都不好認路。在一些醫(yī)院,病人因為害怕迷路而不太敢離開自己的病房。對醫(yī)生來說,在密集的走廊和手術室之間穿行也很頭疼。1990年對美國一家醫(yī)院的研究推斷,醫(yī)務人員經(jīng)常要給訪客指路,每年損失的時間相當于22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