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波
家鄉(xiāng)在蟒嶺山的大山溝里,世事至今依然僻靜若陶潛的世外桃源,被我視為沒有別人在場可讓心靈獨處的地方。在外面奔波煩累了,每每都要逃回來,逃回到家鄉(xiāng),我的小院里。
小院簡單哩,就那么四間主房和三間廂房形成直角里的那片地方。小院無須圍墻,幾架葡萄,幾棵連翹,幾叢薔薇,幾株凌霄,數(shù)窩絲瓜、黃瓜與南瓜,在春暖花開后,自然綠意婆娑地扯蔓攀爬起來。它們沿著綠植的扶手,一路攀上去,向左,向右,無處不在,密密麻麻,把房屋圍了一匝,自然作了院落的墻。隔而不隔,從枝葉的罅隙間可以看見門前的小河之水清淺,看見東邊大片田畝上農(nóng)人勞作情景,以及田野上特有的四季風(fēng)光。小院依然是土院。家鄉(xiāng)的土多淤沙土,下雨天也不會泥濘,反見“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詩意。說小院,其實也不小,山間地曠,門前三四分大小的地方全就辟了院落。偌大的院落,邊里留出一溜作菜園,其余全辟為花園栽種花草和果樹。
賈平凹說:“小院再小也要栽柳?!闭?,我就在我的院前左右各栽有數(shù)株垂柳。樹長起來,也正像作家所說:“曉起推窗,如見仙人曳裙侍立;月升中天,又似仙人臨鏡梳發(fā)。蓬屋常伴仙人,不以門前未留小車轍印而憾。能明滅螢火,能觀風(fēng)行……”門前有柳好處還多哩,諸如春月生絨花,飛若冬月雪,乃是一景;夏月藏鳴蟬,聲噪小院靜,乃是一境;而秋冬在小院看月,月上柳梢頭,好似一個熟透了的杧果結(jié)在那里,那又是一幅很美的畫!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院里有多少種花草,反正是,有名的,沒名的,只要我見到,在我花園里還沒有的花,我都以為珍貴,要想辦法引種來。有株算來已有三十多年歷史的牡丹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花種變異,開花時可開數(shù)種顏色,且年年不同。以為奇,寫文章發(fā)到《洛陽晚報》,竟引來許多讀者要來觀賞。但我一直認為,花好不一定要名貴。有一種花叫磨磨花,生命力強,開花期長,花色多,且鮮艷,很有觀賞性,總被選為路花,遍種公路邊。我的小院里就有這種花。起初只是一學(xué)生送我?guī)琢W眩N在院邊,現(xiàn)在是籽落檐前,總能借檐水滋潤,已蔚然成一大片,桿狀如樹,繁花開時,能映紅小院的天,遠看,就像春天桃花盛開,惹得過路人無不駐足稱奇道好。還有一種花叫喇叭花,誰都知道,它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在我院中,道旁必有樹,樹根必有喇叭花,它趁勢長起,綠一片,花一片,直到深秋。我就坐在這花藤架下讀書喝茶,品享小院的寧靜與美麗。
我的一位作家朋友感嘆曰:“有一塊自己的園子地多好??!”是的,看一會書種一會地,寫一首詩侍弄一會兒花草。書里的思想抖落進泥土,會開出奇異的花;泥土的氣息漫進詩里,詩會有終年不散的春墑。
現(xiàn)在,我就躺在我小院花間樹蔭間的竹椅上讀100多年前美國作家梭羅的《瓦爾登湖》。梭羅有他的瓦爾登湖和湖畔小屋,而我有我的院子和一片園子地。