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澤
很多時候,我與那些老去的村子,頹圮的老街,或者已經陌生的老人,一同感受時光的流逝。一種莫大的蒼涼會在瞬間把我籠罩,只有陽光會讓這一切停駐在心底,而后,訴諸筆端,浸染色彩。
很小的時候,住在村里,朝陽升起,人們的背影都染上了赤金色,與我一樣大小的孩童經常會抬起頭,透過指縫,窺探著耀眼的陽光,微微合上眼,就是艷麗的紅色,熱情飽滿而鮮潤。或許,那一刻,就已經在我的心底里埋上了一粒種子,隨著萬物生長,直到我在畫布上涂抹下第一筆色彩,那些直面陽光的日子,那些充滿著童真的稚氣都鮮活、蓬勃,讓我的生命散發(fā)著無窮的力量。
這些年,從我熟悉的鄉(xiāng)村,到高樓林立的城市,看林立的樓房切割出的一方又一方逼仄的天空,熟悉的陽光支離破碎。關在房子里的人,焦灼的靈魂在渴望著自由,驅使我出走,去追逐、去尋找記憶里大片曠野下之下的溫暖,那明亮的陽光呵,生命里的烙印注定了我前行的方向。
出走半生,歸來少年。拿起畫筆,虔誠相對,那些往事便開始生長,甚至不需要技巧,我只需要真實地去追尋過去的影子就好。質樸是對記憶最真實的記錄,陽光下的歌哭生息來得迅猛而濃烈,訴諸筆端,卻有著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對于永遠站在身后的老家來說,我們是稚嫩的,哪怕肩上有塵埃,額頭生皺紋,只要沐浴在故鄉(xiāng)的陽光里,我們都會拋掉日臻成熟的面具,可以恣意地笑、無聲地哭,然后,起身,脊背依然挺直。
這么多年,我去敦煌、去月牙泉,去聽風吹過大漠胡楊的聲音,滄桑亙古的一切都在還原這生命本真的色彩,褪去年輕時的張揚與激情,熱情被光陰鍛造成了一條緩緩流動的河流,如同血脈,汩汩流動,流淌成了我近年來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以陽光為題材的作品。
不知不覺中,生于七〇后的我們成了滄桑的代言人,不過被歲月沉淀下來的睿智、沉著、溫和、冷靜,卻也更好地成全了我們與生活和解的契機。是的,在近幾年的畫中,我愈發(fā)地理解,為什么我會對那些消失或者即將消失的人或事物更容易動情,在我的筆下,溫暖的陽光成了坦蕩而雋永的語言,而我,只是在追尋光陰的密碼,讓自己坦蕩地去走完這一程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